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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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

  江雪樵躺在上,瞪眼望着黑洞洞的屋顶。那里有一只壁虎,动也不动地守望着刚刚落到眼前的大蚊子。

  蚊子是从对面熟睡着的金钟的脸上飞起来的。江雪樵本来是想看看金钟睡着了没有,结果发现了这只蚊子。蚊子飞起来,他的眼睛也便无意识地追着它。

  几乎是一种习惯,他的眼睛常会不自觉地在黑暗中追寻细小的东西,这是他自幼苦练暗器留下的毛病。他的弟弟月樵就不会这样,他不喜欢暗器,他常说男子汉做事应当光明磊落,不应该靠暗器取胜。所以,这次潜入平南王府卧底的任务就没有叫月樵来。不喜欢使用暗器的人,当然更不愿意自己被人当作暗器使用。于是,雪樵来了。

  钟山实在是知人善用,这一点,连他的对手都不得不佩服。雪樵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们兄弟刚被叔叔卖进符王府做小厮的时候,在第一个月里就合伙骗去了钟继宪、钟继宏两兄弟身上所有的珠宝佩饰。当他们正准备卷财潜逃的时候,被钟山的护卫戴正抓住了。那时戴正还没升任统领,但已是钟山身边最受宠信的一名爱将。

  雪樵和月樵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没想到,钟山不但没有惩罚他们,反而极力夸赞兄弟俩聪明能干,是可造之才,并赏了他们每人二十两银子。钟氏兄弟则被罚面壁思过一个月,理由就是他们太蠢。

  那时侯,雪樵和月樵只有十三岁。不久之后,他们被送到了“海棠溪”。

  很、很诗意的名字,那地方却一点儿都不诗意。那是钟山专门用来训练“特殊人才”的秘密基地。十年的严酷训练结束,雪樵和月樵重回符王府,成了钟山手里的“秘密武器”。

  南宫傲第一次行刺钟山失败,逃进平南王府后便不见了踪影,这让钟山大为不安,他不能不怀疑玉明达就是刺客的幕后主使。也许平南王府已经得到了传说中的宝藏,准备有所行动了?根据多方调查,已经确定那刺客就是名动江湖的极乐堂媚童子——“千手观音”。难道说平南王府已经跟极乐堂勾搭上了?这不是不可能,玉明达的那位柳王就出自极乐堂门下!

  为了确定刺客与平南王府的关系,钟氏父子导演了那出李代桃僵引蛇出洞的好戏。谁知功亏一篑,刺客没抓到,就连那个可疑的人也被夏雨卿带走了。所以,钟山决定使用他的“秘密武器”。

  夏雨卿掌管平南王府的日常事务,要成为他身边的书童并不容易,不但要家世清白,还要有可靠的担保人。这倒不用江雪樵自己操心,钟山早替他安排好了一切。然后,经过了重重审查和考验,江雪樵被分到了寄爽斋——夏雨卿的书房打杂。

  进府十天,他的收获并不多。平南王府规矩极严,各处供职的人员无事不得随意走动,外宅佣仆不得踏入园。至于玉冰居住的小蓬莱岛和那座从不见人出入的鹿野小岛更是警戒森严的,尤其鹿野小岛,连王世子玉麟都不得擅入。所以,今天晚上王派人来找夏雨卿的时候,江雪樵真是喜出望外,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壁虎把蚊子吞下肚,又趴在那儿不动了。江雪樵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儿冷。

  他自己是不是就像这只蚊子呢?

  他闭上眼睛,在头脑中细细地过滤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确信,他并没有说错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引人怀疑的举动。

  但是,那个“雪娘”看他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难道她已有所察觉?

  那人一进府便轻轻松松地上了小蓬莱岛,没经过任何盘查。一个身份不明来历可疑的人,又明显与刺杀案件有牵连,何以会得到如此待遇?这太不合情理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原本就是平南王府的人!

