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自觉失态地拭了拭眼泪,按下满腹的辛酸:“我想先去看看云儿。”
楚浩靖颔首,当前带路,将众人领到了平王府。谭云儿尚未过门,也算不得主子,平王府并未戴孝,只设了个灵堂。谭瑞瞪了楚浩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暗自叹息。
惜细梅看着众人在谭云儿棺前凄凄哀哀,心中也备感凄凉。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她的,虽然没有感情,血缘的羁绊总是一辈子的烙印。跟着大家行过礼,惜细梅走出灵堂,清新的晚风吹散了浑身的燥热,也驱走了空气中的沉闷。
“想好了么?”楚浩靖走到她身边,吐出一口浊气。
惜细梅偏首看他,心知他说的是让他作伪证的事:“如果我做,你会帮我么?”
“会,当然会。”楚浩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只是,我的忙可不是白帮的,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要怎样的报答?”惜细梅不答反问。
“这个……”楚浩靖略加沉吟,道:“那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惜细梅凝眸,一个要求,谁知他会提出什么事来?似是看到了惜细梅的疑虑,楚浩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做伤天害理的事,也不会要你做你力所不能及的事,这样可好?”
惜细梅眼珠转转,终是应了:“好。”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来,指了指灵堂道:“王爷,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楚浩靖嘴角边的笑意僵住,半晌没有答话。惜细梅叹了口气:“原本我还很羡慕她,以为你为了她,有意拿我当幌子,驱散了后院的夫人们,还道她的确遇到了个有心人。可如今才知,原来她也不过是你的挡箭牌而已。你若心中有她,又岂会在她尸骨未寒之际,唇边带笑?戏终究是戏,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她至死都以为你是真心爱她的,不知这究竟是她的幸,还是不幸?而你真正放在心中的那位,又是何方神圣?”
楚浩靖定定地看了惜细梅半晌,眼睛微微眯起:“如果我说,我的是你呢?以你做借口,为她做嫁衣,这件事人人都看在眼里,即便是生愚钝之人也可以看出,我在乎的其实是她。这样一来,自然就没有人再会去找你的麻烦,你可不就是安全无虑了吗?人人都道我不在乎你,有谁知我最在乎的就是你呢?”
“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惜细梅嗤笑一声:“只可惜,我听说王爷那幅画可是早就画了的,显见的王爷还未遇见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我布局了,真是用心良苦,怎不叫人感动?”
“那幅画……”楚浩靖苦笑一声:“不过是想推托母后赐婚罢了。”
“是吗?那么现在呢?”惜细梅又看了灵堂一眼:“挡箭牌不在了,自然就需要寻觅新的挡箭牌了?”
“你怎么今天说话如此尖刻?”楚浩靖皱眉:“以前从没见你这样过。”
惜细梅怔住,低语道:“大概是心情不好吧。我出去一下。”
“你可是要去骠骑大将军府?”楚浩靖紧随一步。
“是,”惜细梅偏偏脑袋:“王爷有何见教?”
