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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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八年十月,中日关系系又迎来了一个丰收的金秋季节。

    一九七六年十二月,出身豪门的福田赳夫取代了三木武夫,担任了日本第六十七届首相。

    他一上任,就调整以往的外交政治思路,一改以往的风格,尤其是在中国副总理邓小平先生的“一秒钟”的呼唤下,审时度势,顺应历史潮流,力排当时的日本政界存在一股反华恶浊的影响,同时又十分地赞赏田中角荣先生和大平正芳先生超凡的勇气和魄力,敢为天下先,敢冒着危险赴中国访问并签订和恢复了中日邦交正常化,为造福中日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揭开了历史新篇章。

    对日中邦交关系如何向前发展,他决定,要比田中走得更扎实,更有深度和高度。于是,他向中国的最高领导层发出了和平的橄榄枝。一九七八年八月八日派出园田直外相为首的访华代表团。八月十二日,园田直外相代表日本政府与中国政府签订了《中日和平友好条约》。同年十月二十二日,邓小平访问日本。二十三日,中日两国首脑交换了《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批准书。

    中日两国人民友好的历史再次揭开新的一页。

    河野卬唐先生读报纸,看着电视,为福田赳夫的大手笔而深感欣慰。也为日中两国人民从此能在和平阳光的照耀下幸福地生活而感到欣喜。

    可是他心里中有那么一丝丝的忧虑。

    中日两国人民终于从敌对状态转变为和平友好睦邻的关系了。

    打自秦汉唐宋以来,中日两国就一直体现着一种亦师亦友,亦和亦善,亦来亦往的关系。只是到了明嘉靖年代,这种平静和睦的关系被破落浪人或忍者所打破。直到清中叶的道光咸丰年代,日本的军国主义野心极度膨胀。甲午海战彻底颠覆了中国人民对日本人友好和善勤奋聪明坚忍顽强性格的美好认识。

    河野卬唐知道,中国人不是会忘记仇恨的,但却是一个能善化仇恨的民族。

    他们的祖宗就这样告诉他们的下一代,“有仇不报非君子”又说“有仇善化真君子”。在中国历史长河中,演绎着太多太悲壮太凄美这类的故事了。可是发生在日中两国上一代人身上的深仇大恨,真能在一张薄薄的纸上就能得到化解的麽?中国共产党人真的能做到“以史为鉴,面向未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麽?

    他不敢想下去。也不愿再想下去。越不想它,它就如同幽灵一样地时时在他的脑海里涌现。不管怎么说,还是到了中国去看一看就知道中国人的心里是个什么状态就知道了。

    河野卬唐先生原本打算一九七七年的樱花季节让女儿带着贞儿赴中国的。河野夫人说,还是再等一年吧,让我的身子骨再调养调养个半年的时间,或许会更好些。到时,全家人一同去吧。中国是我也很向往的地方啊!

    全家人自然是分外的高兴。

    一九七八年的新春。

    中国驻日大使馆热情地接待了河野卬唐一家人,并领受了他们一家人申请赴中国寻找关山复一家简约完婚一事。

    大使馆文化参赞十分热情地对河野卬唐老先生和美芝子女士说,自打井健吾至善先生在清水谷挑起抢亲恳谈会以来,大使馆们的同志们无不为河野一家致力中日友好的行为和精神而感动和敬佩。并诚恳地说,早在三年前,我们使馆的同志们就自发地利用回国休假和汇报工作的机会,去中国晋安市了解关山复一家的情况。

    并说,正是因为井健吾至善先生所了解的情况无误,关含章的确是在农村插队的地方与一位名叫林志耕的女知识青年谈恋爱。二人在农村表现的十分优秀,双双入党又双双考入鹭岛大学经济系深造。明年夏季就毕业了。因此,我们怕影响你们的情绪,所以没敢直接告诉你们。

    但是值得欣慰的是,关复山夫妇至今仍然执着地在等候着您们的消息。

    美芝子一听说严德馨和大哥关山复至今仍在苦苦守约,感动的拉住可贞子的手说:孩子啊,我就说过,你的德馨阿娘他们是绝不会失信的啊!他们……他们就像晋安市于山的白塔和乌山的乌塔一样,绝不会因为人间沧桑变化而见异思迁的。