  雪樵想起了新近听到的一些传闻,有关玉冰和那个“雪娘”的暧昧关系……

  深宅大院里的闲人们吃饱了没事,最喜欢谈论的就是这一类话题。江雪樵最初听到甚觉无聊可厌,但不久他就发现,这些闲话其实正是他打探内幕资料的最好源头。玉冰是否真有“断袖之癖”他一点儿也不关心,他注意到的却是谁都不曾留意过的一件奇怪的事实——玉冰作为一个行将就木的未嫁儿,本应该是王府里最安分、最无足轻重的一个主子,然而实际上,她却是除玉明达之外接触秘密最多、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个人。

  关于这一点,恐怕连玉冰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远比那名正言顺的接班人——王世子玉麟拥有更广泛的自由和更多的权力。譬如那鹿野小岛,就连王府大管家沈清余也只在玉明达的带领下去过一次而已,玉麟和夏雨卿则根本无权涉足,平南王据说也从未上岛一步。而玉冰,却可以在任何时候随意带着什么人自由出入。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可否把玉冰当作他深入秘境的一个突破口呢?

  江雪樵摇了摇头,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异想天开。作为一个外院的打杂小厮,连进园都属犯规,更不要说……

  小蓬莱岛上究竟有什么呢?仅仅因为它是儿家的闺房就如此戒备森严?那个“雪娘”到底在这王府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呢?

  江雪樵决定,冒险去小蓬莱岛上查看一番!

  远远地,鼓打三更。

  江雪樵知道,这正是小蓬莱岛外围巡逻护卫换班的时候。

  金钟面向墙睡着,鼾声如雷。江雪樵悄悄下,走向门边,开门闪了出去。他没换行衣,为的是万一撞上巡护卫时可以编谎脱身。更主要的,他对自己的轻功极其自信,认为绝对有把握不会惊动任何人。

  江雪樵灰的身影迅速隐没在树的阴影里,和暗融为一体。

  他的身法是奇特的,也许并不优,却极适于在各种环境下隐蔽。当他穿行在林间,你会以为那是一只游的小兽,当他隐伏在下,你会以为那是的倒影……

  “海棠溪”训练出来的战士,每一个都精谙这种神秘的行术。这种绝传江湖的行身法,有一个十分贴切的名字——变龙。

  玉练桥已在望。

  江雪樵蜷伏在树上,从枝叶的缝隙间观察着桥头的动静。蚊子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虫不停地往他脸上撞,只一会儿,他的手和脸已肿起十几个疙瘩,奇痒难耐。

  江雪樵纹丝没动,似乎连呼吸都已停止了。

  两只松鼠不知为什么还没睡,追逐着窜上了雪樵的腿,其中一只直沿着他的脊背站到了头顶上,胜利地欢叫了一声,竖起身子左右观望着,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不停地在他眼前扫来扫去。

  雪樵仿佛已真的变成了一段枯枝,依旧毫无反应。

  他的谨慎并非多余。就在这时,两个幽灵般的黑影轻飘飘地从树下掠了过去,无声无息。

  他们没有提灯,似乎也没带兵刃。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那两双在暗中精光四射的眼睛,就像正在守望着猎物的野兽。

  他们就是平南王府中品级最高的班护卫,他们的名字就叫做“幽灵”。

  王府中的“幽灵”到底有多少,除了玉明达和那位沈清余大管家,谁也不知道。白天,王府里是见不到“幽灵”的踪影的,只到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才出来守卫府中的一些重要地带。至于他们防卫的重点以及管辖范围,同样是个谜。

  玉练桥头站着两个人,正在抻长了脖子往远处张望。不过,他们不是查看周围的动静,顺着他们的眼光望去,便可看见有同样装束的两个人向这里走来,那是来换班的。

  江雪樵知道,桥头的这两个守卫基本上等同于摆设,所谓“防君子不防小人”,就像通常豪门贵第都有的门,你若老老实实地想走过去,那是千难万难,但你要拿着刀子硬往里闯,他们反倒乖乖放行,甚至躲得远远的。

  虽然如此,江雪樵却并不敢掉以轻心。趁着四个人见面寒暄扯淡的时候,从树上一掠而下,闪电般没入桥下的阴影,身体如壁虎一样紧贴在桥底,手脚牢牢地抠住石缝,迅速向桥的另一头游了过去,很快便隐没在岛上的中,就又一动不动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甜。不,不仅仅是甜,这里几乎囊括了世上所有的气,假如你有个嗅觉一流的鼻子,那么你就好好享受吧!

