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年夙怨 拨云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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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

  ——《大荒北经卷十七》

  ……昔时周公居东周,厌闻此鸟憎若仇,夜呼命庭率其属,弯弧陴遂出九州,射之三发不能中,天遣天狗从空透,自从狗嗤一头落,断头至今清血流,迩弥相距三千秋,昼藏夜出如咻鹠……

  ——《鬼车诗》

  千年前,洛邑。

  一名火发女子立于半空中,原本妖娆妩媚的容颜此刻布满了寒霜,她眸中喷出一团烈火,厉声道:“姬延!你竟然如此薄情寡意,我必不饶你!”

  被她唤作姬延的人一身鲜明衣裳随风而摆,他听了恐吓,急退几步,然后指着那上空的美貌女子骂道:“凤儿,你这妖妇惑我心神,如今事迹败露,却妄想害我,怎地如此歹毒!”

  凤儿朱唇一颤,被气的不轻,她连道三声“好”,就要破空而去,谁料下方那姬延竟派了几名巫士拿落凤弓射她。

  三支落凤箭带着如鬼哭魅啸般的声音,在空中拖起三道诡异的雷光轨迹,向凤儿夹攻而去。

  “轰隆……”震耳的霹雳声响起,无数电光擦过凤儿的衣裳,划破她的柔肌,她怒极。

  “姬延,既然如此,你休要怪我!”说罢,只见凤儿一头火发内陡然射出九只火鸟,随后但闻叠叠的凤鸣声响起,紧接着天空竟燃起一片火海,无穷的热量炙烤着周围的一切,天空云层纷纷蒸发消散,地面结实的夯土制广场开始出现龟裂并从中歊起热浪。

  凤鸣声愈加高亢,只见那九只火鸟从火海中飞出,义无反顾地朝下方姬延等人处扑去,并拖起熊熊燃烧着的尾迹,这尾迹仿佛是由火焰组成的绳链,拉着身后的火海一同卷向下方。

  刚才射箭的三名巫士不小心被零星火星溅到,竟瞬间化为一堆焦炭!

  只片刻功夫,所有巫士和侍卫俱都死绝,姬延吓的软倒在地上,连逃命的心都没了。

  凤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素手一翻,那九只火鸟在即将掠过他头顶时突然折翅而返,随即那滔天火浪也倒卷而回,最终悉数归于凤儿火发内。

  她深深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仿佛要将心中所有情愫都凝聚在这一眼中投送而出。

  谁知那姬延非但不领情,还变本加厉地吼道:“还不快快现身,莫非真要等我死了才出来!”

  不等这话音落地,于天外突然射来一片黑影,仔细看去,竟是一头踩着黑云的乌黑恶犬。那恶犬起初个头并不大,可就在它跃到凤儿面前后,那头颅仿佛见风就长,须臾间长成了吞天黑洞。

  凤儿因为惊呆于下方之人的绝情,一时间动作略显迟缓,蓦地,只听一声凄厉惨叫响起,她肩处陡然喷出一股血泉,而身边的九只火鸟已只剩八只。

  “姬延!”刺耳凤鸣穿云贯日,滚滚火浪从天而落,卷过那恶犬和下方的姬延,仿佛烧尽了一切,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如灰烬般的黑暗。

  黑暗中,有一盏灯光骤然亮起。

  “凤儿,凤儿,你怎么了?”罗佩觉紧张地推着枕边丽人。

  对方终于悠悠醒转,神情却有些迷茫和疲惫。

  “凤儿,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罗佩觉又问,对于面前这个女人,他仿佛有着耗不尽的热情和关切。

  凤儿一呆,旋即道:“没有啊,怎么了。”

  “没有,我刚才听见你的呻吟声,忙开了灯,就看见你满头大汗,脸色特别苍白,还以为你病了。”

  “哦,没什么,可能是做了什么噩梦。”凤儿道。

  “那就好,真是吓坏我了。”罗佩觉说道,随即温柔地为她盖好毛毯,嘴上又道:“空调开着,小心着凉。”

  凤儿抬眉看着对方轻柔地为自己盖毯子,理顺滑落的发丝,那眼中浓浓的痴迷神色,让她忍不住幽幽呢喃道:“跟那时的姬延真像。”

