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让掌柜的去准备些吃的吧。”
碧荷站起来走到边，“公主啊，方才奴婢也问过那掌柜了，可他说，现在发大水，能吃的东西太少，若真是要吃，就得出更高的价钱买……”
我冷笑：“那掌柜是傻子么，大水都淹到家门口了，居然还想着钱？”
“没办法啊，掌柜就是不松口，硬要十两银子一棵白菜。”碧荷哭笑不得，“奴婢听了，当时就想上去扇那胖子两巴掌。十两银子，那不是抢劫嘛！”
“说对了，他就是抢劫。”我恶狠狠地道，“明着抢就是犯王法，所以来暗的，还让你拿他没辙。不愧是奸商……”
但是形势比人强，饿着自己也不是个办法，外头的大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得了呢。
“那，要不要给您去买点吃的来？”碧荷问道。
“算了吧，楼上又生不了火，买来菜也吃不着熟食。”我眨了眨眼，“嗯，不如这样……”
不一会，碧荷推开门出去。门大开着，我向外一望，发现所有客人都堆在二楼的楼道上。掌柜一人搬了个大柜子来，把能吃的菜和米粮都塞在柜子里锁起来，自己坐在柜子前面耀武扬威地看着一群人：
“想要吃东西的，大可以银子来买。嘿嘿嘿……现在这情势大家也见着了，这些菜可是宝贵得很哪。我呢，就开个公道价，土豆一个五两银子，白菜一棵十两银子，冬瓜一个二十两银子，我这儿还有烤鸭，五十两银子……想吃的就给钱吧！”
我看着几个旅人气得咬牙切齿，可又拿他没办法。
这时候碧荷开口了：“老板，我要一个冬瓜。”
“哟，是那位小少爷身边的姑娘啊。”掌柜喜笑颜开，“还是小少爷聪明，有钱不用才是呆瓜。”见碧荷递过去二十两银子，他笑嘻嘻地摸出衣兜里的钥匙，开了锁，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小冬瓜来。
那还当真是“小”冬瓜。我看了一眼就想骂人，那冬瓜长得和现在的小西瓜没什么区别。好在碧荷有我的吩咐，见了这么个小瓜，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接了过来。
我起身走出房间，迎头便见李如锦一脸不快：“刘公子，你怎么就买了呢？”
“李兄，不买这冬瓜来，咱们吃什么呢？”我笑了笑，眼睛冲他一眨，意思是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他一愣，似乎有所反应。
“阿广，阿全。”我对两个随行的仆役吩咐道：“去把我们四个屋子里的桌子凳子都给我拆了，少爷我要拿木头来烤冬瓜，剩下的烧水洗脸！”
掌柜还在原地发愣，倒是李如锦和两个仆役反应过来了，连忙起身往屋子里去了。很快便听见房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阿广和阿全用随身的长刀照着桌子条凳一阵砍，把砍下来的木片堆到屋子中间。掌柜终于如梦初醒：
“你们！你们怎么砍我的桌子！”
我装作没听见，只拍着手道：“快点快点，少爷我饿了。”
“喂！我说你哪！你怎么砍我的桌子！”掌柜好不容易撑起肥滚滚的身子，要冲到我面前来。还不等他靠近，李如锦便挡在了我的身前，抄手笑道：“废话，不砍桌子，那我们要怎么生火烤冬瓜啊，难不成叫我们吃生的？”
“你……你们……”掌柜气得浑身发抖，“这……这可是我店里的东西！”
“嗯？你在说什么？不是店里的东西？”我眯起眼睛，好像听不清楚他说话，“那太好了，阿广阿全，把那帘子也给我拆下来铺上，这地上潮得紧，少爷我不习惯！”
“刘公子，你没见他们正忙着‘劈柴’嘛，这拆帘子的事，就交给在下吧。”说着，李如锦便进了屋，把自己房中的一幅藏青帘子拆了下来，然后搬进我的屋中，铺在地上。完了还直起身子，在帘子上使劲踩了几脚，道：“这下没问题，肯定不湿了。”
掌柜还要开骂，我又命仆役阿霜取了他的长刀来，在掌柜面前挥舞了两下，那肥滚滚的老头立刻缩回脑袋，生怕被削着。阿霜嘿嘿一笑，把冬瓜摁在地板上，用长刀开始切片。掌柜一要上前，他便把刀抬起来像模像样地舞两下。
“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掌柜气得手脚直哆嗦。“我要告你们……告你们去！”这厮似乎一激动起来，说话就口吃。我笑了笑，懒洋洋地道：“唉，掌柜的啊，不是本少爷逼你，市面上一个冬瓜才卖十几钱，你开口要二十两银子，本少爷猜想，这多出来的银子一定就是柴火钱了。”见他要反驳，我又抢道：“其实不怪你，这其他的木头都浸了水烧不起来了，只有委屈一下这些桌子了。您说是不是啊？”