  各种各样的,甜的、幽雅的、清冽的、馥郁的……除了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脂粉、精、露、润发油等等的气,还有……儿。

  小蓬莱岛是的世界,小动物的天堂,孩子的国度。这里有数不清的奇异卉,有自由自在与人和睦相处的小鸟小兽,还有几十个青妙龄爱爱的孩子。

  当然,这里还有一位天下第一流的制名家——大。

  江雪樵忽然感到浑身燥热,血液在他身体里似乎开始燃烧起来。

  宁静恬的夏,舒爽幽细的热风,还有那熏人醉的浓郁的气。每一个角落都仿佛充斥着孩子身上那种特有的味道。

  他开始有些后悔到这里来了。

  “吱”的一声轻响,一扇窗被打开了。江雪樵悄悄抬头望去——

  那是一座带着露台的水榭,离他所隐伏的那丛牡丹不远,紧邻玉练桥,正是大的居所。初来的那一天,他曾远远地隔水望见大在露台上晾晒瓣、草,玉冰也在旁边帮忙。

  一段雪白粉嫩的手臂支撑着窗框,中看来十分刺眼,也充满了惑。接着,大苍白的脸探出窗子,睡眼迷蒙地向里打量,喃喃自语:“奇怪,怎么有股男人的味道?”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几下鼻子,慢慢转向江雪樵藏匿的那丛牡丹……

  雪樵紧张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简直难以置信,一个人在睡梦中就能靠鼻子把他闻出来。就算一头训练有素的猎犬,来到这浓四溢的地方也会晕头转向,何况是人!

  但是,他不能不信,因为这个人是大。

  据说,大的鼻子能在各种各样混合的气息中,准确地分辨出每一种气味的来源,也能仅仅依靠嗅觉判断出一朵是蓓蕾,还是怒放,或者已开始凋谢。

  大是中圣手,她的鼻子决不会被浓迷惑,因为她了解。

  江雪樵双拳已握紧,准备应付最坏的情况。

  然而,大并没走出来,也没有喊人,只自己笑了笑:“我一定是睡糊涂了,这儿怎么会有男人?”接着,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缩回头去,“咣当”一声,把窗重重地关上了。

  江雪樵悄悄松了口气,握紧的拳头放开了,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琼馨阁里灯火荧荧,却是悄寂无声。

  江雪樵没想到,他居然轻而易举地就摸到了楼下。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楼上的人还没睡。伏在后窗的下,他听到楼上有人在低语,间或带着几声轻轻的咳嗽。

  “好些了么?”软语殷殷,显示着对被问者深切的关怀。江雪樵听出,这是“雪娘”的声音。

  “有点儿头疼,没什么,你不用这么担心,快睡吧!”回答是个柔弱的声,明显中气不足,应该是玉冰。

  “是着凉了,吃了药,睡一宿就好了。”

  “求求你,别再让我喝这些苦药汤了!治了病治不了命,反正我是活不长了,吃了一辈子苦药,我受够了!”声音里带着悲泣,玉冰似乎要哭了。

  好一会儿没有声音,江雪樵轻轻移动了一下身子想离开,忽听“雪娘”道:“好吧,不吃就算了。”紧跟着,“叭哒”一声帘栊轻响,一碗乌黑的汤汁带着些乱七八糟的渣滓劈头盖脸向着雪樵泼了下来,汤水滚烫,泛着浓浓的药味。

  江雪樵蹲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暗中却险些气破肚子。显然,他的行藏已被发现了,这碗药就是对他的警告。

  再不走,可就太不识相了。他蜷曲身子,从中悄悄退了出来,同时紧张四顾,担心暗处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幽灵”。

  楼上,玉冰困惑地问趴在窗口张望的南宫傲:“你在看什么?”

  “一只大老鼠。”

  “老鼠?”

  “嗯,他的轻功不错!”

  “轻功?”玉冰从枕上支起身子,南宫傲忙过来给她背后垫了个靠枕,在边坐下了。

  “那位夏老爷身边新来了个小厮,你知道么?”

  “夏老爷?”

  “哼,就是你的雨卿哥哥啊!”

  玉冰白了他一眼:“又来了!究竟雨卿怎么招惹你了,你就这么看他不顺眼?”

  南宫傲凝视着她的眼睛,喃喃低问:“你真的不明白吗?”

  玉冰心头一凛,微微有些不安,避开了“她”的目光,背转身躺下了:“我困了,你也早点儿睡吧!”说完,闭目假寐。

  半晌没动静。玉冰迷迷糊糊,真睡去,忽觉身边有人躺下了,睁眼回头——是“雪娘”。

  “躺在我这儿干什么?回去睡!”玉冰推“她”。

  “雪娘”竟然打起了鼾!

  玉冰扑哧笑了:“好啦,别闹了,明儿还要早起呢!”

