曾说这村里祝姓祖先朱熹母亲祝氏兄弟的后裔,为避元末战争之苦举家逃避。见此地高山峻岭,从远至近由陡峭至平缓,然后在半山腰形成一大片平缓的坡地,坡地山崖下一条约一丈见宽的小溪,清澈如浒,旱年不凅,泉水叮咚,繞着山坡流淌而过。
村尾西头一座古老的水磨碓房,圆圆硕大的水龙车,在激流的冲动下,日不停地转动着。水碓房旁根植着一株硕大的榕树。村里老人说,这树已有七八百年的历史了。据说还是祝家先祖栽下,如今依然郁郁葱葱。每当微风吹佛,树叶就发出婆沙的响声,仿佛告诉人们,这人间的历史,早就凝聚在这圆圆的水龙车里,一起转动着寒暑秋,悲喜离合。
溪村满山终年见。有桃李杜鹃,满山闹争,落英流溪,涧郁;夏有牡丹幽兰,姚黄独步,发状元红烂漫,幽谷无人独自;秋有野菊丹桂,黄金盏,染指山川,乡野浓郁,冠中秋;如遇冬寒迎雪,一片洁净,仿若到了如《沁园&8226;雪》词赞的“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之妙意境。
相传,祝氏后裔大都是饱学之士,自然此地扎根繁衍。他们落居此地之后,见四周村落满山青翠,惟少。于是就学晋代的潘岳。史载,潘岳在河阳尹的任上,命令百姓每种一株桃树,就给于代还债务。当潘岳离任时,河阳府已是被誉为“天下府”。
祝氏长者告诉村里或周围贫苦乡民,凡是在溪村四周满山,按照划定的地点出力气种上各季草,并植活者,有欠债的免除债赀钱谷;无债者,则付给谷粮钱帛。于是乡民们踊跃出工出力,不到几年工夫,溪村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之地。
溪村出村的山口几乎是一道天堑,两崖壁千仞之高之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古道盘桓而上,爬不到一华里就累得气喘吁吁,村民们自古就叫它“将军关”。
过了守将关隘口,下山不到两个华里。从崖口岭峰上望着村寨,十里风光,百样华尽收眼底,村寨有古墙古宅,有土墙民瓦,高高的棕树间植其间。
下山一定得过溪上的“观古廊桥”。溪河两岸早已被二人深的河卵石垒砌,就地取材防洪效果十分显著。廊桥建于清道光十五年间,算来已经历经一百三十多年的风雨的剥蚀,桥上古墨字书写的道德伦理警句,板壁上描工彩画的孝忠故事图画依稀可见,楹联充满古理古哲。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红卫兵破四旧。从公社,县里开了两车的红卫兵,准备对“观古廊桥”进行破四旧——烧了。村里老支书祝本勤带着全村青壮年民兵和们,也戴上红袖章还扛着枪,把村里的几个地主富农,也象模象样地五大绑,戴着高帽,抢先在廊桥上召开批判封资修的大会。
学生们见此阵势,大为兴奋,在老支书的安排下,参加了批斗会。事后,老支书还请了红卫兵革命小将们吃了大队部为他们准备好的松发糕、馒头加肉沫腌菜酸辣浓汤,革命小将们高兴之余,还庄重其事地把破四旧桥的光荣使命,全权委托给了大队革委会和全体的贫下中农去完成。
红卫兵以后再也没来。村里有个造反派小子几次想告密,说老支书和村里大队的一部分老顽固搞阳奉阴违,不破四旧桥。老族长揪住这家伙的耳朵说:“今天我是以长辈的身份告诉你,你要带红卫兵来破桥,我不敢保证你家的屋墙和砖、瓦、木料会被拆下来做修补建桥的材料,保不准还要剥了你的皮放到青石板上烤鱿鱼干。你小子不想让全村人过桥,那你就走着瞧!”
