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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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天骐瞬间的怅然与失落掩盖的不是很好,在座的三个人一眼不落得瞧在眼里,只是柯夫人眼角渐露笑意,柯一如既往地沉默但眼里的冰碴消融了许多,桃桃一副似懂非懂地神情,只用余光快速碰碰李天骐就赶忙收回。众人的反应并没有引起李天骐的注意,因为他向来都不在意这些劳神费力的事情,可那曾经从幼时起就缠绕于他心中的那缕,难道真的永远要葬在时间里吗?

  "阿郎,这鸡鲜得很,来尝尝。"今日宴席的布酒丫鬟是桔红,她倒是个机灵人,见席上无人吱声,赶忙过来照应李天骐吃鸡。

  柯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柯道:"心儿今日踏青去了?"

  柯淡淡答道:"是,母亲。"

  "家里的到底不比外面的鲜,明日里无事,你们就陪表哥一起看看去?"柯夫人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话一出连在一旁的桔红都觉得脸有些发烫。

  柯的眼睛重新又冻上了,"母亲怎会有此想法?表哥不是有朋友在这里麽?"

  柯夫人颇不以为意道:"你和阿桃穿了男装带着枝、绛儿她们加上外间的几个小子同去又如何?他朋友归他朋友,咱们要尽地主之谊才是。何况你表哥是出世之人,不讲这许多俗理。"一席话有理有据,柯无从辩驳,不情愿的抬头看看作狼吞装的李天骐。出世之人?柯心中好笑,他李家还有闲散的出世之人?正想着,但听李天骐回道:"姨母太客气了,这武陵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况且表大了不比从前,我看还是作罢吧。"

  "我家驭之倒是长大了,"柯夫人又一阵感慨"你总说你这里有朋友,到底是真还是在搪塞我们?"

  李天骐连忙摆手道:"我怎敢搪塞姨母,我确有朋友在此处。原想和我一起来拜望您的,无奈……"说到此,李天骐忍不住讪笑起来。这一笑让在场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待他笑够众人都有些失去打听的兴趣了,于是饭桌上又是一片寂静,只有李天骐卖力的发出嚼脆骨的声音,表示着这场家宴仍在继续。调和酒宴气氛本就是布酒丫鬟的职责,桔红自是深谙此道,遂似是无心却是有意道:"诸位可曾听闻城中来了位貌比潘安的男子,听我母亲说城中子为一睹其风采,竞相拥堵在朝荼楼门口,好多人连鞋都踩丢了呢。娘子,会不会他就是李阿郎的朋友呢?"

  柯夫人闻言惊道:"有这等事?驭之以为如何?"

  谁知,柯夫人话音刚落,李天骐干脆大笑起来道:"是了……是了,他就是我在武陵偶遇的朋友。此人乃当朝相公的七弟,正值弱冠,名元烈小字文鸿是也。"

  这话虽是笑语但无疑是石入水中,外面看波澜不惊实则已经暗流涌动。柯夫人顿了顿手中的竹筷,扭头端详着还在笑的李天骐;柯半闭了眼,不经意地斜瞟柯夫人几眼;桃桃看着李天骐终于止住了笑声,巴望着再听些故事。可李天骐没注意到桃桃的期盼,笑过后总结了一句:"这厮到哪里都如此,未免得给姨母添麻烦故未领他来。"

  "那他先下住在何处?"柯夫人停止了端详,继续加着菜还时不时地示意桔红多照顾桃桃。

  "他今日反正出不了朝荼楼,就干脆住在那里了。"李天骐说罢摇摇头。

  "好啊,"柯夫人点头称是,"有柳家父照顾断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柳家父?李天骐心中释然,怪道今日里小蛮就不说这位极有权势的老爷到底是哪家?怎就没想起是自己的小姨丈呢?如此说来,今日与她茗战的必是府中之人了?想想有这等茶技的,只有心表和她了。心表不比小蛮阅历颇丰,连小蛮都不能完全领会的茶境她自然更是不行,那么这高人必定是她了?想到此,李天骐心中不热浪翻涌,忽地想起了什么忙收了心思问道:"今日在茶楼上,文鸿跟我说起了怀庸的一些事。不知姨母知不知?"

  "哦?有你姨丈照应着,想必不是公事是私事吧?"

