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侍卫你的惜情在下心领了。”虽然许哼没有跟自己说过话,但是他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忠直的汉子。
“哦?咱们的许侍卫竟然学会怜惜玉了?怎么难道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谁了不成?”莫测高深的戏谑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柔,柔到让所有的人后背都升起阵阵战栗,没有人能够受得了风颖亦的阴恻,他终日戴着面具的脸让他人窥探不到一丝的表情,低垂着眉宇也让人窥视不到他眼中此时的血雨腥风。
“奴才不敢-----”许哼自知惹怒了皇上肯定得不到好处,但是他天生的脾还是忍不住替水泽长汀说话。
“不敢?呵,朕怎么觉得你什么都敢!”乍听到许哼为水泽长汀说话,风颖亦的心头像是刺过什么,留下伤口然后发炎化脓,最后脓血汩汩流出。
“臣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明知应该噤声,但是他就是总也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每次出语都是大逆不道的话。
“给朕闭嘴!来人把这个奴才给朕拖下去重责五十军棍,朕倒要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侍卫们得到命令,只好上前拉住许哼就要往宫外拖。
“等等!我吹。”既然他想要听箫那他就吹给他听好了,犯不着责罚一个无辜的侍卫。
“六十---------你以为朕是在用这个奴才的命威胁你吗?朕只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奴才而已,与你无关,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没有人可以跟他谈条件,他水泽长汀以为他是谁,救世主吗?
“你----到底想要怎样?!”水泽长汀难得的愠怒,风颖亦的眼中好似带有着嗜血的暗红,是不是他心也是瘀血似的的黑呢,如果他是想要看自己失去冷静那他恭喜他,他胜利了,他所有的怨气集结在丹田四处冲撞找不到纾解的出口。
“朕要让你认清事实,你都已经成为朕的阶下囚,竟然还有闲心管他人死活,如果你那么有爱心为什么不垂怜一下那个爱你至深的人------”【让她受辱含恨而终】,男人狠戾的声音化作千万枝毒箭同时发向水泽长汀。
水泽长汀悲愤地抬起头,眼中有着让人悲凉的神采,眸子中有着愤怒、悲凉、懊恼、歉疚、悔恨----------但更多的好似是某种触动人心弦的丝丝可怜无助,在怒视风颖亦的那一刹那都化作了无言的抗议。
“在下虽身陷囹圄,从不认为低人一等,身为阶下囚也不等于丧失人。”
“水泽先生不需为末将求情----”被侍卫拉住左右臂膀的许哼感激的递给水泽长汀一个口的眼神,再说下去也是自讨苦吃何不明哲保身,反正左右他都得挨这顿打了。
“还不拉出去!”咆哮声响彻整个贞宜院,一干侍卫唯唯诺诺地把许哼拖了出去,然后殿外就传来“啪啪”的硬物打击的有些浑厚的声音,侍卫们知道皇上怒火正盛所以即使有心手下留情手下也不敢松力,许哼趴伏于地紧咬着下唇一生也不吭。
“怎么这般轻,给朕狠狠的打!”许哼自小就是一副倔强脾,不管受到何等责罚都是默默承受,从不抱怨也不过多辩解,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水泽长汀替他求情这件事如一棵芒刺一般生生扎入他的心头。
“皇上这-------”孟宣书略带哀求的语气想求风颖亦息怒,这样打下去许侍卫一定会被打个半死的。可是,他看到风颖亦瞪视的一双虎目的时候,还是乖乖的噤声了。
“你这个样子下去还有几个人会真心待你------”幽幽的语气里尽是无奈,其实今是他第一次正式跟许哼说话,他知道许哼是一个绝对忠诚的属下,可是再忠诚的狗也不住主人的再三折磨,更何况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有着复杂思维的人呢。
“你给朕闭嘴,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天生就是扫帚星,所有关心你的人都得不到好下场,所以你注定要孤独一辈子知道吗?!”的惨死让他成为了没有根的浮萍,从此漂浮在这个世上,高处不胜寒,孤寂的心不断地啃噬着他的心,他不许任何人再进入,因为失去情感依靠的感觉是那样的钝痛,那样的刻骨铭心。
“朕不需要什么真心人,全风复王朝的人都是朕的子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公勤政严谨、公正廉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生活富足哪里需要什么心?!”只要能够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他们自动就会拥戴他,只要把国家管理得当当然就会富裕昌盛、国泰民安。
“物质上的满足不不能替代精神上的满足,你的百姓爱戴你,确实是因为你是一位好君王,你的臣子拥护也是因为你是一个刚正不阿、赏罚分明的君主。但是---------你自己呢?你身边的那些想要靠近你的人呢?难道你没有发现他们只是默默站在一边垂首哀叹吗?因为你根本不给他们机会接近你,即使你的身体接近他们,可是你的心哪里去了?你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是与我当年所做的根本毫无分别,不,你还不如我做的清楚明白------”
“啪!”的一声打断了男人急速迸发的激愤快语,同时也打偏的男人的头,男人苍白消瘦的脸颊登时红肿得老高,男人的嘴角也渗出了一抹红。
“啊,皇上-------”童颜若惊叫出声,她第一次看见风颖亦失去理智的样子,他竟然不顾天子威严就那么冲了上去殴打手脚被缚的男人。他的发丝因为震怒飞扬起来,眼里的血红也更盛了。
“呵呵--------”被打的水泽长汀清苦的笑了起来,他的发丝凌乱的披散到脸上,苍冷的黑眸清懒抬起仿佛看透一切般地盯视着风颖亦,“怎么被在下说到痛处了是吗?”淡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任人捏圆捏扁,他心中的苦楚和愤懑有谁知道,当年的事情给他带来的影响有谁能够体会?外人又凭什么置喙他的行为?