村里的这个造反派,见村里护桥的人多势众,不敢张狂再犯众怒,只得把乌缩回乌龟壳里不吭声了。
关含章了这个古村。
林志耕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心情逐渐开朗起来。
上山下乡可不是去绘画绣,而是到广阔的天地去改造自己,去战天斗地,去吃苦受累的。
佛界有四谛,是其基本教义之一。认为人生的一切就是”苦谛”。婴儿出生落地第一声就是“哭”。预示着人生本乃是苦。哭又是由生、老、病、死、怨僧会、爱别离、求不得、五盛阳等八苦构成的。
佛为检验修炼者是否真心向佛,真悟佛,就必须让他去战胜这八种苦难。往往会让人享受变成折磨,甜蜜变成苦辛,尊贵变成贱卑,好变成丑陋,甚至让你乐极生悲,阴阳颠倒,贫富错置。甚至还要遭受死生康健病痛泰否等等的无妄之灾。总之,就是检验你的佛能修炼到几重境界。受得了的就有可能成菩萨,成佛陀,成罗汉,成正果。受不了的又得转回到苦难之中,前面受的苦算是白吃了。
明吴承恩就是根据佛说的原理,把唐贞观年间玄奘和尚闯边关走西方天竺取经的苦难的经历演绎成九九八十一难,所历经的苦难折磨几乎不是凡人能够忍受的。但是他终于到达雷音山,取得真经。结果最后一难还没经受,于是,佛主还让他驮的竟是无字经卷,还要把他从天上摔跌到通天河,受尽成佛之前的无穷烦恼。
对年青一代也寄于厚望,他的最高指示说:无产阶级事业的接班人必须在大风大浪里锻炼。他老人家看到这些红卫兵革命小将们在城市里风风火火打打杀杀,斗得满世界都充满了火药味,再斗下去,几乎是斗红了眼,都昏了头,忘了自己还是一个无产阶级革命革命事业的接班人还以为自己是“斗士勇士”呢。于是,他一声号令,千千万万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走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一时间,城里稍稍安静了,没有了武斗文斗的棍棒枪炮声和震耳聋的批斗呼喊声了。
这一代人有伟大领袖的思想作引导,有伟大领袖的语录作号召,哪个不是奋力向前,无限忠于坚决紧随呢?
那个时代能吃苦是最大的政治觉悟,是洗炼灵魂的最佳途径,是贫下中农最亲的亲人。
来到溪村的这几个知青自然懂得这个光辉的道理。林志耕更是把与反动的剥削的家庭彻底决裂,投身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使她成为坚定的无产阶级一分子视为更迫切,更为兴奋的使命,于是她出工干活几乎是不要命了。
正赶上全大队响应地、县委会的号召,在节前后见掀起轰轰烈烈的农田“三改”运动。就是把烂泥田,低产田通过改水,改土,改肥,使之变成稳产高产田。
溪村地处山区,水田分布在山坳、山谷,自然烂泥田就比较多,“三改”的工作量就相对更大一些。
这帮知青未到来之前,正是“三改”热火朝天方兴未艾之期。村里老少能出力的已经出力了,能不外出赶墟的也不让去赶墟了。
公社革委会主任和县革委会分管农村“三改”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的副县长还组织县、公社的机关干部,坐上几大卡车,连大年三十都不让过,浩浩荡荡地压到溪村来搞大会战,说是过要过一个“革命化的战天斗地的节”。
从上午九点一直干到下午三点。老祝头感恩戴德,好说歹说才让县里公社两级领导下令停工回家过年。
村里的们如获释重赶忙回家忙着做大年饭。往年过除夕,村里头一个响鞭炮吃年饭的是老族长家,正五点就放,接着全村也跟着大放其炮,合家团聚。
这一年全村则是弄到晚上八点正才响炮,家家户户亲人们才坐上圆桌,满身疲惫地吃几口年饭和酒菜,老早就滚到被窝里梦周公去了。好辛苦啊。
还好,知青们还没有到,不然,这个年不知该怎么过。
知青下田干活的第一课就深深地感受到说的“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计其乐无穷”的气氛。
“三改”田的工地上,到处是红旗招展,人声鼎沸。高音喇叭不是播送最高指示就是播送表扬稿然后就是播放革命样板戏。整个工地充满喧闹,让知青们感到“农村是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真味来。
林志耕热血沸腾,挑了一副崭新的簸箕,卷起裤腿,第一个跳入农田工地干了起来。雪白娇嫩的腿肚儿,直惹得小伙子眼都看直了,姑娘们看得心都生嫉妒了。们看看自己的粗腿泥脚,顿是相形见绌。一个个都啧着嘴说:“真是城市来的哟,腿这么白嫩,这不糟蹋人嘛!可惜哟。”邱德彪睁着眼对们说:“啰嗦什么东西,还散布封资修,不怕被批斗哇?”们吓得不敢作声,乖乖地一哄而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关含章他们男生早已跟着年青哥下田去了。
村上的青年哥见这些大城市来的知青还蛮有一股劲头,但也知道干活的累苦和头几天的磨难,于是就有意挑逗他们。有的就喊出来说,男的和男的比,的和的比啰!
知青们不敢应声,只是暗暗较劲。
他(她)们把十几年在城里吃的喝的营养根底都使出来拼了。林志耕更是把吃奶的劲也使出来拼了。
拼了一天,累的骨头象散了架一样,回到住处,连饭都懒得做了,胡乱洗一洗就躺在上,再也无法动弹。好在桂婶心疼,知道娃儿身子骨娇嫩,哪经得起这样的锤打。早来到知青点帮助烧好热水,煮好饭菜等他们回来吃饭了。
第二天大伙硬着头皮忍着浑身的酸疼照样下地干起来,但劲头锐减!
