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翠玲的家,距离学校不到一里路程。从学校南大门出来,向东走一百米,再转向北走二百米,就到了徐翠玲的家了。徐翠玲的家,四间瓦房,门口朝南,院子很宽敞。在这个下柳村,居民们大部分是住得这样的房子,只有很少的几处还是草房。出了徐翠玲家的大门,向东走十几米,就是下柳村那条“著名”的南北大街。南北大街是下柳村最繁华的地方。公社政府大院就在南北大街的西边,是一座三层小楼房,八零年刚刚建成。南北大街的东西两边,有几家小店铺,公社的门市部,就在南北大街的东边,和公社办公大楼相对。从门市部向北走,就是上坡。门市部的南边,有一家炸油条的,飘着人的气。不过那时候,吃油条的人很少,一般老百姓是吃不起油条的,当然,偶尔半月买一次,也可能是有的,就象徐翠玲家,只有徐翠玲的父亲从煤矿回来的时候,才去买它一斤油条,让徐翠玲和她的弟弟打打牙祭,而老人们也只吃一根两根。那些公社干部,才是油条铺的主要顾客,不过也是三三两两的。油条铺的南边,是一家铁匠铺,天天丁丁当当的,是南北大街上最有动静的地方。油条铺的西对过,是一家理发店,是一位中年男人和她的儿经营的。他的儿长得很胖、很白,在这个地方算是漂亮的。小店虽然不大,但是由于人家手艺好,态度好,所以生意不错,基本上是不断人的。王楠楠和王玉远,就曾来这里理过发。记得那次来理发时,理发师给王楠楠留的头发太长(其实也不是很长,只不过王楠楠为了少出来理发,希望理发师给他理得很短)。王楠楠不满意,又重新坐下让理发师给他钳短。理发师说,他的额头大,太短了不好看。王楠楠说,不要紧,只要不是光头就行,现在他还不到讲好看的年龄。理发师没有办法,只好又给他重理。后来再去理发时,理发时就给他理得很短了。
过了理发店,再向南,用沙子铺成的公路,向西南拐去,足足有四百米长。拐到西山脚下,又转向向南了。西山脚下,是王楠楠二丈工作的地方。四百米长公路的南边,紧挨着公路,是一条河,流向是从东向西,沿路而行。河水的这种流向,在他们那个县,是很多的,这当然是由于地势造成的。小时候,徐翠玲们以为别处的河水也是从东向西流的,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奇特之处,直到读了初二,才知道这是他们这里独有的。河足足有五十米宽,在他们这里就算是大河了。小时候,徐翠玲们经常在这里光着屁股洗澡,就是现在,还有很多小朋友在夏天在这里游泳、洗澡。们经常在这里洗衣服,男人人们在夏天晚上的时候,在这里洗个澡,也是常有的事情。河的南边,是上柳村,村子的最北边,有一所初级中学,叫南关中学。这所中学是县里办的。八三年以前,这所小学是所高中学校,隶属于县教育局,八四年,学校改制,改收初中班。王楠楠读小学的时候,曾经打算小学毕业以后,到这所学校来读书,谁知天不随人愿,到了八五年王楠楠小学毕业的时候,突然又不从他们那里招生了,王楠楠们只好到距家不到三里路的一所联办初中去读书,那里办学条件太差,住宿校舍不用说,单说课程,到他毕业的八五年,还没有开设英语。老师大部分是从当地农村招来的民办教师,业务也较差。况且,老师们都是农村户口,家里有地,他们根本不把全部精力放在教学上。因此,到王楠楠考高中的时候,竟然一人也没有考上。
话题绕远了,再绕回来。应该说,这地方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公共汽车通过这里。虽然距离县城较远,八十多里路吧,听父辈们说的。徐翠玲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喝着这条河流里的水长大的,占了这山川、河流的灵气,徐翠玲出落得水灵灵的。
虽然公共汽车经过这里,但是徐翠玲们却很少去过县城。与徐翠玲同龄的大部分孩子,到十四五岁没有去过县城。徐翠玲是去过县城的,那是她跟着父亲到他工作的煤矿去,中间要经过县城。长这么大,她去过父亲所在的煤矿三次,也就是说,她来回六次经过县城。在她的同龄人中,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所以,徐翠玲与她同龄的孩子们相比,说话做事少了一点羞怯,多了一份豪放,虽然还没有完全脱离农村孩子的害羞心理。
