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过不了多久,他脸上伤口毒液逐渐扩散,何况双拳难敌四手,诸多具有超乎长能的僵尸围攻下,亦渐渐露出败像。
柴烬不甘更是恼怒地顽抗着,一万个不愿放弃生存的希望。凌乱的动作下,胸口要害露出了破绽。一具僵尸青黄的干枯利爪猛然伸向柴靖胸口。
大势将去,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决定。柴烬发出一声长啸,凄惶的声音震荡山谷久久不散。
“……你就这么不想死么?”
不知从何处幽幽叹出句古怪的问句。那声音如此稚嫩生脆,却流露着难以言喻的超然和淡漠。
及其怪异的,此声如同有魔力一般,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群诡异神秘的僵尸怪。那些僵尸惶恐地豁然停下动作,扭头望向声源。
万万没想到,说话之人只是一个十三四岁大小的男童,衣着褴褛,极长的黑发夹杂着银光,凌乱地披散着,却掩饰不了与生俱来的傲气与贵气。他蹲在昏死孩身旁,伸出苍白纤细的指头扒开孩额头刘海,那里鲜血不住留下。
男童从容地看完孩伤势,微微仰头,朝一群瑟缩的僵尸轻皱下眉,只淡然吐出一个字:“滚。”语句淡漠得如同叹息一般。
那些僵尸却突然怔住,如同大赦般,惊叫着四散奔逃,不一会竟散得干干净净到让人诧异。
柴烬紧紧皱眉,一颗心悬得比刚才更高,抓住模糊的思绪,长剑横放于胸口,警惕地沉声问道:“你是何人?”若这荒野中的诡秘男童和刚才凶残的僵尸不是一路,他实是猜测不出还有谁能有如此能力轻松驱走那些怪物。
男童站起身直直望向柴烬,口中轻轻重复着方才的问句:“你就这么不想死么?”
柴烬听到此话后,有些错愕,但马上定下神来,冷道:“是!你待怎地!”
“……我待怎地……?”男童幽幽反问,低下头,昆仑山间冷风瑟瑟,唯有方才那几句古怪的对话还残留在漆黑山野那潮湿冰寒的空气内。良久良久,男童方道:“不消片刻你也活不成啦,何不看开些。”
柴烬听男童如此一说不仰头大笑,仿佛听到世上最最可笑的话语,狂傲道:“我不会死!阎王老子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言罢拿起手中长剑就朝自己左脸上割去,把一片已然变成深紫的肌肤连带伤口毫不留情完整剔除,顿时血如泉涌。他却像打败了所有僵尸般得意地放声狂笑。
男童看到他自割面颊的举动,和现下满面鲜血仍不住大笑的骇人狂态,脸上丝毫不带表情,只是淡淡望着,片刻,待他笑声止住才缓缓道:“一些细微尸毒早已浸入你脑中,不出几年,你会比现下死得惨上百倍。”
“那又如何!”柴烬傲道:“不出数月,我便能找到这毒的解药!”
山野内刹时一片寂然,远处猫头鹰突兀地“咕咕”叫了几声。许久后,男童才缓缓道:“……是么。”语气间没有高兴的感觉,更不存在不悦的情感。
柴烬有些讶异男童的回话,不顾血流如注的左颊,带些执着情感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昆仑山深处,世间最为神秘的玄火门地界,半出现一个行踪诡秘的褴褛童子,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是平常人家的孩童。或许,柴烬提心吊胆的暗自揣测,或许这个男童比方才三四十具僵尸加在一起都危险,只因为他身上本不该流露出强烈到能操控人心的不知名贵气,与和他年纪截然相反的老成,以及……含蓄却不容忽视的狂傲。
男童轻笑一声,自嘲道:“我——什么也不是。……我连自己是不是人都搞不清。”说完这句让人费解的话,他自顾抱起昏迷不醒的孩转身朝一片浓重如墨的暗处走去,淡道:“想活命就跟上。”
柴烬望望四周依然有无数不死心的僵尸在暗处鬼鬼祟祟望着他们,显然它们有着充分的不为人知的理由深深惧怕这个外貌嬴弱的少年,当下他也无计可施,唯有咬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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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昆仑山的寒气像针扎般刺入关节,加上远远跟着他们时时刻刻都在释放森冷鬼气的一群僵尸,让胆大包天的柴烬也不免有些心寒。他忐忑地自问如此轻易的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童子是对还是错,心中暗自掂量身前这个嬴弱少年到底会不会武功,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他。
一行三人只走了几步,就进入一片墨黑昏暗内,柴烬警惕地望望远处的僵尸都惧怕着不敢过来,又转头问早已隐没于漆黑的男童道:“这是何处?”