第三天,小伙子已经起不来了,把被子蒙着头再也不愿翻身起。
大队革委会主任邱德彪可来了劲了,听说知青不起了,就直奔知青点,大声嚷嚷:“才干了二天就歇凉了,这样么行啊!这怎么能担当起无产阶级事业接班人的重任哪!快起!坚持出工。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
邱德彪从男知青住处大叫大喊到知青住处。来到林志耕住的房间,伸手就拍门,嗓门轻柔了许多,叫到:“林志耕,林志耕,这两天是不是太累了,累了就休息几天吧,要不,我去给你弄点好吃的来。”
门“吱”一声开了,不是林志耕开的门,而是陈萍。她惺忪耷拉着身板,懒洋洋地对门口的人说:“邱主任,林志耕已经出工去了。”
邱文革一听,心里凉了半截。
其实,林志耕已经也是顶不住了。但她有一种信念,这种信念催促着她本已经好几次又缩回热被窝里的惰被狠狠地压抑了下去。疼痛酸楚,散架无力,又再次使她重重地躺下。她狠狠地在自己的腿肚子上掐了一把,痛感神经唤醒了信念的提升。她穿好衣服,洗了把冷水脸,又上工去了。
整个工地的社员们,大其是青年人看到知青点只走出这么一个弱子上工,走路的姿势是那样的纤弱,有点弱不风,这显然是累伤了,有点松垮散架的征兆。
社员们感动了,青年人感动了,鼓起掌连声叫“好!林志耕了不起!”
祝支书看出这个丫头的一种精神。走上亲切地对她说:“志耕同志啊,今天你别来了,我们农家有句古话说:‘千里不捎针,百里冇轻担。’你还是先歇一歇,等恢复了体力再干也不迟啊。听话啊,回去休息。”
志耕对老支书的关心和社员们的赞许眼光报以诚挚的微笑。二话不说,挑着土箕干了起来。
不一会儿,关含章和吴可也拖着满身的疲惫和酸疼也来了。乡亲们和老支书赞许地为他们鼓掌鼓气。
今天的第一挑,尽管装土的社员有意让林志耕少挑一点。当她把扁担搁压在肩膀上,两腿撑起要开步走时,她发现担子如千斤般重,肩臂如针扎样钻心地痛。她憋红了脸,憋足了气力,挑起担子,歪歪扭扭,摇摇晃晃地坚持着。
第二挑,更是艰难,她挺了过来了。
……
第三挑,她觉得肩膀上湿辘辘的,她用手往肩膀衣领里摸了一下,一看竟是殷红的鲜血!这时,她觉得整个人身子滚烫滚烫,只觉得头像裂开一样,人轻飘飘的,天地都在旋转。只见她晃悠悠地向后一仰,担子从肩上滑落,人也随着倒地。社员们一见惊呼着忙乱着围过来,姑娘们赶忙把她从湿漉漉的泥田地里抱起来。
邱德彪正好逮到机会,扔下土箕扁担,飞快地赶到跟前说:“都别动,让我来。”大家愣住,看这位大主任有什么能耐。他把志耕拖靠在自己的大腿旁,准备用嘴对嘴做人工呼吸。主任见状,一把推开邱邱德彪说:“亏你还当了几年兵,连晕倒和水淹的都不懂,想吃人家姑娘的豆腐呀?!”
“哄”的一声,人群中响起不和谐的笑声。主任沉下脸对邱德彪说:“你一边去,人的事不用你插手。”于是,捏人中的捏人中,搓手心搓脚心的搓着,慌乱地忙着。主任摸了摸她的额头:“哎哟!这么烫,这娃儿寒气重哟。”
老支书也从远处赶忙着跑过来,搭了搭她的额头,镇静地说:“阿胜、大,你俩去准备拖拉机,送公社卫生院。”
“光头,你叫上你二婶,叫老德公煎上一碗专治伤寒的草药,让姑娘先对付着喝。”
“来!来四个,一起背回村里先给姑娘用热水洗搓取暖,别再让冻着。”
听到老支书沉稳的调配安排,大伙儿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关含章和陈萍吴可慌乱地跟在祝支书的后头,连忙问着需要他们做些什么。祝支书对这些六神无主的知青们说,这几天你们够劳累的了。一下子就这样干你们还难以适应。今天还是回去洗一洗热水休息吧,别再累到一个,就没有拖拉机送去卫生院了,嘿嘿。……你们都还看什么,你们也是知青呀,也会不习惯下水田干活啊?没见过头疼脑热发烧感冒的啊?德彪,催他们该干什么的都干啥去,别懒磨洋工。
……。
很快,林志耕被主任她们背回大队知青宿舍。生着炭火,把个房间烘得暖融融的,再用热汤将身上擦洗换上干净衣裳。找来四五被子把拖拉机垫得厚厚实实的,把个姑娘裹得密不透风,由大队脚医生和主任三四人送到公社卫生院治疗。
医生说:“这姑娘寒邪太重了,恶寒,高热,无汗,头痛,身痛,脉弦浮紧,而且寒邪已入里,得中西配合着治。”
志耕昏迷了三天三,大队老支书,主任和关含章吴可一帮子人轮流守护。知青们也都紧张到嗓子眼,暗地里祷告保佑林志耕早日康复。
关含章已逐渐了解到这位不同校的高材生的家庭和身世,越发对她产生了极大的怜悯和关爱。关含章从可贞子一家的惨状中可以想象得到林志耕的身世和悲苦。这场革命对于成分越高知识越多职越大的人和家庭来说就是一场抽筋扒骨的磨难呵!