徐翠玲的父亲徐景松,与徐翠玲的大伯徐景飞,都在济西煤矿上班,就连徐翠玲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一年来到矿上上班的。她第一次去矿上的时候,才两岁多,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记忆;第二次去矿上时,她已经六岁,记忆已经开始模模糊糊、零零碎碎。她只知道父亲是在井口上打铃。父亲只要一打铃,矿车就从地面送到井下;井下的矿车提上来以后,父亲一打铃,矿车就停住了。那时候,徐翠玲觉得特别神奇,矿车怎么这么听话。小时候,她去父亲那里的时候,经常在父亲工作的地方玩,经常看到矿车上上下下,经常听到清脆的铃声。徐翠玲对父亲的工作的记忆,就是这些。。父亲那时候每月三十多元的工资,虽然不多,但比起周围的左邻右舍,还算是比较“富裕”的。那时候父亲每月回家一次,每次回来的时候,在街道上碰见她和弟弟,弟俩就开始翻看父亲的小皮包。在弟俩的心目中,父亲的小提包里藏着许多好东西:糖果了、木梳了、皮筋了、木枪了、饼干了等等,太多的惑。父亲推着一辆大“金鹿”,“威风凛凛”的从村中走过,弟俩像小尾巴,跟在后面。弟俩从家里拿出来吃,让其他同龄的小朋友干瞪着眼,口水流得老长。一辆大“金鹿”,在那个年代,让徐翠玲一家人倍感自豪。那时候,家里有自行车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在外面做工的人,家里才有自行车。那些在家里种田的,根本就不会骑。每当父亲推着大“金鹿”回到家,一些年轻人就找到徐翠玲家,借大“金鹿”骑骑。其实哪里是骑,分明是想学学。父母本不忍心外借,怕他们摔坏了,可是父母人缘有很好,又不忍心拒绝他们,只好忍痛割爱。每次人家还回车子,父亲擦了又擦,一个劲儿叹气。弟弟徐守峰,乳名“峰峰”,从小调皮不听话,经常挨母亲的巴掌。弟弟咬着牙,不吭声,不掉泪,掉泪的反倒是母亲。母亲打完了弟弟,想一想又心疼,自己就先哭了。平日母亲在生产队里上坡干活,没有时间来管教弟弟和她,只好由她来照顾比她小两岁的弟弟。记得有一次,弟弟掉进了河里,在里面扑棱,徐翠玲吓得大哭,不知所措。幸亏大人闻声及时赶到,才把“峰峰”救了上来。徐翠玲本想挨一顿揍是少不了的,没想到母亲跑回家来,看到呆在一边的儿,反而搂着儿大哭起来。是啊,怎么能怪儿呢!象儿这么大的同龄人,还有爷爷奶奶看着呢。可是儿,早已开始照看弟弟了。因为他们的爷爷奶奶,很早就过世了,在徐翠玲的父亲还没有寻亲的时候。许多年过去了,母亲养大了儿,看大了弟弟。,风吹日晒,脸上开始有了细细的皱纹。真是岁月不饶人呢。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父亲已经不骑自行车回家了,四十一岁,年龄大了骑不了这么远的路了,再说交通也比过去方便多了。
现在,虽然母亲过早的有了白发,但是还是十分能干干练,说话快言快语。母亲天天忙碌着,侍弄着地里的庄稼,象抚育他的儿一样。农忙的时候,母亲就很少回家,整日的在田地里。她不象那些男人在家的人那样有指望,地里的活儿一般父亲是帮不上忙得,只有依靠母亲。这时候,徐翠玲放学后就忙着烧菜,一般就是菠菜、白菜,好一点的是吃不起的。徐翠玲忙里忙外,一阵忙活,总是勉强把饭菜烧好,照顾好弟弟吃饭,有时干脆就洗几根咸菜吃。农活不忙的时候,母亲就早一点收工,回来炒点菜,打发好儿吃饭上学。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徐翠玲,从小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孩子,从小就替父母分忧。
一家人就这么平平静静过着日子。今年,徐翠玲中考没有考上,父母就让她再复习,明年再考。只要儿愿意上学,父母没有理由不同意。于是徐翠玲又上了复读班,没有想到遇上了王楠楠。
与徐翠玲的情况恰恰相反,王楠楠的父母就不太支持儿子来复读,这有点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一九八五年,王楠楠没有考上高中,父母嘴上不说,其实正好符合他们的心愿。他们愿意把王楠楠留在家里,留在身边。他们的想法是,他们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已经顶替父亲在县农机公司上了班,二儿子中专毕业后在县化肥厂上班,如果三儿子再走了,身边就没有儿子了。王楠楠留在身边,将来他们老了,正好照顾他们。所以,王楠楠没有考上高中,他们一点也不遗憾。但是王楠楠却不甘心留在家里,看一看他们那个地方,就够了。他们的村庄叫暗摇头。据说这村名是有来历的。相传,孔子周游列国的时候,要到齐国去。当他和他的弟子路过这个村庄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男人在路边坐着,那时候这个村庄只有几户人家。孔子就问那人这村庄叫申明名字,那人只顾摇头,却不说话。原来那人是个哑巴。孔子笑笑说,真是暗摇头呢。孔子的话被传了出去,于是这村庄就叫暗摇头。也许是因为圣人到过的缘故,这村庄每年都有一两个学生考上大中专学校,是个有名的秀才村。这里四面环山,土地都在山上,只要一出门劳作,就爬山。所以农民们是相当劳累的。这样的生存环境,谁不愿意离开?但是,他们改变命运却没有别的什么法子,只有这么一条路,那就是考学。只有考学,才能改变命运。所以,当王楠楠看到其他几位学习比较好的同学寻找门路去复读时,急得在家里直掉泪。就在他束手无策时,王文生老师,在关键时候又帮了他的大忙,父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