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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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深了歇------呃------”孟宣书不知道自己第几次来劝皇上回宫歇息了,可是每每看到皇上仿佛要噬人的深眸,他就不由得颤抖。

  风颖亦宛如没有知觉,他愣愣地准头看着孟宣书,但是就是闭紧唇不吱一声,眼神怔怔地看得孟宣书心里没来由的发慌,“皇上,一切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啊------”皇上这样的神态仿若当年获悉长公主跳崖惨死时的失魂落魄,当时的他就是以这般的阴鸷却又可怜至极的眼神看着每一个人。他生怕皇上一个没想开会作出什么事情来啊。

  不过,就不知道现今榻上的人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让皇上有此等表情,孟宣书一直陪伴在风颖亦的身侧,他要时刻守着主子,以防生出其他事端,他可不愿将来到了下面被先皇和先皇后埋怨他没有照顾好主子。

  岳情缺忙活了一整天终于解决掉那些七七八八的朝政,他刚踏进贞宜院,就看着老态龙钟的孟公公跪在风颖亦身边。“孟公公你下去吩咐御膳房做些桂圆莲子竹笋粥来,皇上该饿了。”

  “是,是,老奴这就去。”孟公公一看是都统爷来了,他也就放心了,赶紧抬起跪得僵硬的腿一路小跑就通知御膳房了,自从皇上昨不吃不喝开始一直到今,宫内的其他奴才也都跟着饿着,御膳房更是随时待命就是期盼皇上能够张开他那张金口,哪怕是喝点水也好。

  “哎,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呀,真是搬起了石头最后却砸了自己的脚,早就觉得他对这个水泽长汀有着复杂的感情,他们两个之间不可能只有仇恨那么简单,可是,他就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报仇,结果现在仇还没报完,自己倒先倒下了。

  “喂!他还没死!所以,你的仇还没有报完不是吗?哪有复仇的人看见仇家倒下就变成这样的啊?!风颖亦你还为不为胜雪报仇了哇。”

  岳情缺突然张开嘴,字字如珠般开始不断刺激男人的耳膜,直到男人有些不适应地皱起了眉峰,他才声音转低,继续用絮絮叨叨来折磨麻木的男人,“怎么样?仇报得愉快吗?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既然离开仇人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支柱,是不是应该要考虑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我--------”男人倏忽抬起头,眼神迷茫似幻般看着他,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

  岳情缺见男人终于出声了也就不再逼迫,他只是牢牢地抓握住男人颤抖冰冷的双手,等着男人主动攀谈。半柱后,男人又重新抬起头来,已经整理好情绪的眸子,让岳情缺内心的那根弦“叭”的一声绷断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不再劝慰也不必追问,从男人的眼中他已经读到了所有。

  “嗯------我发过誓的------”

  “那就现在杀了他啊!你还等什么?!”岳情缺对着男人咆哮,现在他不是一个臣子,而是一个兄长,一个对迷途中的弟弟怀着浓浓担忧的兄长,他要让他的弟弟回归以往的样子。那个威仪赫赫,睥睨天下的君王哪里去了?!

  “我--------”嗫嚅的男人也暗恨自己的拖泥带水,可是那个‘杀’字就是徘徊在心头千百回,就是-----

  “好,那就让我来吧,也当我给胜雪报仇。”虽然他知道不该怪罪于一个人的身上,但是兄弟和那个人他只能选择兄弟,那个男人的存在只会让这里的人感到更加的郁抑,还不如找找的解决了吧。

  “不!朕要----亲自来。”男人突的站起身,他拉住岳情缺纵然向前的身影,他不能假他人之手来报仇,否则羁留在他心中的魔障只增不减。

  “那就去啊!现在就去!”管他是错杀还是怎样,他现在没有那个心思考虑当年是不是这个男人逼死了表,因为他必须要让表弟彻底的从迷障中脱离开来,“那里躺着的就是害死你的男人,你是不是忘记你是怎么死的?她就那样含辱愤恨地跳下了万丈深渊,她摔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你知不知道?”

