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皇子公主上午均在此上学,下午在各自宫内又另有教师教习。当朝龙图阁大学士孟连海任文渊阁教授。
此时正是辰时,文渊阁中只有六皇子羿纶、七皇子羿纭、二公主顺嘉和三公主柔嘉,虽说学生不多,但加上伴读的公子,陪读的小太监宫,却也济济一堂。
孟夫子此时正滔滔不绝大演《秋》,柔嘉却没了兴趣,悄悄向七皇子道:“七哥哥,下午你还去演武场吗,也带上我好不好?”
羿纭笑道:“你个小丫头怎么对那劳什子有兴趣?我今儿可不去了,母说今天云将军夫人儿要来拜见太后。下午太后要召咱们前去呢!”
“云将军,哪个云将军?”柔嘉问道。
“就是宁南侯府镇北将军云翼,刚带夫人儿从北疆回来。”羿纭朝孟夫子看了看又道:“听说云可是个人。和你一般大。……”
“咳,咳。”孟夫子不自然地清清嗓子。
羿纭朝柔嘉一笑,才慢慢吞吞地坐正了些。
孟夫子皱皱眉又开始讲起来,他当然知道在座的各位,恐怕没人对他的讲演有兴趣。
孟夫子终于停下来,吩咐学生们休息片刻。自己便直上三楼藏书阁去了。
原来这文渊阁的三楼存放有各类书籍,以便诸皇子公主取阅。不过来此的皇子公主并不多,一来各自宫中什么样的书没有;二来若书需自己看,那还要老师作什么?
因此这里倒成了孟连海的私人书斋,他自然是自得其乐。这里虽难有建树,却远离朝堂纷争,俨然他的世外桃源。
此时皇子公主们凑到一堆儿闲聊,任由伴读、陪侍宫太监忙前忙后端茶,送点心,摇扇儿。
“柔嘉,你别惦记那事了,怕是太后不会允的。母说这事恐有损皇家颜面。”羿纭忽对三公主道。
柔嘉脸儿迅速垮下来:“这怎么有损皇家颜面?让燕飞青进宫来教我,或者独孤夫人也成啊!纭哥哥,你再和凤娘娘说说,求求你了,纭哥哥——”柔嘉无奈只好又使出了杀手锏,纭哥哥向来没有拒绝过她。
“好吧,好吧。我再说说。你呀,放着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不当,要学那劳什子做什么?不是找罪受么?难不成你还真想学木兰,只是你也没个要你代为出征的父亲。或者学燕飞青抓贼去?”
“学着玩不行吗?”柔嘉嘀咕道。自从上次在演武场见了独孤夫人演阵,后来又看到燕飞青舞剑,柔嘉心里便有了习武的念头。
散学了,各宫里都派了轿舆。皇子公主一起一起散去。临别,柔嘉又对羿纭千叮万嘱,千恩万谢。
坐在软舆中柔嘉一路低头思忖,是不是找个机会自己去求求太后。转眼到了她的寝宫绮霞斋,柔嘉愣愣地盯着朱漆大门,却没有下舆,半晌回过神来:“去母亲那儿吧,说好今儿陪她用午膳。”
软舆又被抬起,缓缓前进。母亲若知道这事儿,怕又得唠叨上几天了。想到母亲,柔嘉叹了口气。
母亲虽也出身宦之家,可外祖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在这宫里算是卑微不堪了。母亲入宫时不过是个才人,因为有了自己才升为昭仪。
可父皇一年也去母亲那儿瞧不上两回,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她知道母亲苦。可这宫里谁不苦呢?母亲不知从何时起话特别多,有好几回差点儿惹上身,后来不大和外人多话了,可她这个儿就没那么好运了。
“你怎么这会子才下学?你可不知道——哎呀,这什么世道——自己放着这么些个谪亲的孙儿不疼,偏又一个干孙一个干孙的认,先前水灵烟,现地又是什么云家。哎,你还不知道吧,太后又认了云家三为干孙,哎哟疼得不行,不但让留在宫里,还和太后住一块儿。”韩昭仪见柔嘉来了,就又忙着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先前水灵烟没来的时候,太后多疼你,不是娘夸,皇上这几位公主数你长得好看,可水灵烟进宫了……”
对于母亲的话,柔嘉一个字儿也没听见,她的思绪又飘到了演武场。
独孤夫人身披戎甲,手持令旗,站在将台之上,号令三军,操演阵列,军士吼声如雷,听之令人血气翻涌,而夫人身后红披风随风飞舞,真是英姿飒爽,豪气干云。
还有燕飞青手中宝剑破风而舞,忽而如流星划过,忽而如银蛇盘飞,忽而剑绽放。自己若能像她们一样该有多好……
这里柔嘉思绪万千。那里韩昭仪却没有停下的意思:“那水灵烟以为自己是太子,将来的准皇后,就看不起我们,有什么了不起,目中无人,我看就未必,现在可好,来个比她还好看还惹人爱的……”
“母,我饿了!”柔嘉打断母亲。
“哎呀,你瞧我,午膳早备好了,我见着你高兴,光顾着说话了,走吧,咱们用膳去,咱们边吃边聊。我让人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
柔嘉心底又叹了口气,她知道不能拒绝母亲,除了自己母亲还能对谁说呢?而自己除了母亲又还有谁呢?在这深宫有一个相依为命的亲人,她应该是幸运了。
午后,柔嘉又在母亲宫中陪她做了一回针线,忽瞥见母亲鬓间已有了白发,眼角也有些下垂,柔嘉心里酸酸的,伸手抚了抚母亲鬓角。
韩昭仪抬头朝着儿微微一笑:“想什么呢?”
