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琐繁冗的食物,正是南国宫廷最正宗地道的饮食。
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从前,而从前却再也回不到现在。
一路不停歇的颠簸,我真有些吃不消了,北国两年的番邦起食饮居,让我还无法突然适应本属于我的原本生活。
不用怀疑,我们正在驶往辕日国的路上。
我亦喜亦忧,喜者,终于可以回归南域,永即可望之。忧者,我尴尬的身份和名分。
可是真正奇怪,烈殇仍旧大模大样的与我同房分塌而睡,这是个乱七八糟的理也理不清的头绪,足以让我上天堂入地狱,他到底怎么想?怎么处理看似的关系?
行至銂弝————辕日国边陲之郡。
烈殇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并不入郡。随行太监杂役已懂得游牧民族的扎帐之法,片刻,两顶大帐便竖在山脚下。
此时已值盛夏,野外的儿草儿,莺莺燕燕,与孤竹国又有天壤之区别。
我喜欢孤竹的季,南国的夏季和永的冬季。
故国的冬天,只是微寒,像北牧地区夏末秋初的凉爽,我的紫若宫附近种满了各小,摇曳生姿,还有那满径的。
“在想什么?你可发了好一会儿子呆啦!”烈殇和我坐在草地上,一同沐夏风。
我看他,两年的塞外之行,让他成熟了许多,一点也不像二十几岁的男子,而且身体也威猛了,绢薄的衫子再也裹不住健硕的胸肌。双腿修长的抵着草地,墨发在醉人的醺风里飞扬,衫裾呼啦啦地顺着风的手指响动。
油绿的地表,黑衣俊颜的男子,眼角傲临天下的神止,和霸道的气势,我竟和这样孤傲,霸戾的男人生活了那么久。
他一定知道我在研判,在琢磨,也在微微地欣赏。
“你预备把我怎么办?继续做你的胭脂娘娘,还是你的皇嫂?”
他躺着草地上,也把我拉倒,固定在他的怀里。
“嘘!”他说“你瞧天多蓝,还是故乡好,我们先睡个觉。”
他知道我必会拥开,所以,扣紧手臂。
“千万不要做徒劳的挣扎,安安稳稳地躺着,享受自然舒适的阳光和我的爱,不好吗?”
一语双关!
“我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安排!你也不必告诉我怎么办了,我是胭脂,是永帝国的公主,所以,你和你的皇兄就是水中的泡沫,该消失啦!”
我在他拧眉的当,跳起来,踩着那修长完的腿走过去,用力踏踏,好结实。
他从来对我的虐待不喊一句痛,不表露一瞬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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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无数个奇怪又措手不及的称呼,一个翠衣丫鬟躬身低首的唤我。
“什么事?”我抖抖如蝴蝶孔雀或是凤凰一样繁杂的彩锦罗衣,我喜欢干净的衣裳,哪怕有一丝头发也不行,而况刚刚滚在草地上呢。
“请饮茶。”他恭恭敬敬地呈上来,并未退下。
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是悦耳的声音让我留意。
入口不是醇厚的茶水,而是湛凉的久别了的酒!我的嗅觉怎么忽略了那淡雅清冽的气?
远离帝国与往昔,酒若似从记忆里跳出来。
所有的恍惚,我仍没忘用那只古老的银簪试毒。
清酒仍是那个味道,一丁点都没有改变。我忽然悲伤的想起舞剑,父皇和母后。
“父亲好吗?”我问。
“主人很好。”翠衣丫鬟仍以卑微的姿势站立。
“什么事,说吧!”
“无事!”
她的泰然处之,从容不迫,让我刮目,我努力搜寻记忆,她跟来我多久?今日现身绝非闲聊,也好,千篇大计从头过!
是父皇派遣无疑,没有人了解万我的习,即便是酒我也是温热了再喝,这么冰冷的拿来,好比当年的桑葚酸梅汤。
“家里怎样了?”家里自然是指帝国,她果然是做密使的料,一听便懂。
“家里房子倒了半数,亲戚朋友远远避开,幸有老爷打下夯实的家业,四十几个儿没一个中用的,只盼远游在外的爱子归来,便家兴业旺了。”
烈殇并没虚言,果真半数郡县归其靡下,众臣子也必是多数卖国求荣,好在永近三百年的江山根基,才不至垂死。四十六个皇兄,没一个挑得起重任,与永共渡难关!
“老爷寻子多久了?”
“一年半之久,老爷还说,家兴人旺,必有定数,一半天为,一半人为!”
她在暗示‘主惑世歌’。
我有些累了,靠在椅子里,永的处境要比想象的糟糕。
“人从天命,”我道“不逆,不拂,不争,不弃。”
“老爷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兴家业未必在家中。”
那婢子深深一福,自去。
从始至终,我不知她的容貌,只是声音好熟悉,好遥远。
一句‘兴家业未必在家中’,父皇是告诉我留在烈殇身边,静观其变吗?
“…………千古帝业也不过一抛黄土,到头来却拾得一份二情,也许竟最是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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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苍老的歌声传入帐中,偏这几句钻入我的耳里,倏地睁开双眼,浑身战栗不止。
“谁在唱歌!”我失声叫。
丫鬟使跪了满地“是一位白发老者,在帐外不住击鼓而歌!”
“速请老者入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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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颜鹤发,仙风道骨之姿,他见了我,只是含笑捻须,所有的形在他眼里不过是空,我自斟了一杯茶,自饮,行者空也!
“仙子何往?”老者终于开口,称我‘仙子’实不敢当。
我躬身拜道“师傅言重了。”
“众生于世,为三道:悠道,道道,闲道,仙子何道?”
“弟子乃道道!”
老者点首“既是道道,则难矣,易矣,苦矣,乐矣!然天命不可违,只是苦了仙子一人!”
手里的茶盏应声落地,天下唯一面之缘的老者懂我。
“哈哈哈……”老者飘然而去。
…………千古帝业也不过一抛黄土,到头来却拾得一份儿情,也许竟最是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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