  “他不值得你把他作为你这么多年来活着的目标和支柱,你,活着是为了风复王朝的江山社稷,是为了风复王朝的黎民百姓,是为了延续风氏的血脉不断。”他身负无数人的身家命,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以报仇为矢志。

  “再说---------”岳情缺嗫嚅的一会儿就是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

  他气急败坏地看着这个榆木脑袋的人,不过他最懊恼的还是自己,因为都是他的武断和莽撞才造成近日的局面。

  十年前------

  获悉风胜雪突然离世的消息时,风颖亦才十五岁,自小与感情最好的他不敢相信风胜雪会为了一个男人而选择轻生。当时,他万念俱灰,一心想要随着她而去,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风胜雪的教诲。

  从小,风胜雪就对他耳提面命,“亦儿,要好好读书将来好治理好风复王朝----”,“亦儿,要学好功夫,将来可以保护-----”,“亦儿,不要忘记吃药,的所有希望都在你的身上呢----”-------

  然而,晴天霹雳一般的事情直直砸在了年仅十五岁的风颖亦的身上,他一下就垮掉了,他放弃了本来要喝足五年的汤药,把自己关在寝宫不吃也不喝,因为这些都已经不需要了,脸上留下疤痕又怎样,反正也不会看到了,活着又怎样,反正他从来都不是为了当皇帝而当皇帝。

  群臣束手无策,小皇帝是打定主意要自生自灭,有些大臣甚至都在暗地里开始物一个可以掌管天下的新君,朝廷里乱成一团。

  最后是岳情缺冲进永寿宫,他一手拿着风胜雪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封绝笔信,一手拿着带着斑驳血迹的衾对着黯然神伤的风颖亦大吼,“胜雪她是受辱含恨而死的,如果你是她弟弟就该活着为她报仇!”

  然后,岳情缺就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地甩到了风颖亦的脸上,他愣愣地捡起地上的东西,虽然十五岁的他还不懂,但是久居宫中的他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男孩儿涣散的目光终于在愣忡中慢慢地聚拢成炯炯的赤红。

  薄薄的一张纸上满是泪痕,泪迹让纸上的字有些晕开了,但是跃然纸上的那短短的一句话却自此扎入的男孩儿的心头,“为什么不承认那的人是你?!”纸上的字显示当时的主人悲痛绝,就连平日里写得一手娟秀的蝇头小楷也变得凌乱不堪。

  男孩儿双手托着薄如蝉翼的纸片,目光呆滞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然后死死地盯住那几个字,“啊---------!”男孩儿如野兽般的嚎叫冲破的肺腔窜出了喉咙,他就这样叫着直到声音嘶哑,直到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

  那,风颖亦没有再说一个字,他只是抓起地上前些日子被他打翻在地,有些馊掉的食物猛往嘴里塞,猛兽般嗜血的神态让人背脊发寒---------

  第二日,风颖亦不到三更就起身,他窸窸窣窣地穿衣声让打盹的岳情缺惊醒,“你----”他时刻提防着风颖亦会作出什么事情,所以只要稍有声响就会警醒。

  “上朝。”少年嘶哑的声音如破锣,但是挺拔的身影与坚定的语气还是震慑住了他,他知道这个少年在经历了身染重症与骤然离世的双重打击后,顶着绝望般的压力火重生了。只是少年眼中已经不复存在的温情和纯真是不是被过早的扼杀了?

  从那以后,风颖亦就在所有人面前变得疏离倨傲,他霸气的决断力,他敏锐的头脑都是在那以后形成的。他-----可以说一之间发生了巨大了变异。

  “朕----不能让他死的这般容易----”风颖亦终于在无尽的沉默中出声,他的心很乱,就连他自己也不信服自己此刻说的话,这般苍白无力的反驳也许连三岁孩童也说服不了吧,更何况是岳情缺?

  “你------”你此刻的眼神根本就不是仇恨,而是蒙上了朦朦胧胧的迷惘,岳情缺不知道要如何接着往下说,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让人接受得了的,也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孟宣书的声音。

  “都统大人,老奴准备好了桂圆莲子竹笋粥,不知-------”皇上此时是否有进食的。

  “端进来吧。”岳情缺让太监们把桌子搬到风颖亦的身前,然后盯着他道,“把这些都给我吃光,知道吗,要不,我就替你动手。”

  风颖亦乖乖地把整碗粥都吃进肚子里去,然后岳情缺又吩咐宫人们把他给“请”回永寿宫,让他沐净身,然后让他就寝,当然这其中要感谢孟宣书呈上的那盅“安神汤”才让皇帝陛下那么顺利的入睡。

