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再度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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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无月,无星,天空如同一片浓郁的墨汁,浓烈的再也化不开来,雪仍在下。萧雨楼备好行装,轻轻推开房门,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叶凝之的房间,忽的猛下决心,扭头向前庭走去。

  老孙头已在大门等候,看着萧雨楼走来,叹口气道:“六爷,你真的打算一个人走,不告诉叶姑娘吗?”

  萧雨楼故作轻松道:“我若是告诉她了,怎么还走得了?”

  “你真的就准备这么走了?”

  “要不然还能怎样?朝廷兵败如山,士气低落,朝中无将,国中无兵,我此去应天,生死未卜,全无一分获胜的把握,我又怎么忍心让她陪我去过这种颠沛流离,心惊胆战的日子?”

  老孙头猛一跺脚,长叹道:“诶,为什么鬼谷门下,全都是这样的命运。二爷已经不在了,五爷也成了废人,你要是再出了事,可怎么得了?”

  萧雨楼笑道:“这就是鬼谷门下的命运,也是一种责任。孙伯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一切都尚未可知,或许我可以力挽狂澜也说不定!”

  老孙头抹了抹泪:“好,那你一定要答应孙伯,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一定要活着回来,孙伯不要你做什么名留青史的楚霸王,只要你能活着回来。”

  “好,孙伯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一定活着回来。孙伯,你也要答应我,无论怎样,一定要把凝之留下来,告诉她,我一定会回来。”

  老孙头含泪点了点头,萧雨楼看了老孙头一眼,忍住眼中泪水,深吸一口气道:“好,孙伯,我走了!”说完,手中缰绳一抖,已是拔马去了。

  一人一马,转眼间已是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老孙头的泪水,却再也是忍耐不住,夺眶滑落,这一去,早已是生死两茫。

  萧雨楼纵马奔出十余里,这才慢慢停下,风雪连天,鹅毛般的大雪打在身上,混合着体温化为一道道雪水,浸透衣衫,又冷又痛,但更冷更痛的却是萧雨楼的心,不辞而别,只因为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活着回去,他宁愿死,也不愿让叶凝之承受一点点的危险。因为爱,所以才想拼命的去保护一个人;因为爱,所以不能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也因为爱,所以才能痛下决心,选择离开。

  萧雨楼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轻声在心里对远方的她说:“凝之,对不起。”

  风雪更大了,坐下万里挑一的千里名驹,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此时,也宛然变成了老态龙钟的裹脚老妪,每走一步,都很艰难。萧雨楼拿下腰间的酒囊,挺直身躯,满饮一口烈酒,整个身体也自丹田里涌起了一股热流,萧雨楼缓缓抬起头来,目光也随着漫天飞雪飘向远处,却是顿时呆立当场。

  远处,十里长亭,一人身着白衣,头绾道髻,斜靠着榆木栏杆,正在仰头痛饮,看见萧雨楼的身影,这才站起身来,一双星辰般闪亮的眼睛紧紧盯住萧雨楼:“怎么?想要不辞而别?”

  “我…我,诶…,是孙伯告诉你的?”

  叶凝之看他窘迫模样,笑道:“自然不是,象你这样的木头,昨晚怎么会突然说出那许多的话,我早就猜到今日你会不告而别,所以就早早在这里等你。没想到,你却这样的慢。害我冻了半天。”

  萧雨楼看着叶凝之的眼睛,忽的轻叹一口气道:“你也明白,此去应天,关山重重,千险万阻,我根本就没有一丝获胜的把握,你又何必陪我去冒这个险,说不得就要赔上命!”

  叶凝之的眼角闪过一丝痛,紧盯着萧雨楼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想要你知道,如果你死了,那么我活着,也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意义。”

  萧雨楼闻听此言,不由得浑身猛震,一时间,心中百般滋味,难言难叙。抬头再看,叶凝之却已翻身上马,拔马去了,萧雨楼急道:“凝之,你去哪里?”

  “应天府。”风雪中传来叶凝之动人的声音,却是那样的坚定与执着。

  “同生共死吗…”萧雨楼嘴里喃喃说道,忽的双眸中精光一闪,“好,同生共死,有你这句话,纵是一死,又有何妨?”