    文化参赞连忙说,对对对!不仅关复山夫妇不会见异思迁。就是关含章他也是通情达理的。,原先,他并不知道有指腹为婚的美好简约。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他的母亲严德馨女士和关山复同志把这个美好之约告诉了他。当然,对一个已经深陷爱情之网的年青人来说,这个抉择的过程是很痛苦的。何况,她和那位女孩子,毕竟在一起生死与共风雨同舟了五六个年头。这份同志加恋情之爱,要断然割舍,那是不容易的。

    河野卬唐老先生忧虑地说,如此说来,我的这位外孙女婿还说不定是花开哪家的啰?美芝子和可贞子这几年来的苦苦守望,弄不好还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无可奈何花落去”啰?

    啊,啊!老先生言重了。老先生对我们中日关系的友好发展有着令人感动的贡献和作为。中国人自古就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德。我们岂能对您们和关家的“指腹为婚”熟视无睹,冷漠相对呢?那不是我们中国人的风格啊!

    我要告诉您和美芝子女士的是,关含章所在的大学的组织和领导们知道了您们的这段牵动人心,牵肠挂肚的壮美故事后,在心灵里都受到了极大的感动和震撼。他们已经着手开始慢慢地做林志耕同志的思想工作。

    说到林志耕同志,我不得不以赞叹的眼光向您们介绍她的美德。之所以关含章会与她建立起这种生死之恋。全然是因为她的美德和奉献精神。除了含章同志原本不知道“指腹为婚”外,正是因为这位林志耕同志有过和美芝子女士您与尹慕白先生曾经经历过的苦难。

    在这种苦难面前,林志耕同志没有沉沦,没有暴弃,而是顽强地与命运拼搏。……好了,我想,您们到了中国,一定能够完成尹慕白先生生前未能实现的美好夙愿,也一定能够喜结象征中日两国人民友好的美好姻缘的。可能的话,您们还会见到林志耕同志的。请您们放心和相信,林志耕同志是个识大体,识大局,懂礼数,懂进退的好姑娘,中国的好姑娘!

    河野卬唐先生听了参赞的介绍,心里亦喜亦忧。喜的是,中国的关家真是有德有义的好人家。我外孙女儿的后半生的幸福就有了坚实的基础啦。忧的是,关家的小子是个多情种,竟然能有那么好的女孩子相伴相随。人家已经是谈的火火热热,生死与共。我们这一去,不是活生生地硬把一对生死鸳鸯给拆散了么。这样做,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美芝子心情更是激动加颤抖。她的心早已飞向关山,飞向她曾经爱恨之地。风风雨雨这麽多年的守望终于有了恩人的消息。真是花向枝梢喜鹊闹,痴女得意急还朝。忧虑的是,章儿现在已踏恋爱情感之波。况且据参赞先生说,章儿与那位姑娘的情爱,可是经历了患难与共,生死知交的境地,我们活生生地拆散了两个苦命人的幸福,于情于理于德于义都是相悖的呀。

    参赞看出了老河野卬唐和美芝子的心思。

    他诚恳地说:“河野老先生,美芝子女士,请您们不必自责自谦。我们中日两国人民的传统美德都是相通相息的。两国人民的友情就是靠像您这样的有识之士,通过一点一滴的努力建立起来的。

    我们两国的传统美德之一就是信守承诺。您们与关家的指腹为婚之约,又经历了风雨磨难的考验。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玉成此等美事。您们的签证我们一定如期办好。请您们就放心地向关家发出‘樱花之电’吧。我们在这里还等着喝您们家的喜酒呢!

    可贞子小姐,我们衷心地祝福您即将获得圆满的幸福。您可是真有福气啊!父母在生育您之前,就为您选择了一位英俊的勇敢的,可值得信赖,可倚托终生的好男儿啊!哈哈哈!”

