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是灿烂明媚的天,只一盏茶的功夫,就变成灰蒙蒙的,伴随着没有规则的风,让人心情无端地压抑起来。
自从莫暄来过以后,许久没有人再来我这坊内做客了。一个人久了总是有些寂寞,打扫完书柜,我打定主意下午就关上门去秃头山逛逛。古老头在电话里已经几次炫耀说他的杏园都开出一片盛世了,催着过去看,顺便瞅瞅白素贞和许仙的小崽崽。
许仙是古老头养的斑点狗,关于它的来历,任凭我怎样威逼利旁敲侧击,老头始终不开口,只知道他一直拿这狗当儿子养着,成天诲狗不倦地讲授杏树栽养的秘诀,妄图将来让它继承那片园子。
这狗长得特逗,斑点狗身上长斑点是应该的,但是许仙偏偏长了一块大斑点在左眼上,冒充国宝不成,怎么看都像被人揍了一下子。
许仙是只狗,总跟着古老头呆在山上,闷得要命,三天两头溜下山寻问柳,怎样管教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老头高价托人从南斯拉夫买来一只母斑点狗——也就是白素贞,这才让大少收了心乖乖守在山上。
上次去杏园已经是去年的十月份了,那时白素贞刚怀孕,懒洋洋的不搭理人,一向活泼热情的许仙也谨慎地蹲在老婆身边不怎么动弹。不过我一看见鼓着肚子的白素贞就乐了,还真是般配呀——它的右眼上有一块跟许仙的几乎一模样一样的斑点。
古老头也笑,就是这么凑巧,据说当白素贞踏入杏园的一刹那,他和许仙的眼睛就一起直了。所谓缘分天定,在这对神狗侠侣的身上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正在饶有兴味地回味着上一次的秃头山之行,突然一声很没礼貌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抬眼一看,原来是一只风筝被吹过来,正好卡在我打开着的侧窗的支架中间,三月本该风和日丽,放风筝的人很多,但是这片闹市高楼耸立,根本就没有够放风筝用的天空,于是总有风筝被挂在树上或者……我的窗上。
走过去一看,竟是一只盛开的玉兰模样的风筝,心下莞尔,我本来不是多事的人,却始终是对草草没有抵抗力,本想解开它放出去就算了,可是一低头看到它扯着一条长长的线甩着轱辘,这风筝的主人也真够的粗心的,拿在手里的轱辘居然也能放丢了。朝楼下一望,果然有一个孩子仰着头朝这边看来。
也许是这朵玉兰让我心生好感,我取下风筝,轻轻把轱辘拉上来,冲那个孩挥挥手,拿着它下了楼。
风很大,有些冷,我看见那个孩的白风衣下摆被吹起,也像一朵玉兰正在绽放,心中愉快,含着笑把风筝交换到她手中的时候,她怔了一怔神随即脸一红。
待我转身准备回去,听到她在身后轻轻一喊:“等等!”
我回过头,孩脸更红了,“一起喝杯咖啡好吗?”
见我不答,她急忙补充道:“谢谢你替我拿风筝。”
我能看到她眼中情愫暗生的流波,不苦笑,我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资本可以惹人倾慕,我也在太多双望着我的眼中看到过这样的情愫,只是,唯独没有她的。
我婉言拒绝了,我一向都只喝茶。
转身的一刹那,我突然想到莫暄,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改变了主意,我要帮助他。
他跟我一样,都是被爱情辜负却不肯辜负爱情的人。
至少他还有机会,为自己赢得幸福,那么,哪怕让几乎已经死去的人苏醒是逆天而行,我还是决定帮助他。
因为爱情是无罪的。
我已经准备马上收拾行装去找古老头了,没想到刚回到坊子门口,就见到一个姑娘已经坐在坊内了。
姑娘看到我回来,忙站起身,微微欠身道:“打扰您了。”
“你是来问诊的么?”我无暇客气,直接说道。
“嗯是……”她温婉地笑。
“请坐。”
她徐徐地坐下,姿态丽。
我从她的瞳孔可以看出她已有三十岁的年纪,但是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的模样,保养很好。身材窈窕,眉眼娇俏,乌云般的秀发优雅地在脑后绾成髻,微笑时会轻轻颔首,与人对视时会有些羞涩。呵!这就是赏心悦目。
“要问什么样的病症?”
支吾了半天,她才小心翼翼地说:“我的婚姻出了点问题……”
“那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或者咨询婚姻问题专家。”我急着去秃头山找古老头,所以没有太多耐心。
“可是,我不能去看心理医生。”姑娘看着我,眼里是无辜的祈求。
“好吧,说说看。”我也觉得自己对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姑娘有些严厉,于是放软了态度,先听听看是怎么回事吧。
“我结婚三年了……”姑娘慢吞吞说着。
我却越来越焦急,今早看报纸看到莫暄精神萎顿涉嫌吸毒的新闻,他应该很快就会再来我这坊子了,要在他来之前找古老头帮忙救他的那个植物人,实在耐不住子坐着听她慢慢讲。
“你叫什么名字?”我插话,虽然知道没礼貌。
姑娘很有修养,“我叫初十,腊月初十生的,所以得这个名字。”
“初十。你的婚姻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呢?老公出轨?”
我问的唐突,但她只是极为短暂地一愣然后乖巧地回答:“没有,他待我很好。”
“生活不和谐?”
这次她倒有些不自然,面上一红,道:“没有,很好。”
“有孩子吗?”
“还没有。”
“哦!请简洁地说一下你认为目前你所遇到的麻烦好吗?”
她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是不是耽误您的时间了?”
我发觉自己今天有些心浮气躁,虽然确实是正准备出门,但是她毕竟是客人,我的态度真是有些不太客气了,于是我歉意地一笑,起身说:“没有,是我被一些私事叨扰,没有好好接待你,真是抱歉。来盏茶吧,你需要清清神。”
她慌忙随着我站起身,急急道:“不用茶了,我……谢谢您。”
我示意她坐下,她看着我摆弄手中的茶盏,微微怔神,待我坐定后,双手接过我端来的茶,忽然笑着说:“您笑起来真好看……我还从未见过有男人可以笑的这么好看。”
我惊怔,如晴天霹雳。这样熟悉的话语!
她第一次遇见我时,就是说的这样一句话!
我望着对面的姑娘,专注地盯着她的瞳孔,是你吗?
我已经寻你寻了太多年,真的能在这个坊子里等到你吗?
此时我只觉得周遭一片寂静,只剩我凝聚全身气力望进初十的瞳孔,搜索她的全部信息,我只想马上得到答案,面前的初十到底是不是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