  萧雨楼直感到一阵热血上涌,竟是萌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自信,那匹马也仿佛受到这股绝大力量的感染,忽的厉嘶一声,昂首冲进茫茫风雪之中。

  就这样,两人一路顶风冒雪,迤逦而行,但有了叶凝之同在身边,萧雨楼再也不敢象以往一样,不顾身体的急赶紧赶,一路之上,总是走走停停,起居饮食也是全为叶凝之着想,该吃便吃,该睡便睡,这样一来,势必也耽搁了行程,萧雨楼心中虽是着急,但却更不愿让萧雨楼为自己吃苦受罪,因此即使是叶凝之催着自己,他也不愿星赶路。

  如此,走了几日光景,这一日,两人终于是来到长江水畔。雪原千里,冰山万仞,但这席卷天地的严寒,却依旧不能阻断这广袤大江,生命的奔腾。远山泛银,低云四合,勾勒之间,宛如一副天然的水墨山水。长河似练,烟波浩渺,便有如一条银巨龙,从天而降,骤然撕裂茫茫中原大地,奔向远方。

  萧雨楼和叶凝之一路奔波,骤然看到如此博大的气象,直觉得一股无法言语的浩荡之气自胸臆间油然而生,将所有的疲惫与不快瞬时间一扫而光。两人牵着马儿,并肩走到长江岸边,白水滔滔,滚滚东逝,偌大江面之上却是鲜有舟船,雪骤密,洋洋洒洒,又经北风一吹,斜斜飘落江水。萧雨楼拉住叶凝之冻僵的小手,柔声道:“雪这么大,江山又没有船只,不如我们一起到下游渡口看看。”

  叶凝之点了点头,拉紧身上裘衣,翻身上马,两人一路策马疾驰,不过片刻便在下游找到一处渡口,两人走上前去,这才发现,野渡之上,只有一只破旧不堪的废弃小船,静静的斜躺在泥泞与白雪之中,船里两条木橹交错轻放,却早已因经不起泥水风霜的的浸泡,而变的腐烂断折,几簇枯草,自船橹之间悄悄伸出,在白雪的点缀下轻轻随风摇曳。

  萧雨楼皱眉道:“这渡口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了,看来我们要另找地方摆渡了。”

  叶凝之正要转身回去,眼光游离之间,却突然道:“看,那边好像有船。”

  萧雨楼随她指尖看去,果见风雪迷茫之中,一影扁舟在寒风江水之中,上下浮沉。两人眼中都露出惊喜之意,叶凝之迫不及待的喊道:“船家,船家,我们要过江,麻烦您把船靠过来…”但那小船却动也不动,丝毫没有靠过来的意思。原来,那叶小舟,距离岸边少说也有几十丈之遥,换作平日,那船家还有可能看到听到,但现在却是风疾雪大,叶凝之说话那船家自然是听不清楚。萧雨楼看她气恼模样,微微一笑,运起内力,朗声喊道:“船家,我们要过江,麻烦你把船靠过来。”声音虽然不大,却有如实质一般,迎风破浪,一字一句传到那船家耳中,便如在耳边响起一般。那船家果然站起身来,拿起一根长篙,慢慢向岸边划来。

  叶凝之见了,却是白了萧雨楼一眼,啐道:“你当就你能吗?我只不过不愿意喊那么大声音而已。”

  萧雨楼笑道:“是,是,是,这种你不愿意干的小活自然是由我来做。”

  叶凝之笑道:“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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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说话之间,那小船已经慢慢靠近岸边,只见船头之上,一个老人头戴毡帽,身披蓑衣,手拿一根黄长篙,弓着身躯,冒着风雪,费力的向岸边划来。天气如此严寒,那老人却光着双脚,身上也仅仅只穿了几件单衣。萧雨楼也不由得心头一软,这种时候,一个老人,却孤身一人,冒着风雪待在这孤舟之上,这老人又会有着怎样凄惨的遭遇呢?萧雨楼不由得想起唐朝柳宗元的一首诗来,千山鸟飞绝,万迹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与此情此景又是何等的相似,何等的悲苦。

  船已停在岸边,萧雨楼回头拉叶凝之上船,发现叶凝之的眼圈已有一点微微泛红。两人走上船来对那老人说:“大爷,我们想要渡江,麻烦您老人家载我们过去,不知道方便与否?”

  老人点了点头道:“可以,你们进船舱去吧,外面风雪太大,里面会暖和一些!”

  两人道了声谢,钻进船舱,两道厚重的布帘,隔断了外界的风雪,船舱之中只有一个很简单的位,铺旁边一张破旧的小桌,上面放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个矮小的火炉,上面的水壶冒着浓浓的热气,让这简陋的船舱中,也平添了一丝难得的暖意。

  逆风,船划的远没有来的时候那样快,两人在船舱中坐了半晌,叶凝之轻声问道:“到了吗?”