他有了要保护这个弱子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越发地强烈。
他找个空赶到县城,用老妈临走前塞到他口袋里的五十元钱买下一大堆奶粉、炼乳、麦乳精、饼……,又几元钱到小商贩手上淘换来几斤糖票买来了二斤白砂糖。用网篮袋提着悄悄放进林志耕的病房里。
连续三天,他都每天傍晚吃完晚饭后走上二十华里的山路赶到公社卫生院,守候在志耕病前。谁也劝不走,谁也不搭理,默默地守候着这位天涯沦落人。
林志耕这次病得可不轻。
住院三天后醒过来,身子骨太虚弱了。但坚持要回去,没办法,这姑娘子太倔。老支书和医生商量后,医生交代赤脚医生应注意的事项带上足够的中药和西药片后,同意让她回去休息卧养。
回到知青点,每天吃药,昏昏沉沉地睡觉,被子捂得实实的,发了汗就由陈萍和曾淑芬换洗照料,桂婶更是时不时来帮助。含章就在门口问候一声,然后就出工。
姑娘见这么多的乡亲和同志关心,一丝暖意渐渐热流心间。她虽沉疴,但心里明亮,眼里总饱含着泪。桂婶轻轻地为她拭去,慈眉善目地对姑娘说宽心,别想家,别想爹娘之类的话,更使姑娘心酸心痛和心暖之情绞杂在一起,不热泪夺眶而出。
古有言:伤心伤寒病沉疴,不单行病添乱。志耕这病虽说是劳累受寒而发,其实心中久郁之愁苦却是发之因
打从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地深入持久地暴风骤雨般地开展以来,她的家庭破碎了,她所受的磨难压力已经大大超过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所能承受的极限。压在她身上的政治黑云如一片阴霾,久久无法驱散。她面前的道路几乎是一片漆黑。
她想起儿时样年华,想起在学校年年荣获三好学生,意气风发。想起在文化大革命的急风暴雨,一下子把她和她的家庭都卷入这场斗争的漩涡。想起父母被游街批斗,想起自己怎样为了与反动家庭划清界线,怎样戴上红袖章声讨反动家庭的情景——她迷茫了。
还好,号召知识青年上乡下乡去,为她指出了一条奔向光明的道路,也为她能逃离这沉重的几乎让人窒息的政治环境,提供了一条极其合理又充满希望的道路,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第一个报名。
到了这么一个有山有水有亲切有鼓励的大集体里,她太需要温情了,太需要把自己身上如山一样的重负尽快卸下来了。农村这个舞台让她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于是……
她昏昏沉沉地睡着,想着。西药里的扑尔敏副作用以及虚弱的身子使她总是处于一种嗜睡的状态。想着想着……她又睡着了。
……
她又梦见了榕树,白塔,还梦见了大海。一切都是白的,连榕树都是白的,大海扬起的波涛也是白的。妈妈带着她去踏波追浪,海潮涌起阵阵的波浪,浪头更是洁白的浪。远处看见的海礁石也是白白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白灵之光。
突然一大片乌云翻滚而来,乌云变成礁石竟然会坍塌而下,正好压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几乎窒息了。而且还有一股不知什么味道直逼她的嗓子,直冲她的脑门。
她拼命地挣扎着,双手只能在空中乱舞,没有依靠没有力量。她怕极了。难道这就是十八层地狱的魔鬼黑白无常来勾魂,捉她去阎王殿了么。
她突然想起哥哥。她的哥哥在她不到五岁时就留洋国去读书了。只记得小时候哥哥常带着她到处玩耍,遇到凶恶的狗就装出呲牙咧嘴凶恶的样子,突然蹲下然后反冲上去几步,恶犬受到惊吓转身逃跑时,哥哥也赶紧转身拉着逃跑的办法。她鼓起了勇气,紧紧地握住一根木棒,她死也不要让无常把自己拖入地狱。
她醒了。睁眼一看,大队革委会主任邱德彪正死死地压在她的身上,一只手正在乱摸乱解她的衣裳,臭哄哄的嘴正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乱吻。
她惊恐极了,吓得突然间清醒了。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她大叫了起来,用刚长出指甲的手猛地在他的脸上乱抓。
“哎哟,他妈的,你抓破老子的脸了。臭人!”邱德彪痛得从上蹦了起来,双手捂着脸,扬起手掌正要对林志耕狠狠地煽下去。
“祝支书,你来啦!”楼下桂婶提着嗓子对着楼上叫起来。邱德彪一听,象斗败的公鸡一下子蔫了下来,赶紧抓起衣裤胡乱穿好,慌慌张张下楼。见是桂婶一个人,狠狠地对桂婶说:“老祝在哪里?”