楚浩靖顿住,看了惜细梅一眼,幽深的双眸似乎写满了脉脉的情谊,叹道:“小心。”
惜细梅别过脸,轻轻应了一声,再没看楚浩靖,施展轻功出去了。
惜细梅一路之上刻意放缓了脚步,她能感觉到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到了骠骑大将军府墙外,惜细梅停住脚步:“出来吧。”
韩漕从角落里转了出来,施礼道:“。”
“我要见将军,还请韩侍卫带路了。”
韩漕应了一声,当先跳进墙去。惜细梅紧跟其后,一路兜兜转转,避开了明岗暗哨,韩漕在一座房子前停住了脚步。
“外面是谁?”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入骨的寒意。韩漕恭敬地回禀:“将军,属下韩漕,前来复命。”
“哦?”冷淡的声音里掺上了一丝趣味:“进来。”
惜细梅跟着进去,只见一个浑身透着肃杀味道的男人端坐在书案后,脸庞如刀刻一般,眉宇间带着战场上才能历练出来的铁血无情,一双黑眸炯炯有神,自她进来就紧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五脏六腑似的。
惜细梅不适地皱了皱眉,想起了小时候见面时的感觉,他果然是一点儿都没变啊,凌厉之气更胜往昔。静静地站在当地,惜细梅并未开口,任由那X光一般的视线上下扫视,仿若无动于衷。
韩漕见状,诧异万分。跟在将军身边,早就习惯了他那肃杀冰寒的气息,却不曾见过这样的情景。那位,在将军的书房里,在将军不怒而威的气势包围中,竟然夷然不惧,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却祥和的气息,那双水盈盈的眸子,竟就这样和将军的鹰眸对上了,不曾回避,不曾胆怯,写满了坦然和无畏。一时间,韩漕有些恍惚,他想,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将军会对这位另眼相看了。
“哈哈!”惜凌突然发出一声大笑,笑声暗含内劲,惊得园中的雀鸟竟相拍翅而去。韩漕忙运功抵制,却觉得笑声无孔不入,震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挤压了一般难受,额头上布上了一层冷汗,只希望快快离去才好。
不一会儿,笑声听了,韩漕喘了几口粗气,却发现将军那明显带着笑意和欣赏的眼神,不一愣。顺着将军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位嘴角含笑,一派云淡风清的样子,倒称得自己十分狼狈,不由得涨红了脸。
“下去吧。”惜凌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声音不见一丝起伏。
惜细梅眉尖微挑,就见韩漕如蒙大赦的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怎么,见到了父亲,竟连一声问安也没有吗?”惜凌重新坐好,沉声问道。
“父亲?”惜细梅玩味着这个词,唇畔微微勾起:“那么敢问父亲,你儿叫什么名字?”
惜凌一时语塞,眸中冰寒了几分:“你这是在怪我?”
“哪里?”惜细梅笑得如风般和煦,只是吐出的话语就未必了:“权利和义务一向是对等的,爹爹难道想白捡儿的便宜吗?”
权力?义务?惜凌虽有些不解,但惜细梅的意思他是明白的:“你是说,你要见面礼?”
见面礼?惜细梅想了想,点头:“算是吧。”
“我不是给了你一块玉佩么?”惜凌浑身又开始源源不断的散发出寒意。
“是啊,为了这块玉佩,我与娘亲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回乡路上,差点儿一命归西,还连累了客栈众人皆化齑粉。”惜细梅走近几步,盯着惜凌的眼睛:“那块玉佩不但不能保护我们,还害得我们身陷险境,若不是有人相救,我们早在异乡为鬼。如今,你却告诉我们那给我们带来灾难的玉佩是你的见面礼,知道的,明白你是我的父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
“你这是什么话?”惜凌剑眉皱起:“那玉佩,凡我惜家子,哪个不想要?给了你反遭嫌弃,哪有这个道理?”
“有句话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惜细梅嗤之以鼻:“父亲大人居极品,这句话的意思,想必不需要我解释了吧?”
“哦?有意思……”惜凌眼底闪过一丝兴味:“那你说,要我怎么办呢?”
“我想知道,你对娘,到底是怎么看的?”
“你娘?”惜凌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了?惜细梅愕然,原来他竟薄情至此,想来,那谭瑞倒算是真心对娘亲的了。“那,如果娘亲另嫁他人……”
“什么?”惜凌眸光锐利似剑:“那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惜细梅冷笑一声:“娘亲作为将军府三夫人的一生,已经在那个雪终结了,如今,她已是再世为人,自然有权追求自己的幸福。你既然不爱她,为何又要生生耽误她?”
“她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没意见。”惜凌拂袖而起:“只是这事若是传出去,就是将军府的笑柄!而我既是将军府的主人,就断不能允许门楣蒙羞,家丑外扬。”
“你不过是担心这个,那也简单。”惜细梅仿若松了口气,笑意盈盈:“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
“你有办法?”惜凌不相信地看了看惜细梅一眼:“就算你有,我又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虽是我的儿,可就算不认你,我也没什么损失。”
“这个嘛,”惜细梅眼珠转转:“将军夫人涉嫌谋刺王爷,不知将军会不会受到牵连呢?”
“谋刺王爷?她明明刺杀的是……”惜凌猛地顿住:“平王已经回京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