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便是憬城了。”宁亮对着身后马车，摆了摆手，示意停车，自己从马上轻轻一跃，他淡黑的衣裳衬出他完的身线，径直走到撵车前方，“圣，憬城已到。太子殿下在另一侧恭候，还请圣下车，过这‘倾憬阁’。”宁亮将军语气平和，并不像是南征北战，纵横沙场的将领，更像是一位温文的男士。
立雪凝眸望着宁亮，心头突然涌出秦玥跟自己说的话：“敌营一个年方弱冠的将士走到父亲面前跪下，给父亲擦脸上的血，那对父亲来说，是多么的残忍。”
立雪额间沁出细汗，双眉也是紧蹙，姚瑞察觉，便伸出手，要拭去那额间的汗珠。立雪意识到她额间的触感，如受到惊吓小兔般，“不要碰我。”
她的脸颊绯红，呼吸也有些许急促。
“雪儿，怎么拉？”姚瑞见今天立雪反应如此，心里有丝不悦，但眉宇间更是担忧，以为立雪病拉，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不见异样。他淡然一笑，伸手抓住立雪的手，“是不是因为要见憬钺太子的缘故.......呵呵，太子殿下跟我也算是知交，没你想象的那样威严不近人事。”
立雪心有余悸，却发觉自己的手已被一只手紧紧握住，一只自己逃不掉，越挣扎越有力的手。
姚瑞看着立雪惊恐，无助的目光。他的心里也装满了苦涩。为何遇到立雪后，他心里有如此强烈的意念要保护她，自己也说不上所以然。最初听她唱《东风破》，心里只是对其刮目。昨天的《青瓷》，绝对把他震住了。立雪一曲歌完，他已沉浸在烟波袅袅，暮霭沉沉的画面里，而她的笑容已深深地浮现，沉起而又落下，勾抹着淡淡的天晕，绯红是彩，却在青瓷盆，顾影自怜，散发沁。
二人就这样手手相牵，过了‘倾憬阁’。对面，已是锣声动地，鞭炮震天。
立于最前方的是一如玉树般挺拔的男子，如有临风般飘逸，他的五很是周正，每一寸似乎都经过精心雕琢，却又那样的自然，身上散发的气息，让人敬畏，却不避讳。
那是一种高贵，一种皇家的高贵，一种容天的气度，绝不似姚瑞身上的不羁浪荡。
相比这位就是太子殿下了，而此时秋月已从车中缓步而下，盈盈步调，绰约风姿，看着的确就是西泠国的圣。
“西泠国国在此见过憬钺国太子，太子万福。”秋月说的很和缓，没有丝毫的忐忑。
太子回礼,轻轻扶起秋月，对着跪下的两方人马说道：“大家都起来吧！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西泠国圣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不辞辛苦，不远千里来我憬钺，着实是我憬钺的福分呀！”
秋月低语应和，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六齿微露，也很有风范。
太子把目光转到姚瑞和宁亮身上，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声音柔和，“爱卿一路辛苦，有劳爱卿。”
太子眼里闪过一丝调皮，“你这小子，等我回宫，再收拾你。到哪都不忘快活，现在还带个外疆子回来。”他这话是对着姚瑞耳根说的。
“抬起头来，给我瞧瞧。”太子脸上的笑容明媚，他也想看看姚瑞不远千里带回的子，可有奇异之处。姚瑞那家伙至始至终都拉着这子的手，在他面前也丝毫不避讳，想想真挺气恼的，这姚瑞的确是狂傲，但也从没由得一个子这样。
立雪一抬头，宁正彻底无语，原来的那抹笑靥也僵在脸上，眼神也是那样的空洞，黯淡无光。
灵江桥上，青丝白玉，幕红衣，倚风而立。
那时他在龙船上看痴了，如此子，必是敛人心志之人，必是天外飞仙，九天玄，怎可是人间尤物。
那日他多喝了两杯，意兴阑珊时，便邀歌唱起了，“东城渐觉风光好，彀皱波纹，风起彩天。绿杨烟堤，晓云轻飞，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索人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间，且向月，对影空栏留晚照。”
那一刻自己是豪壮的，又是感伤的。徽墨泼洒，纸间跃然：
随舫江流转，倚栏听霓裳。
漾漾泛菱荇，澄澄映霞苇。
我心素已闲，灵江淡莫此。
惊觉中天下，牡丹初尘妆。
后来龙游城更是传尽“憬城四少”之一的姚瑞携一子入瑾泽舫，那子歌了曲《青瓷》，引得龙游最红的群和落胭姑娘，断了抚琴唱曲的念头，又是那奇子明事理，加以劝阻，才免生了事头。
听着满城歌尽《青》，他也被歌词的意境所吸引，所陶醉。就如他勾起画笔，胸中有画，笔墨挥毫，游走之间，他看到了出尘子的嫣然，看到青与月华交映，墨与青的交融，白纱与雨丝的缠绵......他真想见识下姚瑞新捧的这位子。而今见了姚瑞身旁的丫头，看着他们手指相扣。
他已全然明白。
立雪凝望着眼前太子，那双黑瞳里竟全是矛盾，痛楚，晦涩，挣扎。她低下头，脸霎时通红，轻嗫一句：“太子吉祥！”
姚瑞也察觉到太子脸上的异样，更是抓紧立雪的小手，立雪被他捏的生疼。姚瑞对着太子，眼睛里流出一丝得意，却又有点挑亵的目光，“太子殿下，以为何？”
太子的脸却是一霎白，一霎红，最后是囹圄一声：“恩，恩......”
