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推开门，却见琴案边坐着一人，一身蓝衣，背影修长而挺拔。
卓云？竟与她弹的是同一首。
“既然起来了，鬼鬼祟祟躲在门口干什么。”
闻言，她只好大大方方走出来坐在琴案对面。
两人都没再说话，弹的弹，听的听，倒也相安无事。
一曲弹毕，卓云抬起头，“这曲子叫什么？”
“你不知道？”有些意外。
“有记载的琴谱我都看过，这是你做的？”
“我像？”笑着反问道。
想了想摇头，“不是你，你技法生疏又满是杀戮之声，这音本该是安详的。”
心一惊，笑了：“贵族子弟还真有懂音律的，这曲子是一位前辈所做，我也只在儿时听过几次，确实是安详平和的韵律，我会的也就这一首。”
“就一首也弹那么难听，”他的话还是那么刻薄，不过脸柔和了许多，“听我弹琴的人除了大哥就是你了。”
“荣幸之极。”
“刚才－－－－”
“刚才－－－－”
道歉的话刚开了头，却都没说下去，最后卓云笑了，“去睡吧，明天还有事。”
脸上的坚冰和刻薄表情一旦化开，他的确是俊雅的贵公子。
“卓云－－－－”
“恩－－－－”
“合作愉快。”
他们在庆云县逗留了三天然后西进，照正常速度早该在柳州了，但卓少故意放慢行程，一路上住在最好的客栈，吃在最好的酒楼，顺便把所有值得去玩的地方都游览了一遍。如果在夏天这样游山玩水的确很惬意，但这是冬天，而且还在北方，所有人都在家里共享天伦，却有一对“私奔”的小情人在冷清的高山峡谷庙宇楼台留下每一个脚印。
终于，一个月后他们来到柳州。
柳州是西北的一个普通小城，十一月的天气寒风刺骨，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这里最好的客栈是西风阁。”
“你来过？”转头疑问。
这一个月他们经过五六个城镇，每一处叶离都很熟悉，她都说去过，但是柳州－－－－
“来过几次。”
“我没见过你。”柳州他熟的不能再熟，为什么没见过？
“卓少认识的都是贵族，哪有我这样的平头百姓。”
“是吗？”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当然，我们住哪？”
“跟着就是。”
卓云在前面带路，穿过大街七转八拐却来到一条小巷的一座民宅前。
双双跳下马，看着简单的黑漆大门她不解地问：“鱼肉吃多了，难道要换清粥小菜？”
“有何不可。”
丢开马，上台阶伸手去推门。
院子跟大门一样朴素安静，但是－－－－
“活人出来一个。”
这样的客人难怪没人喜欢，就在叶离准备再一次给店家致歉的时候，正房的门很快开了。
房里冲出四个年轻人，“楼－－－－，公子回来了。”
“江风、栗然、乔恩、林惊羽。”一边给她介绍，一边向房里走去，俨然是主人的派头。
这是卓云的地盘？
跟在他后面进了大厅，里面干净简单很雅致，跟卓少的身份实在是－－－－不配。
卓云刚坐下，茶马上递上，四个人齐齐见礼。
“见过公子。”
“废话少说。”依然是不耐烦的声音。
“这不是有－－－－”看了眼旁边的叶离，一位个子不高眉清目秀的少年忙说，名字好像是－－－－林惊羽。
“她是－－－－”正要介绍，却被插话了。
“知道，知道，这是少夫人。”一直面带笑容的－－－－乔恩立刻说。
没等卓云开口，乔恩身边的栗然就给了他一肘子，“听公子讲，讨骂呀。”
“叶离，所谓的少夫人。”她还是自己开口介绍好了。
什么叫所谓的少夫人？四人不解地对视，又一起转向卓云。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瞪了她一眼，“最近有什么事？”
“公子，少夫人她－－－－”看起来最稳重的江风终于开口。
“我回避。”笑了笑，她打算退下。
“不必，你讲。”抬手阻下了她要走的脚步。
“这月接到的消息，有一大半是关于您的。”
看来要谈好一会，坐在桌子另一侧，她自顾自拿起茶盅。
“我的私奔？”冷冷地问。
“公子，”乔恩忙打岔道：“我真是太佩服您了，这一个月京城闹翻了天，各地茶余饭后议论的也是您，恩－－－－不，是少夫人，没想到－－－－”
没想到眼高于顶的卓公子会跟一个贼私奔，更没想到这个贼还不是什么人。
“没想到什么，公子的选择你这凡夫俗子能理解得了。”栗然没好气地说。
“你不也期待少夫人吗？还说什么天下地上少有的奇子。”
“公子的选择当然是天下少有－－－－”
看来她是什么模样，所有人都很好奇呀，不过－－－－