  翌日。

  阳光透过镂空的雕窗棱一缕一缕一丝一丝地渗入殿内,点点的光斑照在殿内的摆设上,同样也有些许光线折射到了重重的帷幔,其实奢华榻上的人早已转醒,只是,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的阳光,只要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就仿佛是无所遁形一般,那种感觉让他怯弱,只不过,没有几个人了解罢了。

  “孟公公,不知圣上何时起身?”殿外响起了中气十足的男人的声音,让榻上的人眉头轻微的攒动。

  “啊,老奴见过谢将军,皇上龙体欠安,将军如果有事还请找都统大人商议。”老太监委婉地婉拒来人的探问,皇上受到的冲击不小,还是要安神的好啊。

  哎,都是因为皇上重重的责罚了许侍卫,所以宫中近日的安全都交给的谢将军,谢将军做事总是瞻前顾后小心再三,可是这次,不能让他来惊扰圣上的休息啊。

  “让他去常乐殿候着,朕要盥洗更衣-----”殿内的男人的声音打断了门外两个人的交谈,谢吹愁应声告退,孟宣书找来太监宫们为皇上更衣打水。

  “皇上,您今日还是-----”才休息了不到一天一,身体应该还没有恢复好才是啊。

  “那个人怎么样?”昨天吃完粥又被岳情缺逼着喝了一盅茶,结果就这么睡了一天一,岳情缺每次都用那招,其实他都知道,他也确实需要些东西能够帮助他入睡。

  “昨天里伤口就已经不再渗血了,不过还没有醒过来。”他就知道皇上醒来肯定首先关心这个,所以命贞宜院的人半个时辰一通报。

  “嗯,朕知道了,岳都统呢?”

  “岳都统昨儿留宿宫中,批了一的奏折,不过四更天的时候又跟薛老元帅去兵部商谈事宜去了----”其实薛景天不到三更就在宫外求见圣驾,后来被岳都统迎入常乐殿,二人谈了近一个时辰才动身去兵部。

  “吩咐御医院让他们派人去许哼府里探视一下,需要什么药材都直接从宫里拿过去。”经过了混乱的一一天,然后又昏睡了一天一后风颖亦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敏锐、犀利。

  “是,是,老奴这就去办。”皇上总算是想起了许侍卫,有时候真不明白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许侍卫这些年来每一次顶撞圣上都够杀头的了,可是皇上每次都只是打了就算了。

  而许侍卫也好像是乐此不疲似的,一而再的让皇上下不来台,他们这对君臣到底是关系好还不是不好啊?

  “臣谢吹愁叩见皇上-------”随着一声“皇上驾到---”,风颖亦一进殿门,谢吹愁就早早的跪在那里相迎。

  “平身吧,爱卿有何事急着上奏?”皇城内外的安全全都交予谢吹愁来管理,他肩负的重任可见一斑呐。

  “启禀圣上,近日都城内无故多了许多他国的商人,臣怀疑是他国的探子。”自从知道那个人被皇上给捉来,他的心就从来也没有丝毫的平静,他这些日子以来如同受惊的雏鸟,一有个风吹草动,他就草木皆兵。

  “嗯,派人严密监视,让守城的兵士一定要严密盘查。”该来的总会来,他风复王朝十年来的养兵屯粮,等的就是今天,只不过他之前没有料到五国间竟会生出那么多盘枝错结的关系罢了。

  “是,末将遵旨,呃,皇上--------”

  “说。”

  “是,听说那个人昏迷不醒,不知皇上要如何处----”

  “爱卿的意思朕知道了。”风颖亦打断的谢吹愁的话,“朕绝对不会姑息那个人的,朕也绝对不会向他国低头。”

  “呃-----是。”风颖亦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让谢吹愁的心一阵激荡,但是现在万事也没有此事有个着落才会让他安心,谢吹愁诺诺地退出了大殿。

  书案上都是处理好的奏折,偶有需要皇上御笔亲批的,也都给单独的放在桌案上,风颖亦随手翻开一本要他批准拨款给地方修建防御设施的奏折,然后在上面盖上大印后甩手仍回桌子上。

  外边阳光炽烈,湿季的风复王朝阳光总是难得,不过都城晋阳每年的降水量都非常平稳,是块风调雨顺的宝地,也是风复王朝人口最为集中的地方。风复王朝多草原,所以许多人民都过着迁徙的生活,他们逐牧草而居,然而,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有可能是血雨腥风。