桂婶显然有慑于他日来见长的威势,不好直接得罪他,却也不能让一个可怜的孩子受他的糟蹋,急中生智叫出这句足以让邱德彪阳痿的话来。
“祝支书正要进来,听见楼上志耕同志在喊救命,以为她在做恶梦,身体没有好清楚,就去医疗室叫小黄医生了。”
“今天的事不准你乱讲,不然就批斗你哟。”
“什么事?我没有看见啦。”
邱德彪灰溜溜地跑了。
桂婶赶紧上楼。林志耕因为紧张,正浑身打颤发抖。看到桂婶上楼来,如见到亲人一般扑到桂婶的怀里大哭。
桂婶痛惜地对可怜人儿说:“姑娘,你受苦了。不要怕!不要怕!有我们大家呢。……邱德彪这天杀的王八蛋哟!这畜生哟!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哟!”
桂婶安慰了一番,回去给林志耕熬药了。
陈萍收工回来,见到林志耕包裹着被子披头散发的倚靠在头,眼睛无神地在默默地流泪。可以看得出她的身子在发颤,极度的恐惧和伤心。忙问是怎么一回事儿,是不是又发病了。摸摸她的头,冰凉冰凉的,陈萍吓坏了。一边叫桂婶一边三步并着两步跑下楼,直径向住在大队部的关含章他们那儿赶去,叫着“关含章,你们快来哟,不知林志耕怎么啦,浑身都是冰凉冰凉的哟!”
刚刚放工回来的含章他们听到陈萍恐慌的喊声,忙跑着来到她们的住处。见状,以为是林志耕的病没好清楚又发了,忙乱着要往卫生院送。桂婶正煎好药送来,赶忙对他们说:“你们别忙乱了,林志耕没啥大事,就是刚才和我在一起,想家想父母伤心发呆了。”
桂婶知道,虽然林志耕万幸,未被邱文革这天杀的得手,但此事决不可以渲染出去。一则自己和家人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二则姑娘的名誉就会受到损害。但仍止不住为这可怜姑娘的命运而操心,边说边流泪。赶忙用袖口边擦边装作轻松的神情对含章他们说:“你们快回去洗一洗,晚饭我已替你们做好了,快趁热吃,别也都冻着了。”
“还有!还有!”桂婶关心地追着话尾对他们说:“你们下湿田干活,我已经煮了红糖姜汤,你们先喝了再吃饭。听到了没有?”
充满母爱的话语,让知青们在此时此刻听着是那么的倍感亲切,倍感珍贵。
桂婶娘家姓邱,与邱文革还算得上是同宗同族,桂婶比邱文革还高一辈,但桂婶夫家是富裕中农。
“四清”以来桂婶的家庭就没得好过。因为成份不高又不低,往红里靠不上,往黑里又沾上边。日子过得总是有点麻怏怏的。红的好事儿自然没得份,坏的事情就怕一不小心会贴上身。这不,尽管桂婶丈夫的三个兄弟身体个个棒得如牛。老大就叫牛牯子,老二叫光头子,老三叫东瓜胖,个个都憨厚老实,却就没有一个能去参军当兵。桂婶的丈夫是老大,只好去学木匠,老三冬瓜胖去学泥水匠。老二啥都不愿学,初中毕业就愿在田里与水稻论高矮,搞什么“小科技”。
他们家因为过去生活还过得去,所以家里能让三个孩子读书识字。老大要养家念了高小就辍学,学手艺去了。老三贪玩,也只念到初中一年纪,看到满纸都是ABC和方程式,索天天逃课。家长无奈,只好也送他去学了泥水匠。
算是老二会念书,也能供养他念书。可是,当老二念到初中二年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接着就停课闹革命,红卫兵全中国的大串联。红卫兵们背着小背包,扒火车,挤通道,挤到北京去接受伟大领袖的接见。要不就徒步串联,一个县一个县地走啊走,到韶山,到井冈山,到安源……。乡下的父母怕孩子出事,不让他跟着往外跑,给了一把锄头,一领蓑衣,跟着哥哥下田赚工分去了。他们的祖父爷爷自慰地说:“这古话说得好,不怕世道乱,不怕没文化,就怕没手艺。一技在手,吃穿不愁。”
桂婶也学得一手好裁缝,做得一手好厨艺。村里办喜事都请她为新娘新郎置被褥笼帐,衣绣枕。还能操办几十桌的婚宴。十七岁就看中了老实巴交的牛牯哥,家里人也高兴,媒人一说就合,十八岁嫁给了牛牯当老婆。
那时成份好的能嫁给成份不好的,可是要经受一番议论的。尽管娘家人欢喜,而且这婿年纪也不算太大,二十一岁长的粗壮憨实,比桂婶还老实。
但是,当时邱德彪就恶狠狠地骂桂婶,说什么“没有阶级观念”啦,“嫌贫爱富”啦,甚至还冲着桂婶骂道“你是痒怕没人要哇!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竟然去找祝家的地富反坏右分子!”
