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整整困了他们五天,五天里他们跟原始猎人没什么两样,每天起来就为食物奔波。这种生活她早习以为常,他也在慢慢学习,没有外界的影响反倒做回了自己,不像主仆,更不像朋友,当然更不是私奔的情侣,倒像是----伙伴。
五天后,雪停太阳出。
“公子,庆云县到了。”叶离勒马回头。
“进城。”
快马赶了一天的路,还真该好好歇歇,但看着人声鼎沸的街市,不知为何都想起了被大雪围困的日子。
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雪还是雪,冷清而寂寞,安静地两人都能听见雪飘落的声音。
现在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人,还真是有点----
“要不要奴婢推荐家客栈?”
随手丢给她一叠银票,“到贵人居找我,买几套上好的衣服带过来。”
“是。”
“还有,”他回头:“你也买上,死黑一片看着就碍眼。”
“奴婢知错。”笑了声,她回道。
翻翻手里的银票,阔少就是阔少,这哪是买衣服,简直是买绸缎庄。
做为一个称职的丫头,她在买衣服的同时也买了靴子、佩剑、玉佩等一系列装饰品,那几日还真委屈这位公子了。
“掌柜的,请问----”
贵人居是庆云县最大的客栈,一开口倒不知该怎么问了,卓云用的真名还是假名?他要曝露身份吗?
“您是卓少夫人吧?快、快请。”
上下被掌柜眯缝小眼一打量,马上就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少夫人?
无奈笑了笑:“不知公子住哪一间?”
“来福,快给少夫人牵马;添禄,快给少夫人拿行囊。”掌柜很快就唤来两个伙计,弯腰作揖道:“少夫人,您跟我来。”
有大掌柜和两个伙计在前面带路,她只好在后面跟着,从西首上了二楼又转到南面最后一间房。
“少夫人,这是本店最好的上房,您先请。”
踏进所谓上房的门,里面果然装饰的很华丽,雪白长毛毯铺在正中地上,墙上是几幅水墨画,画下的书桌放着文房四宝,对面窗前居然还有矮矮琴案,有琴倒罢了,旁边的炉连檀也焚上了。
若棋也有,她就真的服了。
可惜不服不行,伙计把包裹放在琴案边的小方桌上,瞄了眼,果然是棋案。
看不出卓云还是个风雅之人。
请她坐到正中雕圆桌前,马上又沏来一杯热茶。
掌柜恭恭敬敬放在她面前:“少夫人,请用茶。”
抿了一口,一股暖流从喉咙滑过流到肚腹中,热茶跟雪水的感觉真是天然之别。
“掌柜的还有事?”边喝茶边淡淡问了句。
“没,没,”拭了把汗,胖胖的掌柜哈着腰微抬头笑眯眯地问:“少夫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小的马上改进,马上改进。”
“很好,先下去吧。”
“是,是,小的们先告退了。”胖掌柜带着两个伙计忙后退着出门。
“哈哈----哈哈”忍不住笑出声,卓公子又干什么好事了,把人家吓成这样。
“磨蹭什么,还不快把衣服拿进来。”不耐烦的声音从里屋传出。
故意扬声高叫:“马上。”
打开包裹拿出一套宝蓝衣物,跟张刻薄不留情的脸再匹配不过。
走到里屋门口,却迟疑了下,好像是----水声。
“恩----公子,要奴婢进来吗?”
“把衣服搭在屏风上。”
一推门,华丽大边有个一人高的屏风,把衣服搭上,又问:“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还真想奴婢做到底了?”懒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
脸一红,“公子您慢用。”
真是无聊,卓大少在洗澡,弄的她也有些痒,站在窗前嗅着淡淡的檀,奢侈的生活果然是种享受。
依着琴案坐下,随手拨弄了几下,音质还不错。
在檀的惑下,双手抚上琴弦,时间就在手指下慢慢流走----。
一曲弹毕,手按下最后一个音。
“干脆捉只鸭子来算了。”身后传来讥诮的声音。
“粗鄙技艺,玷污公子视听了。”
“有自知之明还不算太笨。”坐在桌前,卓公子一身宝蓝长衣,如果换成笑脸,如果嘴里的话有那么点中听,他还真是高贵的英俊公子。
可惜----
走到身边却见桌上扔着的佩剑和玉佩----
“公子不喜欢,可要奴婢去换?”