  萧雨楼推开仓帘,看了看,摇了摇头道:“还有一段距离,你不要着急……”话未说完,忽的船身猛的一震,紧接着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萧雨楼神剧变,大喝一声:“不好!”两字说完,人已如闪电般穿出船舱,只见江水已被鲜血染成一片血红,老人的尸体浮在江水之上,与小船渐行渐远,几滴斑驳的血迹,还留在船头甲板上,格外刺眼。突然,江水里暴起数十点寒星,破空而来,萧雨楼狂吼一声,含怒拔剑,身形如飞,只听到一阵清脆的金属交击之声,江水里瞬时响起数声惨叫,四具尸体慢慢漂出水面,江水更红。

  叶凝之望着老人渐远的尸身,垂泪道:“是我们害了他!”

  萧雨楼望着茫茫江水,良久才叹口气道:“不错,是我们害了他。”

  船舱已慢慢进水,那群杀手虽然死了,却还是凿穿了船底,而小船离岸边还有数十丈之遥。萧雨楼走上前去,握住叶凝之的手,轻声道:“船快沉了,我们走吧。”

  叶凝之点了点头,两人又从船舱里折下两节竹篙,萧雨楼走上船头道:“你先走。”话音方落,叶凝之已如游龙般窜出,眨眼间已是掠出数丈,萧雨楼也施展出临云飞渡的身法,不紧不慢的跟在叶凝之身后,两人眨眼间掠出十丈之遥,就在这时,叶凝之因为连日赶路,身体本就疲乏,自身内功根基又不稳,忽的真气一泄,身体直直向水面倒去,萧雨楼心中一惊,出手如电,手指轻弹,手中竹节已如闪电般射向叶凝之脚下,同时身体如利箭一般向前窜出,竹节与人竟是同时到达,一手抱住叶凝之,脚下却是借着那竹节浮力,荡出数丈之遥,脚踏碎浪银波,衣阙翻飞飘荡,转瞬间又是掠出十丈,眼看气力将尽,手中仅剩竹节又是一闪而出,借着这落脚之力,身形疾动,飘然飞落在岸前草滩之上。这一轮凌虚渡江,萧雨楼竹节应用之巧,力度运用之妙,时间拿捏之准,与这绝世的轻功结合,当真是巧之又巧,妙到毫颠。

  叶凝之被这心爱的男子抱在怀里,呼吸着他成熟的男子阳刚气息,直感到心中,便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轻轻咬噬,酥痒难耐,直羞的满面通红,整个身子早软的如云一般,哪还有一丝半毫的力气,不由得娇嗔道:“呆子,还不放我下来?”

  萧雨楼这才红着脸,慌忙将叶凝之放了下来,但心头却再也轻松不起来。

  萧雨楼心中恐怖的并不是这次的袭,而是对方对自己行踪的把握太过精确,计划安排的太过周密精巧。从徐州伊始,自己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这实在是太过可怕。

  一路之上太过平静,他已加倍防范,他确信以自己之能,世间决没有人能在后面跟踪自己而不被自己发现,所以他可以很肯定的说,这一路之上,决没有人在跟踪自己。但对方依然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一路之上,早已遍布他们的暗哨,就因为人多而杂,所以自己才不能发现。长江水面,即使再冷,当然也不会没有船,对方自然也知道,船夫会不会武功,是不是假扮,也绝不会逃过自己的眼睛,所以才用尽心机手段将自己引到这里,那老人可能至死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寒地冻,冰水刺骨,长江水流又那么湍急,那些杀手当然也不会也决不可能一直躲在江水里设伏,没有人能抵御这天地自然之威,对手能做到如此,只是因为对方对自己的行踪把握的太过精确。

  到目前为止,自己的一切都在对方的计算和把握之中,而自己对对方却是全无了解,丝毫无法防范,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太可怕了,而自己至少到现在,都还是输的一方,和这样的对手过招,自己有没有哪怕一丝的胜算?

  叶凝之看着萧雨楼的神情,心情也突然沉重起来,在这之前,她都相信,只要萧雨楼能顺利赶去济南御敌,以他的才能,一定可以轻易打败对手。但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对手到底有多么可怕。

  叶凝之紧紧握住萧雨楼的手,柔声问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萧雨楼望着远方迷离的前路,淡然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世间本就没有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们先去应天!”

  两人马匹都已留在对岸,剩下的路只有徒步而行,但好在两人轻功也都不弱,转眼间便已融入茫茫风雪之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