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陈贤妃服毒自尽了!你快去看看吧!”文竹的闯入打断了顾卿影的思绪。陈贤妃?顾卿影心里一紧。那个低眉顺目、富有才情的女子,她既有宋德妃的贤淑,又有墨菊的淡然。虽然顾卿影和陈贤妃交往甚少,但也不希望这样一个奇女子香消玉殒。
锦瑟斋。
顾卿影一进屋就看见抱怀站在门口的段松风。他轻皱眉头,看见顾卿影有些惊讶。云霜正在内室给陈贤妃诊治。宋德妃私下和陈贤妃交往甚密,在一旁打着下手。顾卿影见状,选择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陈贤妃走出内室。她擦擦额角的汗水,看到顾卿影礼貌地笑笑。“锦瑟的毒已经解了。不过,她的头发回不到从前了。”顾卿影掀起轻纱幔帐望望床上的陈贤妃。青丝化为白雪,是什么让荣辱不惊的女子自寻短见?顾卿影恨恨地逼视段松风。段松风读懂了她眼中的责难。他不解释,给云霜倒了杯茶说:“辛苦了。”
云霜接过茶:“我开几个方子吧!锦瑟还需要疗养。”云霜走到桌案前,看见桌上的墨迹一愣。顾卿影上前,看到纸上用隽秀小楷写着:生无可恋。顾卿影看着难受,把那张纸揉成一团。等云霜和段松风离开,顾卿影才问宋德妃:“陈贤妃为何想不开?”宋德妃叹口气:“她娘家出事了。陈怀柔父子通敌买国证据确凿,已经于今日午时斩首示众。”
陈怀柔居然是陈贤妃的父亲?顾卿影脸色惨白。那夜买通冷重生,顾卿影间接成了帮凶。她万万想不到,陈贤妃居然是陈怀柔的女儿。我不杀伯人,伯人却因我而死。宋德妃见顾卿影脸色难看,以为她是在为陈贤妃担心。她缓声安慰道:“好在殿下顾念夫妻之情,力竭皇上网开一面。要不,这可是诛九族的罪。”顾卿影心不在焉,“如歌姐姐,你先照顾她。我改日再来。”
顾卿影走到桃源林,正好看见送完云霜的段松风。那晚,她就在这里看见段松风毫不怜惜玉地打了陈贤妃。“你怎么这么残忍,你逼死她了?你让我也沦为了帮凶!”“你懂什么?”段松风睥了她一眼:“你又算哪门子帮凶?”“那天,我不该跟你见冷重生!”段松风揉揉眉心:“陈怀柔罪大恶极,死有余辜。锦瑟也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你没看她写了生无可恋吗?”顾卿影讨厌段松风推卸责任的态度。“如果你的父兄因你夫君而死,你会怎么想?”“你是要本王徇私枉法,动摇天曌社稷了?”段松风邪魅一笑:“到底是女人,见识短浅。”“你就不怕遭报应?!”顾卿影冲着段松风的背影喊。报应?段松风冷笑,我段松风最不信的就是因果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是一种理想。现实是人善被人欺。
“小姐,你和陈贤妃交往不深。为何这般担心她?”墨菊问。“我只是替她惋惜。”顾卿影对谁也没说那晚的事儿,她知道表面金碧辉煌的永平王府,其实处处暗藏玄机。她这几日把桃源林找便了,也没发现通往地牢的入口。
“听说陈贤妃现在闭门不出,潜心向道。”墨菊叹了口气。“真的?她的心结不打开,我真怕她再寻短见。”顾卿影想到这儿,自觉罪孽深重。“要不,你陪我去看看她?”墨菊笑了:“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吧!”“好墨菊,你就陪我去吗?成天守在东篱院多闷啊!”“好,好。这就去。”
锦瑟斋冷清了许多,满地是凋零的落叶花瓣。门虚掩着。顾卿影敲敲门,里面没有回应。难道!?墨菊和顾卿影对望一眼,一把推开房门。陈贤妃倒在床上,手里拿着《道德经》。
顾卿影松了一口气:“陈贤妃,你还好吧?这儿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多谢王妃挂心。我已经无所谓好与不好。”陈贤妃淡淡地说,目光始终没离开书本。她的气色比之前很差,顾卿影看了一眼桌上纹丝未动的药,心下了然。“如歌姐姐怎么不在?”“她被殿下叫去了。”
“你还是不恨段松风?”陈贤妃闻言终于看向顾卿影:“不知王妃光临寒舍有何贵干?若是来看笑话,你已经达到目的了?请回吧!”“小姐是真的很关心你。”一直没说话的墨菊开口解释。“不必。”陈贤妃的目光又移向书本,无声地下了逐客令。
顾卿影无奈,转身欲走。刚刚踏出一步,又退了回来。“我来并不是看你笑话的。你和如歌姐姐是我在王府中最喜欢的两个人。我不相信气质过人、蕙质兰心的陈贤妃会生无所恋!你认为女子嫁了人,就要视夫君为全部吗?不,我们不是男人的附属品。”
陈贤妃仍旧不理顾卿影,但她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她。“我们的价值,不取决于男人爱不爱我们!”顾卿影越说越激动:“财富地位是过眼浮云,爱情亲情也不是生命的唯一。我们活的每一天都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有意义的事。人生苦短,这比什么都重要!”
顾卿影叹一口:“听说你喜欢弹琴下棋,我还没听过你弹琴呢!不知比江月哥哥的琴技差多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写词给你。”我刚才是干什么,在长篇大论地跟古人讲平等自由吗?“刚才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对不起。告辞!”
顾卿影走出锦瑟斋,发现段松风站在院子里。“你何时来的,怎么不进去?”墨菊则默默给段松风行了礼。“现在没有进去的必要了。”段松风若有所思地看着顾卿影,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我唯独看不透你?“有没有必要,你进去就知道了!”顾卿影几乎是把段松风推进屋的。
“唉!我们走吧!”没走出几步,一向稳重的墨菊突然笑出声来。“小姐,真是宽容大度。不仅往夫君怀里塞女人,还把夫君往别的女人那里推。”“墨菊你出息了!居然敢嘲笑我?”顾卿影上前挠墨菊的痒。“啊,哈哈!小姐饶命,墨菊不敢了!”
锦瑟斋里则是另一般景象。陈贤妃看见段松风,立刻放下书本坐直。王妃说得对,我并不恨他。可我为什么就不恨他?“对不起。”段松风一向孤傲,很少跟别人承认错误。陈贤妃又是惊讶又是感动。
“诛杀你父兄,没有错。”段松风眼中一贯的邪气消散了,琉璃似的双瞳中只有真诚。“错的是,我负了你。”他说的是“我”,不是“本王”。陈贤妃瞬间泪流满面。他是懂我的。两年的期盼苦等,换来一句“对不起”。我是不是,该满足?段松风端起药碗,叫下人重新煎一份药。临走,段松风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很久没听你弹琴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