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苾点点头,凌薇赶紧唤人将七皇子抱来,片刻之后,奶娘已经抱着酣睡中的承域进来,岑苾一把将承域搂在怀中,看着儿子甜蜜的睡姿,眼泪扑的落了下来,昨日到今晨,自己已经经历了一番生死,多怕自己再也看不见这个孩子了啊!现在又见到承域,真是恍如隔世的感觉。
凌薇和奶娘见岑苾落下眼泪,也陪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劝道:“娘娘这次逃过大难,以后必定有后福。”
好半天,岑苾才止住眼泪,将承域送到奶娘怀中,又想起怀香,于是问道:“凌薇,怀香呢?她还好吧?起来没有?”
凌薇也抹去眼泪,道:“小姐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现在只怕还没起来呢!”
岑苾道:“去把怀香叫来,本宫要看她。”
凌薇有些迟疑,但是还是点头出去,岑苾又挥手让奶娘抱承域下去,她不想承域在这里,又影响怀香的心情。
好半天,凌薇才又哄又骗的带着睡意朦胧的怀香走了进来,她还穿着睡衣,幸好此时是夏天,因此并不会着凉。只见怀香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拂着头发,不耐烦的说道:“干什么这么早吵我起来?”
岑苾看到女儿,眼圈又是一红,伸出手来,道:“怀香,来,让娘抱抱。”
怀香眼睛也不睁就说道:“谁说你是我娘了,我娘早死了!”
岑苾闻言心中一凉,虽然心中早料到是这结果,但是到了面前,她这做娘的心中还是更加难受,泪珠不禁又滑落下来。
凌薇责怪道:“小姐,不要老惹娘娘生气,娘娘是你亲娘啊!”
怀香从眼前拿下手来,瞪凌薇一眼,吼道:“要你管,你是哪个啊!我爹府中没有任何下人敢这么对我说话!”
“可是,小姐府中早已沦落了。”凌薇似乎也从来没被一个黄口小儿这么斥责,于是不服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怀香却听到这话,变色道:“是你们,你们这些侵略者害死我爹娘的!”
岑苾有些生气,无法再忍耐这个孩子的任性,于是说道:“你爹当年在大理攻城掠地,逼死人家国王,纵容手下奸淫掳掠,难道就没有侵略过吗!这次战争,之所以虢国各个邻国都一起对抗虢国,那是因为你爹平日一心只想侵略别人,早已惹起各国众怒,他有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你胡说,你这么说我爹,你决不是我娘。”怀香扭头怒目瞪视着岑苾,看到岑苾脸上的伤痕,却是一愣,不禁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岑苾这才想起自己找怀香来,并不是跟这孩子争辩什么,而是自己死里逃生想念女儿,于是复又柔声说道:“怀香,来,到娘身边来,让娘抱抱你。”
怀香却不答应,疑惑问道:“你哪里受伤了?”
岑苾惊讶女儿竟然关心起自己的伤势,心中感动,道:“娘没事,不过是皮外伤,几天就好了。”
怀香闻言却笑了出来,拍手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太坏了,所以别人报复你,活该,我才不管你呢!”说着回头走出屋子,凌薇望着岑苾,不知道是去拦住怀香还是送她回去。岑苾心中已经凉了下去,疲倦的挥挥手,道:“也罢,送她回屋去吧。”
凌薇于是快步跟了出去。凌薇刚一出去,岑苾的眼泪如大雨磅礴般滚落下来,刚才在生死边缘,她可以不哭不叫,曾经,自己的敌人当面羞辱自己,她也可以毫无表情,只是现在,遭遇到亲生女儿如此对待自己,她实在无法忍受,只有任凭眼泪洗刷着眼眶,透湿衣襟。
凌薇回来的时候,见到岑苾如此模样,心中已经明白缘由,也不说话,只是取了一方干净帕子,递给岑苾,然后就站在岑苾身旁默然呆立。
岑苾拿帕子擦净脸上的泪痕,突然发问道:“妙檀宫那三位美人,你可知道些什么?”
凌薇稍微一怔,立刻意识到岑苾的意思了,于是答道:“那三位美人,最得宠的是殷氏,只是殷氏为人十分贪财;最善于嫉妒的是贾氏,她自视甚高,皇上稍微少在她房中留宿,她便面露不悦;还有一位黄氏,平日里说话最少,但是心计却不少。这些日子,皇上虽然一直留宿在妙檀宫,但是这三位美人相互争宠已经传出不少龌龊来,而宫中其他位尊的娘娘,也对她们这样霸着皇上,甚是不满。”
岑苾点点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三人虽同时进宫,但是三人之间也产生了争风吃醋,当然,她们这样闹起内讧,也可能是宫中其他娘娘在旁煽风点火的缘故,宫中这些女子都不是善类。如若这三人能够一直密切联系,互施援手,水泼不进,外人倒要担心了,只是她们现在既然如此,看起来倒不用自己多操心了。
岑苾沉默半晌,又问道:“宜顺长公主有几个子女?”