他的心如刀绞，万箭穿心，又如爬满蛀虫，又似被人灌了烈酒。只见过一面还是远观，又是道听途说之词，自己竟会如此不安忐忑，难堪焦灼。
他不知为何，明白又有何用？
那天晚宴，太子佯病，并未出席。姚瑞和立雪并坐着，姚瑞始终洋溢笑容，而立雪却有所思，食不下咽，姚瑞夹在她碗里的菜已满满当当的把她的碗填满了。
对着那空空的上座，立雪是千番滋味，总觉得是自己哪里不对，却想不出所以然来。太子看她的眼神却是如此，里面写满不安，忐忑，失落.......
“别多想了，快吃吧。”立雪有心事，姚瑞一个劲地招呼她快吃。
立雪动了动筷子，拾起一片青菜往嘴里送，却觉无味索然。
“也难怪，看来我的雪儿是吃不了这的白菜。雪儿是看不上这儿的白菜吧！也罢，等到了姚府，再吃爷给你做的白菜。”姚瑞眼见立雪咽着白菜，心里也不是滋味。
立雪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想着心事，她实在是觉得自己做错事一样，心里可是羞愧难当，哪有心思听姚瑞玩笑。
“看来你这丫头是白菜吃腻了，想换萝卜了吧！对了，仔细想想，你也不是吃素的，现在一门心思想吃鱼丸吧！”姚瑞忽地想起立雪跟他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挨上你这长期饭票”之词，再看她眼前景象，心里真是气恼，终于放下筷子，对众人说道：“我临时有事，恐耽搁了，各位慢用，在下先行告退。”说罢便拂袖，扬长而去。
“主上。”姚瑞刚走出大厅，在一个僻静角落，折扇一挥，便窜出一个黑影，“无名，给我盯着这丫头，别让她出什么岔子，也不要让她惹出什么事来。”
黑影转瞬即逝，不知融在黑的哪个角落。
姚瑞掩上房门，此刻他的眼瞳平静如秋水，开始寻思起立雪来。
立雪见姚瑞离席而去，自己心里更是百感交集，这姚瑞，这个时候了还这样一股脾气。立雪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湿了杯壁，便也告辞退去。
立雪来到太子厢房，守卫说太子已安寝。立雪瞄了瞄，里面空空如也，太子肯定不在房内。便拜别守卫。
正要迈步，守卫声音响起：“如若是雪儿姑娘，请到灵江桥头相见。”
立雪本想问守卫，怎知自己就是雪儿姑娘，但还是迈开脚步匆匆而去。
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去灵江桥头，寻回太子。”立雪心里也是茫然，犹如被抽空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自恼，为何？
她直觉这是她的错，太子落在她头上的眼光有如夏日的骄阳，那样炙热，那样晕眩，乌漆的眸子盛的是和她暴露在骄阳下的黑发所夹杂的一样的，带着炙热，带着迫切，带着无奈，还带着无端的寒意。即使自己只是个卑微的丫头，自己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
她不认得路，但她知道泠江桥头是舫船最多的地段，那里浮光最亮，那里笙歌最响......
她傻了吗，为何要如此的不顾一切。姚瑞脸上泛着寒光，隔着穿纱，看着那跌撞的娇小的身影嵌入，他的黑眸流过一丝伤痛。
“程.....立.....雪.....”他艰难的喊着她的名字，他的心头是一阵的痛，他知道她的名字，是的。
在三年前，在“木苏”火山上观凤凰涅磐之时。火凤凰在火之后，盘旋尾翼，在“木苏”火山山延绕三圈后，便升腾高度，飞向了东南。
拖着亮丽光鲜的尾翼，那如镏金琉璃般的双翅，斑斓缤纷的炫目，他便顺着凤凰过了去，就在那冰雪迤逦的草原，他见到了这样的子。
以雪为，以天为被，刺骨冰天，怡然光鲜。
那一刻他看着安详的她，心里也是一片的安详。
他是漫漫远视，双眸流光异彩。
一对人马匆匆而过，她们的语音里，夹杂着低婉，夹杂着呵斥，夹杂着命令，夹杂着果敢，夹杂着无奈，夹杂着寒心。而她，不过是个子，终究走不出冰天雪地。
那一刻，他是懦弱的。他，完全可以带着她走出这雪地，而他，却没有。他知晓这个子身上带着使命，带着目的，奔赴憬钺的。她绝对不是区区的丫头，对于她的身份，姚瑞推测是：磐水宫雪藏多年的四护法，或者，更可怕的是磐水宫的宫主，西泠国的圣。他情愿相信是前面一种，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在暗处学的好本事的护法。
她有一颗孩子般闪亮的心，“我给你唱首歌好不？”
她有一颗骄傲的心，“是你和我圣要的人，而且宁亮将军也出了面，我哪能回绝。”
她有颗机灵俏皮的心，“何况你状元爷也是个倜傥之人，爱逍遥快活。跟着状元爷住上一阵，秋月还可以沾沾状元爷的光，去去你们憬城好地方，看看中原的好景。”
她有颗调皮顽劣的心，“好，那你先等等我啊！我先洗个澡，就一会功夫。”结果把他撩在外头，苦等三四个时辰。待她出来，又泪眼含情，对自己说：“我以后不会了。”
........
然而，那天火凤凰的惊现，与那日在木苏火山上的出现，都有立雪，都有程立雪。
“在西泠我会认识周杰伦吗？”她调转头跟他说。
“算了，不用了。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她的眼里写满哀伤。
姚瑞心里也是百般焦灼，对于立雪，他已经不知道到底为何了，也分不清自己清醒不，百般愁绪在心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