“啪”又是一声清脆,水泽长汀的头又被打了过来,“你给朕闭嘴,否则朕就杀了你--------”气急败坏的声音彻底失去了耐心。
“随意,在下早就说过要杀请早。”他从来不怕死,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早就看破生死,只是他答应过师父绝不能自己“找死”,不过有人主动帮忙他就没有办法了。
“你!你竟然又在威胁朕-----”水泽长汀的双颊肿若小丘,乌丝散乱,然而清亮的眼眸依旧不断释放着桀骜难驯的光芒,让风颖亦整个理智都脱了线,心也跟着乱了,每次看到水泽长汀这副不在乎生死的样子就让他十分气怒。
“在下何德何能,跟你也非亲非故不知如何威胁-------”水泽长汀傲然矗立,一对明眸满是认真,灿若星辰,冷如秋月,嗓音疏离而高远,让人有种抓不到方向空落落的感觉。
“你给朕闭嘴!”风颖亦恨不得割去这个男人那条犀利的舌头,尤其是他的那句“非亲非故”听在他的耳朵里是那么的刺耳,让他着实不舒服。
水泽长汀薄唇微抿,乖乖的封口,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仍是一副清清淡淡,他眼神随意的在眼眶中飘移就是不去理会风颖亦的愤怒,仿佛当他是不存在的空气一般。他眼中的刻意忽视也让风颖亦心中一阵麻痒刺痛,如无数蝼蚁啃噬他的心肺一般。
“启禀皇上行刑业已结束许侍卫已然昏厥--------”一个年幼的小侍卫仿佛没有见到宫内的剑拔弩张,被那些老侍卫们推举进来回旨,白目到不会看形势再说话。
“滚,都给朕滚出去!”谁有空理会那个大逆不道的许哼的死活,转头看着浓妆抹的歌姬们仍然杵在殿内,他又冲着她们咆哮,“朕让你们‘都’滚出去没听见吗?还是你们也想抗旨。”
他严酷的声音让一干歌姬都骇然地瞪大了双眼,然后立刻作鸟兽散,皇上平日里戴着面具就已经不怒而威了,而现在失去控制的皇上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陛下-------”童颜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被她身边的侍给打住了,“娘娘明哲保身要紧。”跟在童颜若身边多年的翠儿知道主子一定是同情心泛滥了,可是皇上这个样子说不定会治重罪,她的职责就是照顾主子周全,不能管他人的死活了。
“可是----”童颜若步履略带迟疑,她有些同情地看了看那个身负重枷,却丝毫没有掩饰住他出尘气质的男子,他看起来是那么柔弱,就这样让他跟圣上独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娘娘,还要为老爷和童家的老老少少考虑才好啊。”翠儿俯首在童颜若耳边轻语,然后拉着她走出了贞宜院。
是啊,要为爹爹着想啊,他一个小小的荆州刺史,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着被罢免职的可能,童家的十几口人都靠着父亲的俸禄过活,她不能拿家人的生计来赌哇,所以只能为殿内的那个公子祈祷了。
窗外星孤缺月,朦胧,让水泽长汀突然响起一首词,【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虽然现在并不是冬日,风复也不是沙洲,但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在脑中浮现出这几句词。
空旷的宫殿内此时静得只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风颖亦不断起伏的吸气呼气流动在静谧的空间,他的呼吸十分急促好似他在不断隐忍着什么,水泽长汀虽然一直没有看向风颖亦,但是他知道男人的目光从来也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一刻,因为他的肌肤几乎可以感受得到男人盯视的刺痛。
