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旧事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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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下朝之后,因为二皇子承基又旧病复发,穆晟钊去了袁昭容宫中,岑苾就命庄虎去召了李铭毅前来觐见。

    自从岑苾被封为皇后之后,在秀鸾宫召见大臣的事情也偶有发生,只是对于李铭毅,自去年夏天让他迎娶许莛霜之后,他就再没有进过宫中,二人也只有在江成武死的那晚讲过几句话。

    庄虎带着李铭毅进来的时候,凌薇已带着其他宫女识趣的退下了,屋内只剩下二人。李铭毅并未坐下,只是拱手问道:“娘娘召末将来有何事吩咐?”

    岑苾自从李铭毅进屋一直在注视着他,只见他几个月不见,消瘦的身体壮实起来,身上衣装也整洁合身,看的出来,他家里有个贤惠的妻子帮他操持一切,只是李铭毅的神情却变的萧索起来,全不似去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骠骑将军。

    岑苾道:“今日请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李铭毅并不抬头看岑苾,淡淡说道:“娘娘请问。”

    岑苾道:“当日孟莲死后,她的遗体是你处理的吗?”

    岑苾发觉李铭毅的身子轻微的震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是的,她死后末将得王爷允许取出她的遗体安葬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皮垂下,看不出他什么表情。只是,他称呼江成武依旧是“王爷”,如果他这个言语传到穆晟钊耳中,那穆晟钊一定会认为他心念旧主,只怕马上麻烦就要上身了,只是他现在说话只有岑苾听见,这才不妨。

    岑苾追问道:“葬在什么地方?”

    李铭毅抬头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岑苾,沉吟片刻说道:“葬在邺都西门外月牙山麓,我初见她时她居住的地方,想必她是喜欢那个地方的,将她葬在那里,想必她能够安歇。”李铭毅这时说话已经没有刚进来时的生硬疏离,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那个地方偏僻吗?还有别人知道吗?你葬下她后去看过她吗?”岑苾一连又问了几个问题。

    李铭毅心中更是诧异,看了一眼岑苾,目光中充满了询问,见岑苾没有说话,还是回答出来:“那地方确实有些偏僻,前几日清明的时候我去她墓上看过她了,似乎有人在我之前去拜祭过她了。”

    岑苾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她望了李铭毅一眼,说道:“如今你掌管邺都九门,有权力发放过关通牒,你可否给我一份能够在燕国各关卡顺利出关的谱牒?”

    李铭毅心中一惊,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要知道,平日里一般民众在燕国路过各个关卡城池根本不需要谱牒,只有战事起时,或是平时有犯罪逃亡之人,或有紧急军务的人才需要这个过关。

    岑苾徐徐道:“昨日,皇上已经下令,让霍文邈抓捕金易水,你知道了吗?”

    李铭毅微一皱眉,道:“此事皇上并未在朝堂上宣布,我并不知晓。”

    岑苾道:“金易水虽然是个以杀手为业的人,但是到底也不算冷血嗜杀的人,在梁国时他曾帮过我一个忙,在孔雀谷,他又救我一命,我不想他被抓住,所以这谱牒我是为他准备的,希望他在霍文邈发现之前赶快离开燕国。”

    “可是,你怎么能找到他?难道你知道联络他的暗号?”李铭毅立刻问道。

    “我并不知道,因此才问你孟莲的墓地,想必他会去那里,因此就能通知上他。”岑苾说道。

    李铭毅沉吟片刻,道:“好,谱牒我给他。”

    岑苾从怀中拿出一块布片,上面用墨水写着“速离燕国”四字,岑苾将这布块交给李铭毅,道:“将这个和谱牒一起埋到孟莲墓前易发现的地方,如果他能看到,速速离开燕国逃得一劫为妙。”

    李铭毅接过布片,放在怀中,凝视岑苾片刻,问道:“你要救他只是为了报答他吗?”

    岑苾叹了口气,道:“孟莲之事,虽然并不是我的责任,但是到底觉得对他有愧,现在我不能阻止皇上,只能这样做尽我一点力,他是否能及时得到消息离开燕国,那也是我无法控制的了。”

    李铭毅深邃的目光在岑苾脸上扫视了片刻,道:“此事我今日就去办。”

    岑苾沉吟片刻,心中有千言万语,但也不知从何说起,从始至终,两个人之间就横亘着一道深深的沟壑,无法吐露心怀,最后岑苾轻轻说了一声:“多谢了!”