把个桂婶骂得哭哭啼啼的。好在夫家人对她视如自己的儿般来看待,丈夫对她更是百般依顺。一家人和和睦睦两口子恩恩爱爱。自然而然,村里些人也就不再说三道四了。就连邱德彪也无话可说。
这祝家姑爷牛牯人老实,心善良,干活不奸使滑。集体干活,往往是抓龟包片做。耕翻土,奸取巧的社员不是施力挖田土,而是半斜着锄尖落下。本应挖下去十五寸土满锄拔起,这才能深耕,但力气要使得大。斜尖锄头挖下去,力气使得少田土翻得少,还把另一锄的土也给盖过了,又轻松又快,早早收工,回去做自留地的事儿了。
而桂丈夫牛牯却老老实实地深翻土,一锄就是一锄,干活也不比耍奸滑的人慢。脾气又好,还是个热心肠。村里上下不论贫下中农五保户还是军烈属,甚至是地富反右的孤寡老人,也能热心地伸出手帮忙。回家一担柴,不是送这家老人就是那家叔婆。修漏补缺一叫就到,心甘情愿,愉愉快快。最多喝口茶抽根烟,从不吃人家的饭。说桂在家等吃饭。
退伍回乡的邱文革,却经常拿桂婶丈夫做批判的对象。大会讲,墙报批,就差戴高帽。说牛牯是处在黑五类的悬崖,到处笼络人心,收买贫下中农的感情,想趁机翻天。
无奈村里老老少少都说这样老实的人要拿去批斗,你邱得彪生的儿子都会没屁眼。老支书祝本勤对他说,你的阶级斗争观念实在是高啊。你就不怕桂在大队食堂煮饭时添一把巴豆泄死你啊。邱德彪说,她敢麽?祝支书说,你看敢不敢啰。你有本事你去斗一斗老族长嘛,他可是我们村正儿八经的封建老顽固哟。
老族长是什么人?邱德彪心里清楚得很。村里的祝本龢是大财主,又是大恶霸。他是地道的封建老顽固,标准的地主,但不是恶霸。解放前,在溪村有几十亩的良田。他深受另一位精通八卦的堂侄祝本德的影响,只做文明财主收薄租放低贷,时不时地接济贫苦乡亲,甚至还接济有出息的穷苦孩子到私塾去读书,威望很高。四十年代,那位从晚清就当了族长的老伯公呜呼哀哉后,他就算是在祝氏里比“本”要高一辈的长者了。族里无任何异义就推举他当了第二十一代的族长。
自从他当族长以来,族规森严,公私分明,恩怨明了,说一不二。解放前附近的土匪恶霸丝毫不敢染指溪村一步。而红军来了,他却能率领乡民竭诚拥护。开仓送粮给红军做军粮。解放后,人民政府也不对他怎样。就是文革开始后,公社县里的红卫兵想抓他去批斗。他拿出当年红军写给他的捐军粮的油印字条,上面赫然盖着红军苏维埃的大印,带着二三十个族内老老少少,恶狠狠地对这些红卫兵小将们说,谁敢来抓我老朽,老朽我就到县上的革命烈士塔那里寻回红军烈士的英魂,来和你们这些混小子对质,看清我是谁。我究竟是“白皮红心”的还是“白皮黑心”!红卫兵看了这个架势和阵势,再也不敢对他下手。
邱德彪算是哪根葱,敢对他下手麽?!
邱德彪见村里没人支持他,就反映到公社领导那里,想树个典型什么的。造反派出身的书记一听说是桂丈夫,加上经常去溪村吃上桂煮的炒菜,比县里饮服公司大厨师煮得还好吃。就对邱文革说:“这样的社员,成分不高嘛,扯不到阶级斗争上面去嘛,重在教育,重在教育嘛。回去多进行教育就行了。”
邱文革无可奈何。
俗话说,要让人莫知除非己莫为。象馋猫吃腥的事儿,是让人们最喜欢打听和传播的。邱德彪调戏知青林志耕的传闻,没等桂婶有胆量传出去,就已经被当时正好路过的社员听给听见了。村里上上下下立即就风言开了。
这事儿很快传到他的婆娘耳朵里。
这位邱德彪的婆娘,可是村里有名的醋坛子和辣子。也算是村里数得上的坯胎。她听说了这件事,想的不是自己丈夫的不是,而是这个来自省城的妖婆勾搭了她的丈夫。企图从她丈夫的身上捞到各方面的好处……。
于是,她冲到知青宿舍的楼下,对着病还没有痊愈的,正在静养恢复身子骨的林志耕破口大骂: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想勾引我的老公,向往上爬呀!”
