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敛去了眼底的光，不有些失望。又有些好笑。
不过是说出了同一句话而已。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毕竟她们相差太多了。况且如果是，那她刚进门时我就应该有所感应才对。
初十显然被我的目光吓坏了，紧紧地攥着沙发的扶手，挺直了脊背，仿佛随时要逃走似的。
这幅模样实在可爱。我这样想着，就笑出了声。
门口的风铃响了。
我和初十同时朝门口看去，是莫暄！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穿着长风衣，戴着棒球帽和大墨镜，低沉着声音问：“你有客人？”
没待我回答，初十急忙站起来，说道：“我马上走。”
回头，依然很有修养地对我说：“我，我今天就先回去……天快要下雨了。我老公会着急的。”说完这句话，她觉得有些不合适，揉揉鼻头，拎起包，朝门外走去。“我过两天再来拜访！谢谢您！”临出门还用右手在额前比划了一个再见的手势。然后转身跑走。
我和莫暄看着她这一连串的表演，一个三十岁的人有这样的举止还真是可爱，我想。
“你的相好？”莫暄以老朋友的姿态自顾自走到沙发边坐下。
我哭笑不得，“和你一样，是客人。”
“那最好。”莫暄除掉他的帽子墨镜和大衣，松活松活肩膀，“她是唐款的老婆。”
“唐款？”
“唐嘉的哥哥。我在婚礼上见过她一次。”
原来如此！“她没有认出你来。”
“听唐嘉说过，她这个嫂子出了名的迷糊。即使认出我也不见得记得我是她老公的发小。”莫暄端起桌上给初十准备的茶就一口喝下去。
我无奈，哪有这样喝茶的，给他重新沏上一杯，我发现只几天不见，他就消瘦了许多，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加憔悴。
“愿意相信我了？”
他闷哼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串珠子放到桌上。
这是一串红玛瑙珠子，按大小排列一共九颗，雕刻着九个字“献给我的爱人小舟，湛。”
“这是你在酒店扔掉的珠子吗？”
“肯定不是。这是新的。”
“怎么在你手上？”
“你不是有透视眼吗？连这个都猜不到？”莫暄俨然拿我当成老朋友，在我面前展现顽劣本了。
“什么透视眼……胡说八道。”我笑笑。
“刚才把唐款他老婆吓走的透视眼啊！”莫暄玩味地看着我，“这个诊所开得奇怪，你的举止也古怪，你背后一定有故事。你是不是人？”
什么叫你是不是人？
我再次哭笑不得：“如果我不是人，你现在坐在我对面，不觉得害怕么。”
“要是以往我肯定害怕，但是现在……”莫暄忽然认真地看着我。“我能失去的已经全部失去，徒剩一具躯壳，不值得害怕了。”
我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变化太快，不想太深入，只好扯开话题。
“你不是说我是骗子？怎么会又来我这坊子？”
“因为这个。”他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朵开得正盛的鸢尾，“这是你的东西吧？”
我不置可否，“凭什么说。”
“这是真。”他指指我窗台边的一丛鸢尾，“现在才三月，还不到期。也就只有你这里的能盛放，我上次来就注意到了。而且，一朵折了茎的能盛开三四天不败，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我是在小舟的口袋里发现这朵的，还有那串珠子，在她病的枕头边。”
“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舟对粉过敏，不可能自己带着，一定是别人放进去的。而且我觉得蹊跷，小舟当时从抢救室出来后，祁湛就不见踪影，我一直就怀疑小舟出事的原因。这串珠子明显不是我见过的那一串，突然出现在病上，怎么回事？”莫暄盯着我，想要从我这里要到答案，可惜，我有心无力。
“这是我的没错，但是是你把它送到木成舟口袋里去的。”
“什么？”
“你走进我这坊子的时候，故事就已经开始了，当你讲出故事里的人，这朵就会出现在她身边。”
“真是怪异！”莫暄惊讶。
“这没什么好怪异的，你都说了我这坊子开得古怪。倒是那串珠子，和我没有关系。”
“真的？”
“我没必要故弄玄虚。”
“我相信你。”莫暄深深地看我一眼，“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救活小舟。”
“首先，把故事讲完；而后，不能随便拂袖而去。”
“好。给我点茶吧，还要上次那种，谢谢。”
我默然，他还对我的茶上瘾了，我开的是诊所又不是茶楼……
不过，他比上次虽然模样憔悴了，但精神却清明了很多，不再神思游走，讲话语速都快了很多，我想这才是真正的莫暄吧，健康爽朗，干净洒脱。
“我想知道这珠子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莫暄端起茶盏就打算一大口灌下去，若不是我及时抢下来，舌头一定被热水烫开。
真是……
“好吧，”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有可能是祁湛送去的。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会在小舟出事后就音讯全无。祁湛那个人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小舟成了活死人他躲开不管也说得过去，可是又为什么会再出现送去这串珠子？”
“祁湛是个纨绔子弟？我看未必，他对木成舟的感情不是那么简单。”
莫暄讶然，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说：“你怎么知道？”
“你讲给我听的。”
“我没有讲给你听他们两个的事。何况，从去年我和她重逢之前的几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唉，不知道是我太笨总露马脚，还是莫暄太聪明。
“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简单来讲，拈坊内的时间是静止的——你看我这坊里的都不被期控制。所以当你告诉我一个故事的时候，这里时空就在故事里的时空，只要有一个在当时的时空里发生的真实事件做线索，我就可以看个时空里发生的全部的事。”
“也就是说，某些当时我所没有经历的事件，没有解开的疑惑，你都可以看到？”莫暄睁大了眼，略微兴奋地说。
“呃……也不是所有情况下都是，如果你讲给我的故事不是真实的，那就没有线索可以摸到当时的时空。”我真想一巴掌拍晕自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他一定会追着我讲出他不知道的所有的事情，这原本是不被允许的。天啊，我真是个失败的经营者。
“真是匪夷所思。”
“当你选择来到拈坊的时候，就已经选择接受这一切的匪夷所思了。”
“这样我就可以知道过去的一切了。”
果然。
“我不会告诉你的，这是违背规则的。”
“你会的。”
“嗯？”
“因为你还想听我的故事。”莫暄学着那天他甩袖出门时我说话的语调。
……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我就知道自己会向好奇心妥协，“不过，我要提醒你，知道过去的一切未必是件好事，就像洞察自己的命运一般，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过，因为那些都是你无力扭转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