那男童并未答话,就如这里的浓重黑暗一般沉默着,或是他已然和这里的黑暗同化了也未可知。不一会,一种闷的光明艰涩地挤入黑暗内,照出一片亮堂。
原来三人是在一个浅浅山洞内,山洞顶部极高,却不深,走得十来步就到底。柴烬看看几步外放着个简陋草榻,此时昏迷不醒的小孩安然睡在上面,男童坐在草榻边缘,抬起的左手手掌之上竟漂浮燃烧着一团银黑烈焰,那奇异熊熊燃烧着的烈焰并无其他像火把,火折之类的媒介,就这么乖巧地漂浮于男童左掌上,活泼地跳跃着。男童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习以为常的依靠这团发着闷冷光的火焰照明,以此顺利包扎孩头部伤势。
“玄火?!”柴烬盯着男童手上释放的银黑火焰,惊异非常地失声叫出,只有神魔化身的玄世血脉才拥有的毁天灭地火神之力,传说连万火之神祝融都惧怕的被受神祇憎恨的力量,玄火门最神圣之力,却轻易被这来路不明的男童使出!柴烬连忙眨眨眼,仔细观看,“决计不会错,这种阴寒的酷烈火力……漆黑如墨般的火焰泽与月火舌——你……你是谁!”他不久前见现任玄火王使出玄火之力,但那种冰冷和灼热同时矛盾且融洽具备的火源之力比男童的不知大过多少倍,玄王眨眼间就把一具千金重的古鼎化为乌有的能力,这个男童却是万万没有的。
但不可否认,这男童唤出的银黑火焰力量再如何弱小,也具备了玄火的一切特点。
男童缓缓仰头,站起身,背对柴靖,伸长左手用玄火照亮山洞最内一片光滑石壁,豁然显现出无数闪烁灵光的白符纸,乱中有序地排列出一个巨大阵法,壁上还繁琐地画着无数符文,道:“你既是玄火门人,该见过这个罢。”
“——虬龙锁!”柴烬眯眼仔细观察壁上符文,那些符文不知是因为年月过长,还是其他原因,颜已呈怪异的深褐。玄火门只把这种阵法用于及其重要的犯人身上,大凡这些犯人自身亦有通天之能,但被虬龙锁镇住,就算你有虬龙之力亦绝无逃脱的可能。柴烬从未亲眼见过,只是听玄火门位高权重的十六堂堂主闲聊间偶尔提及。
男童轻点下头,淡淡讥笑道:“就算我有什么玄火之力,犯人就是犯人……哼——这片荒林已被虬龙锁法力死死镇压住……他人可以自由出入,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个暗无天日的大牢笼……”说道此处,男童思绪渐渐飞远,深深隐忍着怨怼的心情低声道,“……他觉得单单一个虬龙锁锁住我仍不放心,又拿十多人的鲜血在上面生生再加道咒……他就那么怕我给人发现么……我就那么丢他的脸么!……我到底算什么呢……算什么呢……”男童声调越来越低,如同说给自己听一般,带着无奈却包含疯狂的悄声控诉。——少年口中说的“他”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样貌如此孱弱的小小少年以这般残酷的手段困在此处?年幼的少年到底犯了何等不可饶恕的错误?