“啪-----”破空而来的凌厉气流还是如水泽长汀猜测的一样,男人还是没有控制住他的情绪,不过谁在乎呢?反正他从来就没有打算过要毫发无伤的离开风复王朝,如果能够死在这里更好,如果不能,他也要离开的明白。
“嘶-----”尖锐的痛楚沿着他的神经迅速传遍全身,柔韧的皮革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脆响过后-----皮开肉绽。水泽长汀并不闪躲,已经没有功力的他即使躲也只是徒劳罢了,还不如就这般迎面承受来得轻松。
“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可是还是没有朕的心疼,风颖亦手持白软鞭,他阴鸷地站在那里,此时的他如同地府讨债的无常,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孤魂野鬼,即使让他们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如何?嗯,血的味道尝起来还很不错啊-----”男人伸手沿着皮肉模糊的伤口上狠狠地滑行。
“啊!唏---还好----只要----你觉得痛快就好。”男人带碱的手摸在伤口上是那么的刺痛,可是出口的依然是倔强的低语,平平淡淡,让听者心中的无名火-----烧得更旺。
“还嘴硬!”“啪”又是一鞭子抽在男人的身上,薄衫抵挡不住这残酷的侵袭,早在第一波攻势的时候就已碎裂,男人仿佛可以听见鞭子割开皮肉的声音,血液-----急速地滴落在男人的脚下,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道小溪。
“怎么样----还不求饶?受了这么重的伤,朕都心痛呢。”微挑的眼眸已经尽显疯狂,男人凑近伤口,伸出舌尖舔舐如注的鲜血,吞食、啃咬外翻的肌肤----
“呼----呼----呼---”,男人紧咬着下唇想要强忍住这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只能靠着不断地深呼吸来让自己不至于叫喊出声。只要,这样子不停地打下去就会死了吧?男人在披散着的发丝下的嘴角竟然还能够微微的扯动,虽然只是那么一下下而已。
“给朕跪下!”明明脚步都有些虚浮了,男人竟然还强装坚强,让风颖亦的嫉恨更加激昂了几成,他挥鞭直扫男人的下盘。
“咚”的一声男人应声倒地,膝盖处的裤子也裂开两道血口子,本就只剩一层皮肤包着骨头的男人,此时膝盖骨白森森的露在外,男人蜷曲着双腿倒在了血泊之中,受伤的镣铐磕破了手腕-----
“呵----呃,在下----上只跪----天地,下只跪----师---父---”撕裂般的痛楚让他的大脑逐渐变得的混沌,但是这些还不够。他努力地想要扬起头,但是挡住他视线的发丝还是让他隐约看见风颖亦嘴角沾着自己的血,妖媚的样子让人心-----动。
对,就是这样风颖亦,只要你继续,你就可以替风胜雪报仇,到时你就可以解脱了,而我也可以不用违背师愿,就达到目的。只要你永远把我当作仇人,而我消逝在这个世上,那么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会带着感激把真相带进棺木的。
“你别试图用激将法激怒朕,对你有什么好处?!”风颖亦又疯狂地左右开弓,挥动两鞭,鞭鞭深陷男人的血肉。他看着血肉模糊不断在地上抽搐着的水泽长汀,突然在男人闭眼前的那一刻看到了“解脱”两个字。
“你!”风颖亦怔忡地握着鞭柄看着已然奄奄一息的男人,他嘴角的微笑是在做什么?难道他在嘲笑他的愚蠢不成?最终,他还是着了这个男人的道儿不是吗?明知道是激将法,他还是去做了不是吗?
风颖亦突然身形一动,“不,不要,不要离开朕!不要!”他甩手扔开鞭子,扑到男人的身上,这就是他恨了十年的男人,支撑他活着的精神支柱,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他死了的话,他要怎么活着?他要去恨谁,这些年来,他都是恨着他而活的,如果没有了他,他该去恨谁?!