  …………

  翌日早晨,罗佩觉为凤儿端来一杯香茗,嘴上说道:“凤儿,下午我们去花圃散散步吧。”

  “今天不担心你女儿啦?”凤儿说道,随即双手缠上了对方的脖颈。

  “呵呵,你说的对,既然警察都那么说了,总不会骗我,再说那天来电话至今已经三天,想容应该就快回来了。”罗佩觉解释道,接着在女人额上轻轻印了一吻,又接着说道:“我最担心的是她怎么接受你。”

  “怎么,还没想好要不要让我和她见面?”凤儿颇为玩味地笑道。

  罗佩觉刚要回答,却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他以为又是公司的电话,因此慢悠悠地踱了过去,随后略显不耐地接起了电话,然而短短不到一分钟,他就欢呼着跑回了凤儿的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火红的发丝亲昵地搭在他的脸上,他却恍若未觉。

  “我朋友说了,想容刚才回学校了,现在还在办理相关手续,我必须马上去找她,否则等她出了学校,我又要像只没头苍蝇那样了。”罗佩觉激动地说道,一边飞快的换了件衬衫,却连扣子都差点扣错。

  “要我陪你一起去么?”凤儿问道。

  “不,我想最好还是等我跟她见了面再说,我不想让你难堪。”

  “好吧,祝你顺利。”

  …………

  罗想容回了学校,主要是跟校领导报个道,怎么说也是失踪了一个月了,况且由于柳城那边的事,很有可能还要继续失踪下去。

  校领导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和善好说话,让罗想容一时间还以为这些贼眉鼠眼的家伙学习“理解万岁”而走火入魔了,不过当她走出领导们的办公室后,忽地就想明白了,无非是有了政府的支持和帮助。

  原来,那日他们从轮回洞出来后,外界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两月有余,再算上之前在昆仑仙山上修习的一个月,早已过了学校暑假的时间,当时学校是做两手准备的:如果是学生有意逃学旷课,那就劝退,另一方面又报了警,生怕有个万一,之所以会这么做,主要是学校通过任何手段都联系不到这三个学生,才造成了校领导的担忧。

  这个疏漏江尙等人也是在下山前突然想到的,幸亏当时伏虎和张坚就在山上,而后通过黄组的能量,这才解决了这些俗世问题,当然,电话是在出了昆仑后才拨的。

  其实当初江尙在去昆仑前能跟张坚打声招呼,以对方的老成,自然不会造成这样不必要的疏漏,幸而这个问题对如今的几名年轻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闲话就此揭过,话说当罗佩觉赶到槐城大学时,罗想容正从政教楼出来。

  本来江尙是随同罗想容一起去学校的,不过却被女孩随便寻了个由头给撇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男孩心中有种淡淡的失落。

  此次一同下山的共有六人,分别是伏虎、张坚、云无涯、定海、江尙和罗想容,其中对女孩比较熟稔的定海和江尙都发现,女孩这朵艳丽的雪莲自从下山起,竟是比往常更添了几分淡漠,相反云无涯和伏虎却是连连在心里感叹道:真不亏是秋月的徒弟。

  罗想容这时候走在学校林荫道上,虽然一路有无数男女被吸引了目光,却是连一个敢上前搭讪的愣头青都没有,尽管他们的眼睛都在不住地往外蹦星星。

  “想容……”声音略带着几分迟疑,却仍然掩不住欣喜之意。

  罗想容转头看去,只见树下花坛边,站着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长久的操劳在他脸上悄悄刻下了纵横的印记,此刻这张老脸上糅合了怯意、欢喜、激动,双手微举,上身前倾,唇角蠕动着,却是没吐出半个字来。

  在不久后,这个画面永久地刻在了女孩的记忆深处。

  然而此刻罗想容并不知道这点,她见了罗佩觉,当下眉头轻蹙,让周围瞧见这一幕的男人们忍不住想要去温柔抚平,同时好好暴揍一顿那个老男人。

  “你怎么来了。”罗想容问道,语气淡漠的让对方一阵心慌。

  “你失踪这么久,我能不来么。”罗佩觉答道,稍稍犹豫了下,他又补充道:“我是你爸爸啊。”

  罗想容脸一板,就要说什么,可瞥见对方脸上的希冀之色,终是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事么?我要回家了。”

  你的家不在这儿!罗佩觉很想这样吼出来,可他不敢,于是只好道:“跟我一起吃顿饭吧,爸爸都不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憋在女孩心中的情绪在这一刻陡然汹涌起来,于瞬间化成一股巨力,差点推着她扑向温暖的怀抱里,诉说她所有的怨恼愁苦:不好,因为某个人,我过的很不好!