这么一说，旁边的旅人都笑了起来，有人掏出银子来：
“掌柜，我要一个土豆！”
“掌柜，我也要一个土豆！”
拿出银子来的人，都起身去自己屋中砍桌子砍椅子，掌柜一时还不敢收钱了。
“喂，不给？”一个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壮汉堵在掌柜面前，“老子给你钱你还不拿出来？欠揍？”
“都、都给我打！”掌柜气不过，仗着背后几个小二，指着我的鼻尖吼道：“狠狠地打！把那小兔崽子给我打死！”
碧荷脸依然苍白，却站到我的面前来：“谁敢动少爷，我、我跟他拼了！”
小二推开那堵在面前的壮汉，一边捋袖子一边向我走来。谁知道推那壮汉的人还没走近，便被壮汉伸手提了后领拽了过去。
“敢推老子，活的不耐烦了？”壮汉说着，一掌将那小二推下楼去。
哗啦！小二掉进水里了。楼上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敢对刘公子动手，活的不耐烦了？”学着那壮汉的口气，李如锦站到了碧荷面前，将我们护在身后，把我们和逼上来的三个小二隔开。他面上带着笑，完全没杀气。
“李公子，小心啊。”碧荷拉拉他的袖子。
小二们一阵猥琐的笑：“哦哟，想英雄救啊，嫩了点吧？”说着便一拳头招呼过来。
李如锦也不躲，抬手一挡，轻松化解了那一拳头的攻势。右面一个小二则是横踢一脚，李如锦伸手将碧荷往后一推，顺势侧身让过那一腿，旋身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砸在左侧那小二的后颈上，接着又是一个旋身，抬腿踹在右边小二的肚腹上，竟将他踹飞了出去。
哗啦！又是一片水声。我在碧荷身后捂着嘴笑。
“看不出来，李兄很有两下子啊。”我笑道，“有这等高手在，本少爷就不必担心了，这些人便交给你吧。”
“看招！”掌柜大吼一声，向着李如锦扑过来。不料这一扑李如锦闪开了，倒是扑到那壮汉身上去了。水桶身子不遗余力地压在壮汉胸前，我感到二楼的楼道狠狠地抖了几抖，几乎要因为这一飞扑就全部垮掉。我赶紧拉过李如锦和碧荷，退到房间内。
“你－－敢－－压老子！”壮汉爬起身子，单手拎不动掌柜，便双手抱着他的腰，将这肉质大水桶整个儿扔下了楼去。
哗啦！！这次的水声格外响亮。
我掩上门，把外头的主要矛盾成功转移到掌柜和壮汉的身上。碧荷望着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李如锦也是双目含笑望着我。
“公……少爷，您那招还真管用啊。”碧荷赞道，“听听这水声，那老头子肯定被摔得很好看。”
李如锦意味深长地看了碧荷一眼，转而对我笑道：“刘公子聪明过人，在下佩服。”
“李兄别这么说，方才若不是有李兄出手相助，现在被扔下水的人，说不定就是小弟和碧荷了。”我抱拳一礼，“李兄的身手，令小弟叹为观止啊。”
说实话，长这么大，这些武打镜头只在电视里见过，从来没见过现场版的。在这个世界住了这么几年，这个国家里最高贵和最卑微的地方都去过了，也没见着这般刺激的事。李如锦那一架打得不可谓不养眼啊。
李如锦倒是谦虚：“家中男子从小便要学习防身之术，这也算当年练功的一点回报吧。”
三人笑过了，又回到了正题上来。
“只要水不退，咱们以后是不是还得天天拿桌子凳子当柴烧？”碧荷问道。
我摇摇头：“就这么几张桌子，成天烧着也不是个办法，万一把这楼给引燃了，那咱们不是倒了大霉么。”望向李如锦，“不过有李兄在，我想那掌柜应当是跩不起来了。”
“跩？”碧荷和李如锦同时转头来看我，“那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很不好解释呢。
我笑了笑：“就是说那掌柜肯定会被李兄给治的服服帖帖的，咱们自然就不用担心了。”
“不过，依在下看来，那柜子中的米粮也撑不了几日。”李如锦道，“若再不尽快离开这地方，我们怕是都得饿死。”
我皱了眉，思忖道：“一楼的门已经被水封上了，若要从那儿出去，就必须泅水。”
“少爷，奴婢……奴婢不会水啊！”碧荷急了。
“不知待到水退需要几日。”李如锦摇摇头，“希望那个时候咱们都还撑得住。”
“我倒不希望水退呢。”我叹了口气，“要潼城水退，只有一个办法能办到，那就是洪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若非将洪水分流引走，便是土墙崩溃了。”
堵水的土墙一旦垮塌，那就意味着潼水的下游一带，都将遭受毁灭的冲击。
李如锦脸上现出严峻之。
“现在咱们能做的，便只有等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