    在场的所有人和河野一家人一起,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之中。

    上天似乎很会作弄人。它赐给人生以希望,以奋斗;以痛苦,以欢愉。由此使人生充满许多许多的梦想和追求;它也赐给人生以等待,在等待中接受煎熬,经受烦恼,消磨时光。等待,或许就是人生中的一种无序、无奈和无聊吧。

    可贞子也无奈地消磨在这种煎熬之中。随着等待到中国去与梦中的人履婚的那个时刻的到来,她似乎无事可做。书卷已经无心浏览。就连以往井健吾一郎常打个电话嘘寒问暖的铃声也没有了,记者也只能远远地守候在私宅百米远的树丛后或屋墙后的暗处,静等猎物的出现。

    此刻,对消除烦恼,消磨时光最好的方式就是回忆。

    她似乎在追忆往年的悲欢苦乐。由此她感到忧郁,甚至害怕这一刻的到来。担心她的人生结果会重蹈她母亲当年追随父亲到中国的情景的再现和悲剧的重演;她似乎又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幸福之感时常冲撞她的心房,就像小鹿奔跃的神态,使她不能自己。

    少年时光的含章哥哥的影子已经模糊了,似乎是那么地遥远。听到大使馆参赞先生对他的溢美之词,他的形象一下子就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占据了她整个的心房。她仿佛已经嗅到了他散发出的那充满青春活力的气息。

    她又感到他是那么地若离若即,时她时时感到不安,因为他已经有了另一个心上人。他还会爱她吗?她担心此去说不定是一场水中月,一株无果花。

    她坐在庭院的小石凳上臆想着。望着屋檐下一对春燕已经追逐着春光再次下榻它们的营垒。它们在热烈地耳鬓厮磨,窃窃私语,专注的神情仿佛世界无我,只顾倾心对方。

    一家人都沉浸在美好的躁动之中。

    大家都觉得,似乎应该为可贞子准备点什么。却又感到无所可准备的。

    美芝子从母亲房里走进又走出,不知道要想对母亲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母亲疑狐地想问女儿,今儿咋地?如此的魂不守舍的神态。又不忍戳穿她那颗用心血久久浇灌,久盼开花结果之心。

    她又走进父亲的书房,见父亲正在手捧古卷,欲说还休,又生怕搅了父亲的专心。其实,老爷子虽然手捧书卷,其心思早已神游。眞是个“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揪”。

    见到女儿那副失神落魄,惶惶然然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酸楚,又一阵阵的感动。忍不住关切地发声:“樱花还未盛开,为何就如此般的慌神自乱?有失风仪吧?”

    美芝子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脸顿时红了半边,连忙歉意退出书房。父亲在她的身后“哎!”的一声,挠挠头吟诵道:“世事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

    美芝子下楼,来到客厅,却见女儿可贞子竟也一个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手托脸腮,愣愣地忽而望着屋檐下的乳燕鸣啼,忽而看着含苞待放的樱花新蕾。母亲连忙走出屋子,轻轻地来到女儿的跟前,情不自禁地把女儿拥进自己的怀里。母女一言不发,任春风拂,遐想远方。真个的是“鞭个马儿归去也,心急马儿迟。不免相烦喜鹊儿,先报那人知。”

    美芝子决定带女儿到三重县伊势古国神宫去祝祷祈福。

    伊势神宫在日本算是最重要的祭祀场所之一。

    它由内宫和外宫组成。至今都按奈良时代的风格保持着原来的气派。据说,伊势神宫最鼎盛之时为“天平”年间形成的“天平”文化。不论是城市建筑风格、招提寺庙的建筑风格和演绎,以及皇室平民的文化习俗,其文化内涵都充满了大唐的遗风轨迹。

    那时的日本文化对中国的大唐,充满了一种崇敬,一种感恩和一种谦卑。中国的皇帝叫“天子”,而日本的天皇却叫“天孙”。日本民族就是“天孙”统治下的国家。

    神宫尽管是人建起来的,因为人把它注入祈盼的灵魂。因此,神宫就是最神圣的地方。这里的香火日夜不息,祈福的人络绎不绝。这里没有喧哗,没有轻慢,更不敢亵渎。

    美芝子带着可贞子虔诚地跪在神像面前,合掌击掌暗暗祈祷唱颂:“天地神袛八百万,兹有虔诚的天孙之女美芝子,携女儿可贞子,向尊神跪祈,保佑我的女儿可贞子西登中国晋安市,与关山复之子关含章能够圆满完婚。乞伏神佑成功……。”