凌薇又是一愣,不明白岑苾怎么突然从妙檀宫的美人转到这位已经出嫁的长公主身上来了,思索一番,说道:“长公主今年年初生下了第四女,加上之前诞下的两男一女,一共是二男二女。”
岑苾“嗯”了一声,道:“传本宫旨意,送修德长公主去永巷,每日必须和其他受罚宫女一样劳作,派两个心腹宫女监督她。”
永巷,是宫中惩罚关押犯错嫔妃宫人的地方,那里没有宫中的荣华富贵,有的只是屈辱和艰辛。岑苾突然说出要送修德长公主去永巷,凌薇着实愣了一下,迟疑道:“娘娘,她是长公主。”
岑苾冷冷道:“你放心去办。皇上现在无暇过问此事,如若知道此事,只怕还要赞本宫做的好。如果摄政王有异议,不妨让他来找本宫说话。”
凌薇答应一声,就要退下,岑苾又道:“这事让冷宫的传个消息,告诉孟太后知道。另外,传汪竣达来见本宫。”
凌薇应声退下,岑苾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未见过的冷酷。
片刻之后,汪竣达来到宫中,问道:“娘娘伤痛好些了吗?”
岑苾淡淡一笑,道:“太医已说了不碍事,不过是三五天行动不便而已。汪统领请坐。”
汪竣达一愣,自己虽然常常初入秀鸾宫,也深得岑苾信赖,但是岑苾主动赐坐的时候倒并不多,于是推让一番,最后半推半就的坐了下来。
岑苾直截了当问道:“宜顺长公主的驸马张修谨是在户部对吗?”
汪竣达欠身道:“娘娘记的不错,他正是户部侍郎。”
岑苾道:“他在户部这么多年,孟太后多年来又一手遮天,难免他不贪吧?”
汪竣达迟疑片刻,立刻答道:“娘娘想的不错,末将见那驸马府府第高大,府内奴仆众多,不比皇宫差多少,只怕仅凭驸马和公主的俸禄和食邑是不够的。”
岑苾并不接口,继续说道:“朝中已经有些和汪统领关系不错的谏议大夫或者言官吧?”
汪竣达虽然心中不明白岑苾要问什么,但是还是立刻答道:“不错,是有三五人。”
岑苾轻轻叹道:“生逢乱世,文臣俸禄不高,也苦了这些人,汪统领一会在本宫这里取二百两黄金,送给他们,以示本宫爱惜人才之意。”
“这……”汪竣达迟疑了,不知道岑苾是何意思。
岑苾淡淡一笑,道:“本宫是想统领帮本宫办一件事情。”
汪竣达站起身子,拱手道:“但请娘娘吩咐……”
*
两日之后,穆晟钊早朝,谏议大夫方之栋有本出班奏道:“微臣谏议大夫方之栋,状告驸马都尉户部侍郎张修谨贪污库银一百万两以做私邸花销之用。此贪污数额巨大,为本朝立朝所未见,请我皇明鉴。”
太监走下殿来,将方之栋手中的奏折送到皇上案上,穆晟钊翻开奏折,看了一会,脸色变的阴沉起来。
张修谨赶紧出班跪下道:“皇上,您切莫听方之栋诽谤微臣,此事全属诬赖,微臣决没有贪污……”他话还没说完,穆晟钊已经将那奏折掷到张修谨面前,怒道:“你看看,事实俱在,你还敢抵赖,张修谨,你仗着是皇亲国戚,是朕姐夫,竟然如此大胆,你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殿下的张修谨捡起奏折一看,额上汗水涔涔落下,捧着奏折的手也只发抖,口中结结巴巴的说道:“皇上,此事不关微臣的事……”
穆晟钊却不再理会他,对方之栋问道:“方爱卿,贪污库银一百万两,按本朝法令,如何惩处?”
方之栋有板有眼的说道:“按照我大燕法令,应该褫夺一切爵位官职,没收家产,举家流放一千里外。”
穆晟钊看着坐在一旁的江成武问道:“王爷对此事有何意见?”
江成武一直如老僧坐定一般,这时候才睁开眼睛,仿佛事不关己一样,说道:“一切听凭皇上意思。”
穆晟钊道:“准奏!”
立刻有殿前武士上来,将已经吓的瘫倒的张修谨拖了下去,押送回府。他刚到驸马府,皇上正式的圣旨已到,圣旨上已经褫夺驸马和公主一切爵位和官职,贬为庶人,当日即流放驸马和公主到燕国边境登州,没收家产宅第之外,还提到圣上怜悯公主四个子女幼小,不必跟随父母远赴登州,收入宫中抚养。
顷刻之间,驸马府中已经哭成一片,宜顺长公主死死抱着四个幼小的孩子伤心哭泣,不肯让宦官带了进宫去,而旁边几个遣送他夫妻二人去登州的侍卫却不住催促。府中丫鬟仆人也哭成一片,都担忧着自己的前途。
最终,宜顺长公主还是抵不过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的拉扯,被拖上了囚车,宜顺公主哭道:“本宫到底还是皇上的亲姐姐,驸马不过受人诬陷,你们怎么可能这样对本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