“这种庸俗的东西,喜欢就拿去。”
可惜她大价钱买来,“公子若首肯,奴婢倒希望能换回银子。”
“随便,”看着她依然是一身黑衣,脸更冷了,“从泔水里捞出来的?还不快去洗澡换衣。”
“多谢公子。”笑着道谢,去侧桌拿衣物。
“穿白那件,别给我丢脸。”
听了这话,触到紫衣的手只好放下。
“一刻后吃饭。”
“是,公子。”他老人家用了半个时辰,小丫头就只能是一刻,这就是主子跟奴婢的不同。
洗过澡,重新包扎好伤口,又换上主子指定的白衣,摸着光滑柔顺的皮毛,两个字:暖和。
时间太短,她实在无法把头发晾干,只好湿湿地披在身后。
天开始暗下,房里四处也点起了灯。
“让公子久等了。”看到桌上饭菜,赶忙道歉。
“不算久,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卓云冷着脸拿起筷子。
赶了一天的路确实有些饿,既然不是大家闺秀,也不必注意什么形象,叶离略显粗鲁的吃相果然又引起卓公子的不满。
“逃荒来的丫头?”
伸手又夹了块水晶丸子塞进嘴,“有一顿就吃一顿,谁知下一餐在哪?”
闻言,停筷看她:“你----常常挨饿?”
“没那么惨,习惯罢了。”不在意地笑笑,“八宝豆腐,素烧鹅,三笋羹----,想不到庆云县也有一流厨子。”
吃了几天野味,现在全是素菜更合胃口。
“更想不到你也是个食家。”这些素菜都是从最好的酒楼送来,能在山里打猎煮食,又吃的一流名菜,她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敢,公子才是名副其实,奴婢不过是----”
“奴婢----”
脸上没半点谦卑谄媚,却是一口一个奴婢,听着总那么别扭。
喝了一口三笋羹,笑问:“奴婢又说错什么话了?”
“吃完再说。”
吃过晚饭,店伙计忙进来收拾干净。
“没本公子吩咐,不必侍候了。”
“小的明白,请公子与少夫人就寝。”
等店伙计小心退下关上门,房里就剩他们两个,卓云站在窗前似乎在赏月,叶离靠着琴案边的红泥小火炉,一边烘烤一边梳头。
“公子有话请吩咐,奴婢洗耳恭听。”
依然背对着她,声音还是那么冷,“店家的话你听到了?”
哪一句?
想了想,“少夫人吗?公子还真打算把玩笑开下去?”
“我从来不开玩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卓家的儿媳,跟我‘私奔’的子。”突然间的转身还真吓了她一跳。
“那奴婢以后----”
“没有奴婢,”瞧着她带笑的脸也笑了,不过还是没什么温度,“叫名字就可以。”
“不是‘小王爷’或者是‘相----公’?”她纵是脸皮再厚,也觉得没有任何感情的两人以夫相称特别怪异。
相公?这世上有哪个子敢这样称呼他?
“你还不配。”
“你配吗?”
“你说什么?”
声音不高却像细细的针刺入耳膜,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些天无论他说什么难听话,她要么带笑要么没表情,还从来没有这么回过话。
站起身,冷笑道:“别说是南王府的继承人,就是皇帝我也不屑,何况还有卓少的脾气。”
不怒反笑,“只可惜我们是彼此利用,离了我的身份你去哪找安全地方养伤。”
“你----”在山洞里他----
“当我跟你一样睡的像猪?”
两人隔着琴案对视,都没从对方眼中看出“屈服”二字来。
“多谢卓少日保护,我先去睡了。”头发没干也不管它,再不离开真要被他气死了。
“房里只有一张,要不一起,要不卓少另择他处。”
“还真对自己放心。”这人对男共处一室倒是挺习惯。
“不,”走到里屋门口的人突然回头微笑:“我虽带伤,你嘛----哼!”
“要睡就睡,少在那装鬼吓人。”
“你----”最后瞪了他一眼,“呯”的一声狠狠踢上门。
躺在上,一把扯过锦被,摸摸伤口,还好没挣开。
卓云这家伙,既不是斯文君子,也不是豪爽英雄,男子应有的优点风度他是一样也没有,时刻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好。
若不是他们没什么厉害关系,他----
“你配吗?区区一个臭丫头也敢兴风作浪?”
那张不屑的脸又浮现出来,原来她的记还是太好了。
慢慢平复下心情企图努力入睡,可惜一次次失败----
“铮----”
忽听得外面传来琴声,她马上拥被坐起。
这琴音----这琴音----
悄悄推开门,却见琴案边坐着一人,一身蓝衣,背影修长而挺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