    祈拜完毕,母女也无心事逗留此地游览风光和名胜古迹。家有病妪,心有所牵,于是又乘上快车归家。

    与此同时,在中国驻日大使馆里,外交官们接待着三位神秘的来客。他们来到使馆里,既没有出示他们的官方身份,也没有任何客套含蓄,直截了当的递上个人的身份证明和申请赴中国旅游的签证报告。

    大使馆的同志们个个可不是吃素的。一眼就看出这位老的先生就是自民党大佬,现任国会议员井健吾至善先生,这位年轻的,更是“熟悉”了。电视媒体滚动报道的政治新星,“清水谷”抢亲恳谈会的主人翁之一,京都帝国大学高级讲师,井健吾一郎博士。

    使馆大使正好外出,公使衔参赞不敢怠慢,连忙上前热情的接待他们父子俩。井健吾至善见中国使馆的官员已经认出他的身份,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坐了下来,一是提出申请签证之事,而且也可顺便顺便了解了解中国的情况,

    他对公使衔参赞说,老夫这次想到贵国,即不是公干也不是考察,纯粹就是想去走一走。贵国的邓小平先生主政以来,提出“改革开放”的国策。我想,贵国的发展一定是一日千里啊。而且听说贵国的山川秀美,风景秀丽。因此,乘着有闲暇之余,打算带着夫人犬子一道到中国的南方几个省市走一走,看一看。

    公使衔参赞热情地说,十分地欢迎议员先生莅临我国访问和游览。我们立即通知国内的有关部门做好相关的接待和安保工作。

    “不不不!不需要了。不必惊动贵国的外事部门和有关部门的领导了。我们只是作为私人性质的旅游观光而已罢了。不过老夫倒是有一事,想请教大使先生。”

    “请教不敢,愿闻其详。”官员谦和地回答。井健吾至善率真地直奔主题。问中国的晋安市好吗?那里还在搞武斗吗?”

    公使衔参赞被他的问题提得轻松一笑。说:“议员先生,你是问晋安市地方好还是人好?你问的第二个问题,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中国自从粉碎了“四人帮”,不仅晋安市没有了武斗,而且,那里已经开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各项事业的恢复和发展。农村和城市建设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哦,由此说来,还是这河野老家伙说的很对嘛。中国已安然度过《屯》、《蒙》,进入《履》、《泰》之途,可喜可贺啊!我问的‘中国晋安好吗’,言下之意自然是既问人也问景嘛。”

    “啊!议员先生所要了解的原来是人文社会山川景致啊。这好说。““不!我要请教的是那里的女人,像可贞子那样的女人!像富士山那样的伟拔神山。”

    “啊!对不起,误解了您的意思。至于说你要了解晋安市的女孩子是否都像可贞子那样的美丽贤淑端庄孝道。中国有一句古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官员接着斯文地说:“在晋安这块美丽的地方,那里的女孩子十分的清秀和大方,也十分地得体识礼。他们既懂中国传统的‘温良恭俭孝’也懂现代的温文尔雅潇洒自然和大方。

    她们说话就像唱歌一样的动听,只是有时我们还不一定听得懂那早在唐宋时代起源的古音古韵。就像您们的日文与中国文化有着海洋般的渊源关系一样,就是像有人称颂的‘同义不同字,同字不同义’。

    那里有M江之水润养着八M大地的人民,有像您的国家一样的雄伟山脉——武夷山。他们的胸怀就像武夷山一样的敦厚,像东海一样的宽广。”

    井健吾至善爽朗地说:“好好好!既有可贞子一样的好姑娘,又有富士山一样的伟拔雄山,那我们此趟该是不枉此行了啰?!哈哈哈!”

    使馆的同志们心里明白得很,井健吾至善此行的目的再清楚不过了。他们哪里是去中国旅游啊,那是要尾追可贞子而去啊!那是不甘心哪!大有不得美人誓不罢休的勇气哟。

    使馆一位中年同志开玩笑地说:嘿嘿,中国产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哦,被这日本东洋人一旦看上了,他就像万能胶粘合剂,死缠着你不放啰。这下子,可贞子姑娘可要学会我们中国的美猴王那样,有七十二般变化才能摆脱这井健吾一郎的围追堵截哟。哈哈!

    使馆人员心里暗暗地为可贞子和关含章他们二位祝福,希望“好事多磨,越磨越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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