此时柴烬早已猜出眼前这个少年一定和玄火门有极深的渊源,他望着少年压抑着颤抖的背影,有些不忍道:“我柴烬不是个忘恩负义之辈,倘此次脱得大险,保住了命,定上奏玄火王,细细查明后放得你自由。”
男童轻轻一笑,摇摇头,平复下激烈的情感波澜,才缓缓开口:“你若想报恩,就别在玄王面前提起我半个字。”
柴烬待还要再说什么,想了半日,终究改口道:“我应允你。”
“看来你不想杀我啦?”男童早已察觉柴烬的杀意。
柴烬的心事被他说中,眉头微皱一下,冷道:“你若真要杀我,我也只好对你不客气了。”
男童轻轻摇摇头,散去掌上玄火,黑暗无声无息地把他们吞噬。却听得男童声音朝不远处传来:“你也早些歇着罢,那些御鬼不敢来这里。”
柴烬听后背靠岩壁而坐,从怀内拿出瓶上好金疮药胡乱涂抹在脸上伤口处,问道:“那些怪物怎么会来到玄火门地界?为什么它们那么怕你?”这两个问题是他早就想问的。
男童如同睡着般,良久没有回答,待柴烬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只听那生脆童稚的声音幽幽道:“那些御鬼已经存在数年,怎么出现的我也不清楚,平时不出来。只是每当月阙才有不知名原因失去管制,处处乱跑,天亮又消失不见。——今晚正逢月阙,到被你们碰上了。”
“晦气!”柴烬抱怨句,想了想,讶异道:“你说数年前?那你到底在这被关了多久?那些怪物怎地不吃你?”此话及其失礼,但柴烬一是看男童年纪不大,便有轻视之意;二来男童身上谜团多得难以言明,唯有单刀直入速速问清。
那童子却不介意,像是自语般:“被关多久……?很多年了罢,多得我也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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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神秘男童现年十四岁,从出生到现在就被锁于昆仑深山内,一直有一对来历不明的夫精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由于男童不能出这片荒林,所以夫就在离此不远处建了所小茅屋,日子过得怪异却算太平。男童的父亲每隔五年才来看望他一次,这种亲子间的探望在男童来说就像视察一般,苦不堪言,最让他寒心的便是父亲对他流露出的露骨厌恶,男童实事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三岁那年,照顾男童的人病死了,好在还有鳏居寡言的伯伯陪伴他,教他很多很多生存下去的方法,不至于让他在荒野内活不下去。直到少年十二岁。
那晚刚好月阙,蜂拥而出的僵尸捣毁了老伯的茅屋,老伯拼死逃到男童处,身上已被僵尸尖锐的利爪抓得条条血痕,他喘息却安然地对男童说:“死前想来看看你,走得也放心些。”
男童平静地说道:“不用担心,我把你尸骸葬于我洞穴内,就再不会分开。”
老伯轻轻摇头道:“不成的,一会我得回去找那群御鬼,因为我看见阿柔了,我想再见她一面,然后……然后带她回来……”阿柔便是他死去多年的子。
男童想了很久很久,才点头道:“那你去罢。”
不想那一,老伯再也没回来,男童每晚每晚都在等待,等待着从来就不切实际的诺言,他永远也不会承认那老伯会欺骗他。他隐隐觉得,承认了这个早已破灭的谎言,他亦就没有生存下去的借口了。
男童每天都在回忆和世上活人所说的话,每一句都是他们曾出现在他苍白生命中的有力证据,证明他并不是默然无有。可怜那老伯直到死,男童都不曾知晓他的名字。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过了一天又一天,不知道外界的一切,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和他差不多大的孩童,不知道原来还有人百折不挠的活着。于是,他决定救他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