  “我不去!你的舒服!”南宫傲闭着眼道。

  玉冰又气又笑:“好,你不去,我去!”爬起来就走。

  南宫傲一把将她拽住:“不许走!”

  玉冰哭笑不得:“我真的困死了,明早太医一来,又得乱哄哄闹上大半天!”

  南宫傲把她拽进自己怀里:“我拍着你睡。”

  玉冰挣扎:“你挤在这儿我睡不着!”

  “你以后嫁了人也一个人睡?”

  玉冰骤然脸红:“放屁!说的什么鬼话!”

  南宫傲突然拥住她,在她耳畔热切低语:“好人,容我这一次吧!我舍不得你!”

  玉冰顿时惊得怔住了,怯怯地道:“你……你要怎样?”

  南宫傲脸颊发烧,心头火热,强抑着内心的激动:“没有……没怎样……我只想陪着你。”

  玉冰看着“她”的表情,不敢再多话,悄悄往里退了退,背过身去闭上眼睛。她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南宫傲却睡意全无,瞪眼望着窗上月影,暗暗寻思:“那小子明是冲着我来的,难道已被他看破?他看破倒也没什么,只是他若抖出来,让冰儿知道了,那……”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回头看看熟睡的玉冰,“倘若她知道我以前……她……她一定会瞧不起我……”想象中立刻出现玉冰鄙夷的眼神,掉头离去的背影……南宫傲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不,绝不能让她知道!”他霍地翻身坐起,披衣下。

  “只有死人才会保密!”他想起以前那个死鬼师傅阎棘觋说过的话。

  “干掉他!”他满脑子充斥着这个念头,从枕下抽出了自己常佩的玉带,打开一个个玉饰的夹层,检索着其中的毒药、毒针、迷等等各样小器械。这些都是他防身的法宝,自出江湖以来,他还从未用过。因为凭他的貌和武功,已足够让他横行天下无敌手,他用不着这些。

  不过,现在不同了!在他看来,这是他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你干什么!”一声断喝。是玉冰!

  南宫傲吓得一哆嗦,手中玉带“哗啦”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我没……没……”冷汗沿着他的面颊滴下来。

  “不!不要……救命……”玉冰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惊惶。

  南宫傲愣住了,小心翼翼地慢慢回头——

  玉冰仍躺在上,她是在说梦话。

  南宫傲长长地松了口气,抬起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汗,全身几近虚脱,再也没力气去杀人了。

  他蹲下身,慢慢捡拾着地上的狼藉……忽而心中一动:“不对!她怎么……”霍然回头,就见上的玉冰气息急促,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南宫傲丢下手里的东西,箭一样窜了过去。

  玉冰身体几乎蜷成一团,四肢冰冷,南宫傲试把她的腕脉,惊骇地发现,她的脉息异常混乱,时而强洪盛大,时而细微虚浮,体内似有股气息在狂冲乱走。他抱起玉冰猛烈地摇撼起来:“冰儿!冰儿!醒醒!快醒醒!”

  玉冰紧咬牙关,毫无反应!南宫傲的衣衫被汗水湿透了,他把玉冰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这样可以减轻她的痛苦。胸口感受着她的心脏激烈似破体出的跳动,那细弱的身躯在体内激流的鼓荡下仿佛立刻就要崩裂而粉碎。

  怎么办?惶急中,他突然想起柳鸿飞的话——“只要让她接受另外一种暗示,使她停止自杀……”

  “自杀?”南宫傲脑海中灵光一闪,“这股内力,是百阴子注入玉冰体内,并给予她某种心理暗示,一旦情境相合,就触动了这暗藏炁机的开关,使她内力失控而自伤……”

  他定了定神,闭上眼睛,摒弃杂念,手掌轻轻按在她的丹田上,循着经络潜心探索……他坠入了一条神秘渊深的河流,时而静谧、时而澎湃的波动,他潜溺其中,感触着偶尔掠过的漩涡轻浪,细密地筛查着每一丝异常的悸动……

  突然,一股强力撞进他的心海,顿时气闷呕,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找到了!他心中狂喜,强制自己继续,然而却已无力,他被那股洪流硬生生抛了出来。

  她依旧在挣扎……

  “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他悲愤而茫然地抬起头……

  突然,一个影像触动了他的神经。他凝目望去——

  灯火摇曳,他怀抱玉冰的投影在帐幕上被放大,虚浮地飘动着。

  他忽然想起,在极乐堂时,曾见过一种练功的方式,就像这样,两个人拥抱在一起……那只有心心相印的情侣才可以这么做,只有这样才可以做到息息相通,才可以物我两忘,才可以身心化一……那种内功的名字叫“鸳鸯劫”。