“诸位还是说正事吧，趁着卓云没剥你们的皮。”
她好心的提醒马上止住这几人无聊的言论。
“南王府有人递来消息，希望我们接下这个任务。”江风继续说。
“找我的任务？”
“对。”
“老头子绝不会求人，王也没这个时间，谁递的消息？”眉微皱，他有些想不通。
“不知道，那人只是给京城的下属去信，人没出现。”
“查清递信人的底细。”是谁要通过这个渠道找他？
“公子，这项任务接不接？”乔恩忙问。
“没长脑子？”瞪了他一眼。
该他被骂，哪有人帮着别人找自己的？
“这点事也用给我传信，还有呢？”
“公子－－－－”四人面面相觑，却都迟疑了。
“哑巴了？”
最后还是江风开口，“密室丢了一个人的资料，秦天失踪了。”
“谁当值？”
“公子，是我。”一旁的林惊羽低下头，难怪他一直没开口。
“那天我在密室整理资料，秦天来帮忙，晚上我跟他喝酒－－－－”
挑眉问：“十月二十一？二十岁生日那天？”
头更低了，慢慢地说：“是。”
茶盅一合掷在桌上，带着几分责备道，“不长记，是谁的资料？”
“‘凤凰手’骆雷。”可怜林惊羽的头几乎要垂到地上。
“结果呢？”
“没发现秦天出城，应该还在柳州。”
闻言冷笑：“小小一个柳州连人也找不出来？你们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这事可能涉及到风影教。”江风恰当地插了一句。
“风影教？”讥诮嗤笑：“缩头乌龟也敢找我们的麻烦。”
“我们没跟风影教打过交道，据说－－－－”乔恩忙说，想为林惊羽解释下。
“据说他们神出鬼没，说不定－－－－”栗然这会倒跟他一唱一和。
“说不定我就是风影教的人呢。”叶离笑着接话。“骆雷的行踪你们知道？”
乔恩有点得意，“除了他自己，也就我们知道。”
“那他最近的行踪呢？”卓云冷笑，“他也跟着失踪了吧。”
四人顿时汗颜。
“下去把资料整理一份给我，了结了这事再跟你们算账。”
等人一一退下，她歪头打量了他片刻：“想不到你也是江湖人？”
“不可以？”挑眉道。
“南王府的继承人既不出仕也不入将，钱如流水却没有一张是家银票，堂堂贵族子弟混江湖，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她夸张地长揖。
“靠祖宗庇荫我还不屑。”他依然一脸嘲讽，“江湖不就在我掌控中。”
“听你的口吻，这简朴的院子像是什么帮派的总部？”
“你既是老江湖，倒要请教了？”微微一笑，摆出一副考问的神情。
考她？
想了想，把玩着手里的空茶盅，“从门口看不过是普通民宅，里面却一定不少于五十间房，这巷子应该只此一家。”
“还算你有眼力。”淡淡的语气里有了几分赞赏。
“以卓少的出身还不至于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听你们刚才的话，应该是以贩卖消息为主。”
“废话。”冷哼一声。
“卓少也绝不可能小打小闹，莫不是－－－－”突然想到的那个名字她忍不住再一次打量卓云。
“说说看。”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非楼？”几分犹豫几分试探。
是非楼是江湖上最大的消息帮派，无论是江湖人还是平头百姓甚至王公贵族，只要拿得出银子，想要什么消息都有。因为干的是得罪人的生意，是非楼的总部没人知道，没想到居然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城。
“真的是是非楼？”她实在不敢相信。
“我就是是非楼的楼主。”淡淡地承认，眼神里却有几分无奈和自嘲。
身份就是一件华丽的袍，上面缀满了荣誉和珠宝，剥下它露出斑斑伤痕就什么都不是了。
南王府的继承人？还是是非楼的楼主？除下他高贵的头衔，他到底是谁？
“是非楼出现在六年前，那时你－－－－”这算是一个多月来最大的－－－－惊吓了，所有人都以为是非楼的楼主是洗手不干的老江湖，谁曾想竟是年轻的贵公子。
“那年我十八岁。”介于少年与男人年龄，却做出了一生最大的决定。
好一会，她才慢慢开口：“早知道你不是普通的贵公子，但我还是看轻你了。”
“别人的看法与我何干。”他冷笑一声。
“这可是个大秘密，卓楼主，您真是太相信我了。”为什么不避讳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