  “报---岳都统、薛元帅求见。”外边小太监的声音打断了风颖亦的感慨。

  “宣。”男人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浑厚的嗓音从门内响起。

  “二位卿家是不是研究抵御外敌的对策?”简单的见礼过后,风颖亦直接切入正题,从薛景天一脸的忧心其实他也可以看出来了。

  一位征战多年的老将军其实最渴望的是解甲归田,国家安定,可是现在战事一触即发,即使身为军人他已经做好了时刻出发的准备,但是战争的后果还是让他忧心如焚。

  “启禀圣上,最近边疆异动非常,探子来报已经证实是大批军队集结在边境,我朝边防时刻处于危险境地。”薛景天戎马半生,育有三子一,三个儿子一个婿全都戍守边疆,如果战事爆发他们都必须为了国家而献身,一想到这里他的就仿佛老了好几岁。

  “皇上,既然下不去手还不如学会利用。”人死不能复生,身为一国的掌舵者要学会泯恩仇于弹指间,前的他确实想不管不顾的杀了水泽长汀,可是,面对强大的四国兵力,再加上一个态度不明的陆甘,他们纵然再有两个风复也难以抵抗。“再说----”

  “不要找借口来搪塞朕----”风颖亦双眼一横,“朕知道这是以卵击石,但是朕决计不会放过那个男人。

  如果,他这次撒手的话,那个男人今生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吧?

  “不,皇上,其实这其中是非曲折一时难以说清楚还是等水泽公子醒来再从长计议。”理智最终战胜了情感,比起兄弟情深当然还是千百万苍生的家园命比较重要啊,胜雪地下有知也一定会赞成的。

  “皇上,老臣虽然不敢揣测圣意,但是‘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的例子历朝历代可是屡见不鲜啊。”

  “呃,薛元帅你想到哪里去了啊?”岳情缺一脸无奈地看着涨红着老脸的薛景天,他怎么会把皇上和水泽公子的关系联系到张丽华与陈后主之间的荒唐关系啊。

  “好了,不要一唱一和的!朕准备了十年之久,养了这么多的兵马等的就是今日。薛元帅难道你要告诉朕说你训练的兵马是孬种,不堪一击吗?”

  “臣训练的兵士各个身强力壮!他们可都是老虎!”事关一个将领的能力问题,他是绝对不容许有人质疑他的。

  “朕要的就是这句话,我们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双拳难敌四手哇。”再好的兵士也受不住人海战术啊,天兆、雨泽、雪封、再加上刚刚出炉的水泾,风卷残云的气势,风复的兵马只有节节败退的田地啊。

  “老元帅你先退下吧,边关近况要时时通报。”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困住那个男人,不惜一切代价!

  “皇上,其实当年长公主的薨也不能全推到水泽公子身上。”只剩下表兄弟两人,岳情缺急于解释,他知道如果再不让风颖亦醒过来就没有办法解除风复即将遭遇的亡国之灾了。

  “你又想找什么借口,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是诬陷他不成?!”如果仅仅只是为了阻止战事,不用如此为那个人开脱吧,利弊得失他其实都早已了然于胸,但是家仇不可以不报。

  “不,不是,只是我觉得水泽公,不,水泽长汀-----不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虽然知道这样也许会惹怒风颖亦,但是据他的接触和观察来看,水泽长汀不像是一个衣冠,倒是一派谦谦君子,世外高人的出尘模样。

  “什么叫不像,难道是皇冤枉了他不成,还是你岳都统年纪大了记也不好了,当年不是你把那些东西拿给朕看的吗?”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皇是因为受到了侮辱才会选择轻生,现在又来替他辩护,所有的话都被他说了不成。

  “皇上,此事,当年确实是因为臣一时草率才--------”岳情缺刚想原原本本的把自己内心多年来的疑问说出,可是外边宫人们“嗒嗒”的脚步声和紧接着而来的禀告声打断了他的话。

  “启禀----圣---上,天上----天上----”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的样子看似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一边禀报一边手指着上方。

  “怎么了?快说!否则朕斩了你!”

  “是,贞宜院上空-----不知何故飞来无数鸟雀-----有些十分凶猛都----都啄伤许多侍卫。”小太监在皇上的恐吓下算是完完整整的表达明白了,可是,当他抬起头来看向高座的时候,哪里还有他们皇帝陛下的影子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