  南宫傲没练过这种功,他没有情侣。在极乐堂的八年中,他也只见过一次有人这样练功。后来,那一对儿都走火入魔,变成了疯子。因为,他们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相爱。也正因如此,那功才以“劫”为名,其意就是“在劫难逃”。

  也许可以试试……

  南宫傲已顾不得许多,掌心贴在玉冰的丹田上——他忘了,他和玉冰并不是情侣,玉冰从来就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恋人,她还根本不知道身边的“她”是个男人。他更忘了,倘若不能成功,他就只有和玉冰共同“成仁”了。

  暖流在玉冰体内柔和舒缓地游走,居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南宫傲感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祥和、安宁。玉冰的身体仿佛已变成了他自己的,他能看到她的一切,纤毫毕现。他的呼吸与她融合,就像在天的气息中弥漫、融化……渐渐地,那桀骜奔腾的戾气变得和缓了,安静了,最后竟循着他的指引规规矩矩上路,与他的气息融为一体……

  月淡星疏,天光渐明……

  玉冰如梦初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见了那一双比晨星还还亮的眼睛,带着深情和喜悦,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怎么了?”她茫然地问,看见自己紧偎在“她”的怀里,脸立刻莫名其妙地红了。“我怎么……”她窘迫地,急忙挣脱开去,抓起头的衣服,慌张地把自己裹了起来。

  南宫傲唇边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终于知道你的心了!”他低低叹息。

  “你说什么呀,我不懂。”玉冰局促地穿好衣服,下了,同时心里困惑:怎么忽然没有勇气面对雪娘了呢?

  南宫傲轻轻扯住了她:“再陪我躺一会儿吧,我累坏了!”

  玉冰一怔回头:果然,“雪娘”面苍白,神情倦怠,抬起的手臂还在微微发抖。玉冰握住“她”的手,湿冷如冰。玉冰骤然慌了:“怎么了?你病了?”忙用手摸摸“她”的额头,并不烫。

  “我没病。你躺下来,我有话跟你说。”南宫傲坚持道。

  玉冰不忍违拗,在头坐下,看“她”的眼神,无奈,只得挨在“她”身边躺了下去。南宫傲甜蜜地笑了。

  “我想到办法了。”他贴在她耳畔悄语。

  “什么?”玉冰没明白。

  “你的病,我想到给你治病的法子了。”

  玉冰一惊而起:“真的?”

  南宫傲又将她拽倒:“先听我把话说完。你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了?”

  玉冰一愣:“梦?我做梦了吗?”

  “你不知道?”

  玉冰认真想了想,恍惚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在梦里喊‘救命’……”南宫傲凝视着她,目光愈显得深邃而迷离,“是谁要伤害你?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自遥远的梦中飘来。

  玉冰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脸突变:“不,我不记得了!”

  南宫傲静静地、长久地注视着她……

  玉冰沉溺在他的眼波里,渐渐地,有些神思恍惚……一只手轻轻替她合上眼皮,冥冥中悠远的声音,似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秘的揭示……

  “你在哪儿?”

  她彷徨四顾,身外一片昏黑……

  “我不知道……看不清……怎么这么黑?”

  “你怎么了?”

  “冷……透不过气……”

  “去吧……往前走……”

  “不!我不敢!这儿太黑了……”

  “看!他来了!”

  “啊——”玉冰一声惊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不——别过来——”

  “他是谁?”

  “我不知道!是个妖怪!火红的,穿着红衣服……又高又大……他过来了!啊——不!我不去!救命——”声音折断,玉冰骤然惊醒了,浑身发抖,冷汗涔涔。惶然回望,竟发现,“雪娘”脸惨白,牙齿不住地打颤,表情竟比她还要恐慌:

  “是……是他……原来是他……”

  楼梯上劈哩啪啦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翠儿、小倩等几个大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出什么事了?——”

  南宫傲迅速整顿表情,起身若无其事地迎了上去:“没事,做梦惊着了,都回去睡吧。”

  玉冰惊异地看了“她”一眼,向翠儿笑道:“我没事,你们去吧!”

  翠儿一脸狐疑,小倩向她递了个眼,招呼孩子们下楼去了。玉冰和南宫傲各自松了口气,面面相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