“娘,您都有白头发了!”
“嗨,有就有呗,都三十岁的人了。”韩昭仪又小声说道,“有没有谁会看呢?反正这辈子他是不会来了。”
“娘,我替你梳头吧。”
“好啊。”韩昭仪欣喜地放下手中活儿,坐到妆台前。
柔嘉打开妆奁镜匣,取出文具,替韩昭仪卸去钗钏,打开头发,一层一层细细梳篦,轻轻剔去白发,再一一绾上。
“绾堕马髻吧,怕是今晚得去太后宫中侍宴。”柔嘉对母亲道。
果不久,慈圣宫前来传旨。
掌灯时分,慈圣宫内灯烛通明,正殿之上摆了十来席。
太后歪坐在榻上,榻边设几,几上设有炉瓶攒盒。“都是自己人,本宫就不拘那些个俗礼了,就歪着陪大家吧。”
榻边一席坐着水灵烟,柔嘉,云若和羿纭。
上首两席是两位太,以下是西林贵,李贤带着玉嘉,和嘉,顺嘉,意嘉,水灵烟之母丞相夫人何氏,江雨冰还有另外几位嫔。
西林贵站起来招呼宫太监摆宴,从李以下水灵烟等人都站起来。
“这怎么当得起,让贵娘娘忙着,我们倒坐着。”水夫人道。
“都坐着吧,凤儿就是一个劳碌命,让她忙去吧,都坐着,没她看着,哀家还不放心呢。虽说是家宴倒底有外客,不能坏了规矩。”
“老祖宗,又拿凤儿开心。没事儿,都坐着吧,也没什么事儿,老祖宗宫里这些奴才都调教得好着呢。”凤又忙了一回,方坐下。
宫送上毡垫,云若走至榻前跪下磕头。
太后忙命搀起来:“作什么又跪,早上不是磕过头了吗?”说着拉云若坐到榻边,向众人道:“瞧瞧,哀家又多了一个孙儿。”
众人忙举杯齐贺太后。“不是哀家夸口,我的这些个孙儿,从和嘉起往下,一个赛似一个。模样儿,情,才艺个个都是人间少有。将来哀家一定得替她们择个东快婿。”众人忙又附和。
凤等人又纷纷向若儿雨冰敬酒,云若雨冰推辞不得,只得一一领了。
云若还从未喝过如此多的酒,不觉面上飞霞,身似火烧。
柔嘉轻轻碰碰云若:“你还好吗?”
云若悄悄道:“谢三公主关心,只是身子热得很,有些晕。”
“我扶你去后殿歇歇吧,这里还得好一会子呢。”
“嗯。”云若撑着桌子站起来,与柔嘉悄悄离去,来到东面暖阁,云若坐下,宫们送来醒洒汤,云若服下躺了片刻方觉好些。
两人便聊了起来,听闻若儿从北疆归来,柔嘉羡慕得紧。“你常在军中,可会武艺。”
“不会,学过两套剑法也不过是好看不中用的。我爹说我天生就不是练武的料。”
“我也想学点武艺,可就是没人教我。”柔嘉说出她的烦恼。
“让我爹教你好了,反正这些日子他也赋闲在家。”若儿道。
柔嘉不语。云若思忖半晌又道:“只是不知太后允不允?”
柔嘉叹了口气说道:“生在皇家许多事儿身不由己。”
若儿正不知如何回答。忽听一人道:“我说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人呢,原来躲到这儿来说话了。”
抬头见是七皇子羿纭,“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们俩一定谈得来。去前殿吧,大家都还等着呢。”
羿纭拉了柔嘉转头对云若说:“好些了吗?要不我和老祖宗说你醉了。”
“谢谢殿下关心,我没事,咱们走吧。”若儿也起身道。
“怎么这么客气,你都称太后老祖宗了,也叫我声纭哥哥吧。”若儿笑道:
“柔嘉叫你什么?”
“我叫他七哥哥呀。”柔嘉道。
“那我也叫七哥哥吧。”羿纭不语,笑说道:“咱们快些吧,不然老祖宗要拿人了。”
近三更,宴散去。云若随太后安寝,水灵烟也歇在太后宫中。雨冰去往李宫中,水夫人住在孟昭仪宫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