  罗想容终究没有跨出这一步,因为那样做的话,她会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输了。

  “我走了。”女孩冷漠地与罗佩觉擦身而过,在对方探出手要阻拦的时候说道:“反正手机没换。”

  罗佩觉颓然地放下手,直到目视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刺目阳光下,他才离去。

  …………

  “美儿,我回来了。”罗想容回到公寓房,微笑着说道,如今也只有小狐狸有这福分享受女孩的笑了。

  美儿欢呼着扑进女孩的怀里,嘴上叼着的东西叫罗想容失声笑了起来,女孩问道:“你在看电视?”

  小狐狸点着头,随即跳到沙发上,拿爪子点着客厅的电视机“哇咿哇咿”叫着,罗想容顺着看去,原来电视里正在播战争片,女孩好奇道:“你怎么看战争片?”

  人为什么要杀人?好奇怪,他们不是同类吗?美儿不停的问道,无奈语言不通,罗想容只当她是在胡闹,于是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道:“好了,你慢慢看,我要做功课了。”

  然而就在女孩摆好了姿势将将要开始吐纳时,她的手机响起了。

  “是罗想容吗?”一个悠扬动听的女声从听筒中传来。

  “你是?”

  “我是罗佩觉的未婚妻。”

  …………

  离罗想容所住公寓不远处,有一家格调比较清新的咖啡厅,此刻女孩就坐在靠角落的位置,而她对面,则坐着凤儿。

  在罗想容第一眼看见对方那一头火红长发和妖娆之姿时,心里就立刻联想到了伏虎说的那个女人,因此脸上本就冷淡的神情更是阴沉了几分。

  凤儿注视了女孩片刻,突然道:“你很漂亮,虽然你爸爸曾经也强调过很多次,可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见对方不搭话,她又补充似地说道:“不过,如果你不尝试着多点微笑,很难有男孩子敢追求你的。”

  “你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些?”

  凤儿将身子微微前倾,凸显出了妩媚多姿的曲线,身边恰巧路过一个服务生,立时响起一片打翻盘碟的声音。

  凤儿习以为常地笑了笑,说道:“看见没,女人的天赋是要这样利用的,更何况你有着如此夭斜的身姿,这样闲置着,岂不浪费?”

  罗想容俏目一瞪,说道:“你就是这么勾引上我爸爸的?”

  “呵呵,我还以为你对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关心呢。”凤儿笑着从身边小巧皮包内取出一包烟,随即递了一支给罗想容,却被女孩赏了一记白眼,她也不恼,只是自顾慢悠悠地将烟点燃,绕绕青烟缠着她的指尖,挟着凤儿媚意十足的声音,向女孩飘去。

  “如果佩觉知道你肯喊他爸爸,肯定高兴的不得了呢。”

  “哦?这似乎跟你这个外人没什么关系吧。”罗想容玩味地说道。

  “怎么会呢,我可是他的未婚妻。”

  罗想容沉默了会儿,轻声试探道:“他对你并不了解。”

  凤儿没听出弦外之音,因此调笑道:“小姑娘,你懂什么是心心相印么?”

  “不懂,可我知道你在柳城杀了多少人。”这一刻,女孩多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凤儿的目光陡然尖利如刀,于瞬间划过女孩的颈脖,竟拉出一条细细的血痕!

  “多娇嫩的肌肤,要是划上个千百条,岂不是可惜。”凤儿声音如幽魂般钻入女孩的耳朵,刹那间,罗想容只觉周身有惊涛骇浪拍来,这巨大的压力让她忍不住就要放出夭杀一搏,谁知念头刚起,四周一切又回归平常。

  凤儿起身走到女孩身边,附耳说道:“破坏别人的感情可不是件明智的事喔。”

  “蠢事做多了,会遭报应的。”罗想容冷冷说完,转身离去。

  原处,只剩下神色阴晴不定的凤儿在发愣。

  而在当日傍晚,罗想容抱着美儿思量许久后,终于敲开了定海等人的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