“你这个阶级敌人的坏儿,你想干什么!臭不要脸的破鞋!你那个XXX发啦,想男人想疯啦!”
“告诉你,再敢勾引我老公,我非撕烂的的臭XX不可!”
尖厉的叫骂声,传到病情刚刚好一点儿的林志耕耳朵里,听到如此的羞辱声,林志耕万念俱灰。她默默地流着泪,心都碎了,轻生的念头顿然生起。趁着无人,穿好外衣,整整齐齐的梳理好自己的发饰,强撑着病体,摇摇晃晃地来到村五神庙的崖口处,准备一跳了之。
虽已是去夏来,一个病未痊愈,还弱不风的子,站在崖口高处,被凉风一吹,更感到冷冷颤颤。
她想了许多,越想越觉得悲伤,越觉得绝望,她仰头向天哭喊了一声:
“爸爸妈妈,!儿对不起您们哪!儿先走了!到九泉之下去找爷爷奶奶了!”
……
陈萍没有见到林志耕,心里着慌,忙去问关含章和吴可,都说没有看见。他们慌了,跑去找老支书。老支书祝本勤心里一紧,立即安排民兵连长阿胜和牛牯桂夫以及团支书曾水泉、主任分头去找。
还是没有找到!这下老支书可急坏了。真担心会出什么意外。祝支书把邱德彪叫来,恶狠狠地问他,你把林志耕到底咋样了?今天如果林志耕出了什么意外,你等着吃枪子儿吧!
邱德彪慌神了,急忙辩解说,我没有对她做什么啦,只是去她的屋里看看她的病好一点没有啦。我只是作为领导关心关心一下她的病好了没有嘛。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她自己要去寻死寻活的,不能怪到我的头上来嘛。……
关含章揪住邱德彪的衣领,右手攥紧铁锤般的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小子吔!今天林志耕要出了什么事儿,老子今天就把你剁了喂狗!
邱德彪老婆以为可以仗势,以为是知青一伙要欺负她老公德彪,扯着嗓门和关含章他们吵架,身后跟来的看门狗也呲牙裂齿凶神恶煞地对着关含章他们狂吠。关含章怒火中烧,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木棒,对着恶狗狠狠地一棒打下去,只见恶狗哼哼几声断了气。
这下可了不得,德彪老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闹,说知青欺负人啊。关含章二话不说,举起木棒又要对德彪老婆敲下去。德彪老婆见状,连忙爬起身,连滚带爬地跑了。木棒敲在石头上,“嘎”的一声断了。邱德彪见老婆跑了,自己也灰溜溜地跟在后头溜了。
这时,只见一位上山砍柴的老农气喘吁吁地背着浑身发烫的林志耕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这位老农对老支书说:
“哎呀!幸亏我发现的及时哟,要不然,这孩子就要跳崖啰。要寻死寻活的,真是吓人哟。”
大家一看,正是林志耕!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了。桂婶泪流满面地赶紧和主任一起接过病人,抽泣着说:
“哎呀!志耕啊!你怎能想不开啊!万一……我们怎么向你的父母交代啊!”
林志耕一脸冷泪,对桂婶说:“桂婶……”
关含章心痛极了。怒吼一声:
“吴可!走!找邱德彪两公婆算帐去!”
祝支书闻声大惊,连忙吼道:“关含章!你想干什么!不能去!不能冒失!不能再出什么事了!你们去照顾林志耕要紧!马上送卫生院!”
……
经过一番调理,亏得桂婶和关含章陈萍他们每日每地照料和看护,林志耕得的病算是基本康复了。烧也退了,寒邪症也消退了,身子骨逐渐地恢复了。
桂婶细心地呵护,煎药熬粥,煲汤喂汁。主任时不时地前来问候,老支书更是盯得紧,看的勤,生怕这孩子再出什么意外。关含章和吴可轮流出工,总要有一个留守在家里,守在楼下,生怕这再会来扰。
生病好医,心病难治。
林志耕病是好了,可心里头的阴影始终未能挥去。有时晚上睡到半还会惊吓的大喊起来,把陈萍给唬的一惊一乍的。白天总是紧锁着眉头,默默无语,望着天板一看就是老半天,有时泪水长涌。
陈萍实在担心她还会有什么想不开,找根绳子,菜刀什么的往脖子上一吊一抹。……吓得她把所有能勒死人的绳子啊、割脖割腕子的刀啊,都藏起来或拿走移开,再好言相劝,可就是不见功效。陈萍无计可施,只得向关含章求救。
关含章也毫无办法。问祝支书怎么办?