可是,此时早已经失血过多的男人已经陷入最为深沉的昏迷,他一动不动,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他胸膛处那残存的微弱的起伏,还证明着他仍然有着些微的生命迹象。
“不要,不要再流了----”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堵上男人身上汩汩流淌的鲜血,“啊,怎么会这样?朕命令你不要再流了。”可是男人身上的伤口太多了,道道深可见骨,他堵上这里却堵不上那里,而且即使用手堵住伤口,可是血还是不停着顺着手的缝隙流出来,不一会儿他身上就沾满的男人的血----怎么也止不住。
“来人!快来人----救活他!快点救活他,否则朕就灭你们九族!”终于男人有些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他冲着紧闭的宫门外大喊,然后他跪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宫人们七脚八脚地冲进来,御医也在第一时间被召进殿里,各个摇着头补救如破布般的男人。
整个太医院都被搬来贞宜院,所有太医都冷汗涔涔,那个受伤惨重的男人根本就是十条命已经去掉了九成九了,大罗神仙在世也许都救不活他,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人凡夫俗子。但是,皇上以他们所有人的身家命为代价,就算是要用他们的老命做药引子,他们也愿意啊。
“皇----上----”太医院之首楚太医被推举出来,他战战兢兢地躬身上前。
“如何?”风颖亦“唰”的一声转过头来,自从昨他被孟宣书给从震惊中扶了起来,他就这般坐在屋子中央,看着忙忙碌碌的太医和奴才们的身影不断进进出出,可是就是得不出任何结论,各个脸上都是一片惨淡仿佛是死了老娘一般。
“血是止住了,但是------”楚太医老脸一片愁容,他抖抖索索地不敢开口。
“说!”男人没有耐,他的心正在不断鼓噪着,仿佛野兽正在不停地撕扯着他的心,没有等到男人平安的消息,他是不会放心的。
寝宫他也不回了,衣服他也没时间换,从昨开始他就没有进过一粒米,就连今日的早朝也下旨停了。
“由于失血过多,那位公子不知道要何时才能醒过来-----”楚太医有些汗颜,他研究药理病例几十年,可是天下间他医治不了的病痛何其多?
“何时,是什么时候?一问三不知,朕到底养着你们这些庸医做什么?”当年由于自己生的那场大病,太医院竭尽所有人之力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减缓他的病痛,最后还是仰仗为自己找来救命的良医,现在他们竟然又告诉他,他们束手无策,那他们究竟能够做什么?
“这,微臣----呃----不知---”在风颖亦的怒瞪下楚太医不停拭汗,“因为那位公子他好似没有求生的意志-----”如果仅仅是因为血亏那调养些时日就可以解决,可是,据他观察那个公子,根本就是不想活了。
根据那个公子身上的伤势来判断,那个公子根本是主动迎向鞭子,而不像其他人在遇到危险时都会下意识的躲避。
“无论如何都要给朕救活他!否则小心你的老命。”
“是,是,是,谢皇上---微臣告退---”没有说要诛他九族,看来皇上也体谅了他们的无奈。
“滚----不要来烦朕。”他不想听这些人的唯唯诺诺,他现在的心好乱,乱得他都要膨胀然后会砰的一声爆炸一般。
岳情缺曾在事发的半个时辰内匆匆来过,昨天他一连进了两次宫也着实让他有些气急败坏,但是看着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和遍体鳞伤的水泽长汀的时候,他整个人也跟着惊呆了。他在水泽长汀身边绕了几圈,指着他鼻子大骂,“你是秦二世还是商纣王啊?怎么可以对那样的一个人下如此毒手?”
岳情缺莫可奈何地看着满身狼狈的他,白长袍上面绣着烫金的龙形图案,但是现在上面都是褶皱和血渍-------,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了他一通,这也是他十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发脾气,完全不顾君臣之礼,然后又匆匆离去替自己解决今日不能处理的国政和其他朝务。
榻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灰败的脸让人心疼,消瘦的脸颊比之前又甚了几寸。他平躺在榻上身上缠满了白的布条,整个屋子内都充满了草药的味道和干涸的血味儿,他浑身都是伤口,不管怎么躺着都会压到伤口,宫们正在时刻注意他身上是否哪里又渗血,如果过多,就必须打开布条重新清洗、上药、再包扎-------
流了那么多的血,整个身体应该都好像是经历炼狱一样的灼痛吧,可是男人只是在宫人们翻动他的身体时才会下意识的略微皱起眉峰,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一刻,男人在昏迷前一刻嘴角的那一抹微笑---淡淡,脆弱,无声,却重重的撞击上他的心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