    李铭毅听到这话,心中有了一丝淡淡的失望,但也没有表现出来,也不再多言,道:“娘娘如果没有其他事,末将告退。”

    岑苾望了他一眼,轻轻点点头,目光移向窗外。

    *

    五日之后,岑苾得到消息,霍文邈在邺都城中一家客栈里发现了金易水的行踪,率一千兵士进行追捕,一时间客栈门口刀兵四起,兵士死伤无数,但是霍文邈却连金易水的真面目都没有看到,穆晟钊得知情况后大骂霍文邈废物。岑苾得知这个消息,对身旁的凌薇轻轻叹道:“两军交战,多率些兵士大概有用,可是在这熙来攘往的邺都城中这样做,无疑是打草惊蛇,以后想抓他只怕更加困难。”

    霍文邈被逼的急了,于是拿出自己多年征战虏获的珠宝银两,贴出告示,巨金悬赏此人。俗话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告示贴出的第四天,有一个知晓金易水内情的中间人竟然将金易水出卖了,并且画出了金易水的画像,这下霍文邈如获至宝,很快在邺都城内寻觅到了金易水的藏身之处,围追堵截,虽然又死伤了几十兵士,但是金易水竟也受了重伤。霍文邈派了手下兵卒驻守九门,凡出城之人皆严格搜查才得放行,又率余下士兵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搜查,一副瓮中捉鳖的模样,只闹的邺都城中鸡犬不宁。

    岑苾闻此消息,心中暗叹,他到底没有得到那些东西,抑或他得到了却不肯走,只是看这形势,他插翅难飞了。

    夜幕降临,岑苾处理完穆晟钊无心理会的所谓琐碎的政事,用过晚膳,教承域说了一会话,然后来到怀香的屋子看望女儿。怀香来到身边也已一年了,但是怀香依旧不肯承认岑苾是自己的娘,每次见面不是怒目而视就是视若无睹,只是不再拒绝岑苾送去的衣物食物了。

    岑苾一人来到怀香屋子,见她正在纸上画画,岑苾轻轻叫她一声,怀香却连头也不抬,根本不予理会。岑苾走到案旁,看到怀香正用毛笔蘸墨在一张白纸上画着许多小人和房子,岑苾仔细一看,虽然怀香从未学过画,此时也不过信笔涂鸦,但是白纸上那些小人还是依稀可辨,画面正中那个威武彪悍的男子,看起来一定是冯赫无疑,而他身旁站的那个女子,定是祥云了,画中的怀香正站在这二人中间,小嘴向上翘,一副高兴的样子,而这三人旁边,簇拥着许多女人和小孩,定是冯赫的那些姬妾子女无疑,画中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岑苾静立片刻,压下心头的难过,问道:“怀香,你喜欢画画,娘给你请个师傅教你如何?”

    怀香却头也不抬,道:“我不喜欢画画,只喜欢画我爹我娘,我也不要学什么画画,更不要你请的师傅。”

    虽然知道十有八九都是这个结果,但是岑苾听到怀香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又呆立片刻,静静走出屋子,刚出屋门,突然眼前寒光一闪,接着脖子上感到一片冰凉,什么东西紧紧压在了自己脖子上。岑苾心头一凉,立刻将屋门往身后一压,完全关上怀香的屋门,然后定睛一看,眼前竟是一个满脸怒容面相俊伟的青年男子,他脸上有两道伤痕,正渗着血,岑苾再往他身上一看,只见他左手正按在肋下,衣上有血,岑苾立刻明白了面前这人是谁。

    那人也不说话,用刀示意岑苾跟自己走,岑苾正担心他伤害到了怀香,求之不得,于是赶紧跟着那人离开,穿过回廊,来到一间没有灯光的屋子,那人一把推开门,将岑苾推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屋门。

    岑苾借着屋外微弱的月光,两眼迅速打量屋内布置,发现这竟是凌薇的屋子,因为凌薇是秀鸾宫宫女总管,也算有身份的宫女,因此她的屋子有些大,而且是一人独住。

    岑苾回过头来,那人举着剑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岑苾站直身子,道:“你是金易水!”

    那男子将手中的刀指向岑苾,道:“我早该料到你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害死孟莲之后还惺惺作态,骗走了我,现在大权在握就立刻将我赶尽杀绝。不过,你万万料想不到,我虽然受了伤,但是却来宫中找你了吧?也许,我的能力逃不出燕国,不过我却一定要尊贵的大燕皇后给我垫背,我金易水也不枉此生了。”

    岑苾知道他果然误会了,于是解释道:“下令要杀你并非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我想通知你,可是你却没有收到我的消息,才导致你现在的情况。”

    金易水狞笑一声,用低沉的声音吼道:“你的狡辩我听多了,你狡辩也可以换一个好一点的理由,现在邺都上下,谁不知道真正主政的是你皇后娘娘,你想通知我?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有联络讯号给你了。”

    岑苾淡淡的道:“皇上到底是皇上,他不知道在哪里听到你的事情,为了杀一儆百,就拿你开刀,他决定的事情我没有办法阻止。在我知道这件事的当天,已经派人将要你速速离开燕国的布片和过关谱牒埋在了孟莲墓前,希望你能够看到,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金易水听了这话,怒气似乎消了一些,垂目凝思了片刻,又瞪着岑苾道:“你的鬼话我再不会信了,你现在明知道孟莲墓在邺都城外,我又无法出城,你就想用这话来骗我离开,然后找人追捕我!天下竟然有你这么狡诈的女人,如果你不是这样狡诈,如何能够扳倒太后和江成武,自己成为皇后!我要相信你,那真是脑子出毛病了。可笑我金易水终日打雁,竟叫雁啄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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