祝支书知道这孩子的心态,整个的就是一个叫“心死”了,他只好对含章说:
“我问了一个‘八卦先生’,他说啊,这人哪,一到什么都看开了,就如同无魂无魄了一样。想死的念头时时都跟随着。好在她还会哭,会流眼泪,说明她对生还留有一丝的的渴望。如果连眼泪都没有了,那只好……”
关含章心都凉透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只是有力使不上啊。老支书又说:“指望她的父母来是不可能了。只有把革命老妈妈请来陪着她唠唠家常,或许有用吧。”
革命老妈妈来了。看着憔悴的林志耕,心疼地陪着流眼泪,用温暖的布满沧桑的手抚摸着姑娘的手背、心窝、后背,只是不说话。就这样抚摸着……抚摸着……。
姑娘的心被摸热了。流着眼泪对老妈妈说:
“老妈妈,您……您……我谢谢您了。……我……我是个不好的人啊……”
“不!孩子!您怎么能这样糟践自己啊!什么人人的你还是个姑娘啊!……同样是父母心上的一块肉!同样是人心长的!你还是有文化有志气的好青年,哪儿不好啊!?我的傻孩子啊!”
老妈妈铮铮的话声,句句震撼着这位心死了的姑娘。
“要说不好,那就是邱德彪那黑心小子不好。他像黄世仁,硬生生的要糟蹋一个善良丽的白毛啊!”
“老妈妈,我不是白毛,我是反革命出身的坏人哪!”
“哎呀!我的好姑娘哟,你说哪门子话哟。什么反革命啊?!我们溪村的老老少少哪个舍得拿你当反革命了麽?祝支书把你当反革命了麽?没有哇!我们把你当做自己的亲闺都还嫌远啊!”
老妈妈搂着林志耕的脸蛋,亲亲地说:
“孩子啊!一个人一辈子不吃一点苦,不受一点罪那是长不大的。吃苦是福啊!你啊!你这孩子受的苦太重了,遭的罪太重了,这麽小小的年纪,这麽单薄的身子骨,就要承受这麽大的压力,真是苦了你啊!老妈妈心里痛啊!”老人家边说边流着泪哽咽地说着。温暖的话语如清泉滴滴沁入,滋润着几乎干涸的心田。
……
林志耕轻声温暖地说:“老妈妈,您对我真好!”
“好好!老妈妈对你好,大家都对你好啊!你知道吗,为了你,老支书和主任还有桂她们,几天几都没有睡好吃好啊。你知道吗,那个叫关含章的小知青,对你可是好到家了。他和那个吴可啊,为了照顾你,可是没有睡一个好觉,吃饭都不哟。为了你,他还把邱德彪家养的那条看家狗都给一棒子打死了,还要打他老婆呢。他老婆开始很凶哟,赖在地上又哭又闹的,看见关含章抡起木棒要揍她,吓得爬起身就逃走了。”
看着老人家像一个可爱的小孩,津津有味地诉说着这些感人的故事,她的心温暖极了。没有想到,因为她,还有这么多这么好的这么善良的人们关心着自己,呵护着自己。
她笑了,笑得是那么的甜蜜。那么的动人。
关心的人们终于从心里头卸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老支书担心这帮知青来村里干革命,不是一天的时间,而是长年累月。如果再累倒累伤几个,还真对不起人家的父母。他左思右想,决定把这几个知青归拢到老年耕山队去,和耕山队的老汉们在一起干荒山,管理果园。
桂婶除了安排在大队部做勤杂工,搞卫生,搞接待或开个会议伙食什么的外,特意吩咐顺便帮助知青们煮饭。工分由大队出工资形式结算。
有个人照顾总比让没有生活经验的小孩子自己做饭吃要好得多。老支书考虑成熟后,他把这个想法拿到支部会上讨论。邱文革不敢再有什么意见,想起关含章发怒时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心里不胆颤。他知道,部队养的孩子都有那么一股拼命三郎的劲儿。于是什么也不说,就同意了。
老支书这么一安排,知青免了下水田干活的湿气和沉重。除了“双抢”,一个月也就三五天在水田里干活,其余的时间就在山上旱地里,跟着老农们一起干活,自然就轻松多了。跟着老的,活不累,经验还日见增长。
老农们手把手地教这些知青们怎样打理果园,怎样修剪,怎样打,怎样喷药,怎样沤肥。上山开荒种树怎样保水保土,固根,怎样种树才能提高成活率。知青们一一悉心领会,学习很快,进步很快。
志耕心情逐渐好起来,身体恢复了,环境改善了,心胸自然也就慢慢地宽舒起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