  "姨母还真是不减当年,只是同着表,不好说吧?"李天骐试探道。

  "表哥既是出世之人还据这些俗理吗?"柯的突然发问吓了众人一跳,当然包括李天骐,他还以为他这个表要永远沉默下去呢。"呵……是……"李天骐看看柯夫人也未说话,重新调整了下思路,"既如此,那我就开诚布公地说了,我听说怀庸与文珍的侄文淑定亲了?"

  "这件事我知道。"柯夫人没有否认。

  "这不像怀庸的风格啊,我真想不到。"李天骐的话音调颇高,音尖利让人听着有些刺耳。桃桃也听出来了,眼看看柯夫人,笑意盈盈丝毫不为所动容,再看看,竟也难得的浅笑,只是这笑让人觉得冷,她不大喜欢这样的家宴,前热后冷叫人捉摸不定。桔红和她的想法相似,显然李阿郎越来越不配合她的照应,径直说着,全然不理会满盘的珍馐和斟满多时的酒杯,她有些冒汗,这可是她第一次做布酒。

  桔红这里正着急,一双玉手早已拂住自己的肩,耳边传来救命的轻语:"红儿,你今天不错了,我来吧。"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柯府的司食执事十娘,她是老布酒了,像今日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十娘慢步来到李天骐面前,端了桌上酒杯凑近鼻下闻闻道:"喏,今日分当饮风玉露才合适,怎地还是踏雪寻梅?怪道阿郎不饮了,还真是有问题。红儿,记仔细了下回再不可拿错。"桔红忙点头称诺。十娘见李天骐有些意外地转向自己,又道:"今儿的布酒使本就是我,是我白日里有事出去了,我那孩子怕我回不来才赶鸭子上架,不周的地方还多多见谅。阿郎消息真是灵通,我记得昨天晌午我家娘子才得的信儿,看样子阿郎比我们知道的还早。这话赶到这儿了,我可要发第一个布酒令喽,李阿郎,我们听闻文氏自幼早慧,又伶俐标志温柔体贴,此话当真?"

  李天骐打破脑袋也想不出十娘这个人来,幼时只影影绰绰知道有那么个人,但因自己年龄小从未上过宴会台面,自是无缘见过,今日里初次领教竟觉得此人颇有些她的风采。不管怎样,十娘的话问到此处,自己如何作答呢?这文氏确有如此盛名,若不是她总管太监兼左威卫的伯父文珍极力阻拦,恐怕早就被礼聘入宫了。想到此,李天骐唯有降了声调换了语气道:"久闻十娘大名,今日终能一睹风采。李天骐谨遵布酒使令,布酒使言重了,文淑梓为京城名媛,就连当今圣上都数次遣鸟使前来,要不是有个有势力的伯父拦下,只怕现在已是皇上的人了。"

  "那好。本布酒使再发第二道布酒令,那文氏可愿入宫?"十娘不打算让李天骐闲下来。

  "这……我倒没听说,倒听说她为了避鸟使回越州老家躲了好一阵子。"这也确是实话。

  "那这么说,此子并不愿进宫了?这是第三道布酒令。"十娘的用意很明显,李天骐皱了皱眉,似有领会道:"布酒大人,若如此说来该,不,文淑梓就是这个意图,说起来她与怀庸也可算是郎才貌,门当户对。"这话终于说对了,十娘满意地点点头,回身来到柯夫人近前,施礼道:"我这布酒令当得是不是太严了?"

  柯夫人遣身旁的小丫头又拿了一酒杯,亲自满上道:"你这布酒使当得恰到好处,我当敬你一杯。"

  十娘笑笑,接了酒杯一饮而尽。柯夫人又满上一杯递予桔红道:"你这小布酒使当得够辛苦,这杯给你了。"桔红羞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看向自己母亲,见她冲自己点点头,遂会了意大大方方地向柯夫人躬身施礼将酒一饮而尽。

  布酒接主人的酒就是我的工作已经做完的意思,三人的这一出无疑是给这场宴会做了总结发言,再坐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不一会儿,冯氏便吩咐着小丫鬟们将酒席撤了,另换了些甜水果品,也许是经了十娘这一着,李天骐沉默许多,不再有刚才的狂态。柯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又问问他打算何日再婚。

  柯听到此处,笑了笑,她知道这位表兄的第一位夫人娘家姓吴,与大姨丈家是世交,自小便定了娃娃亲,当初这亲订的还让母亲和大姨母理论过一阵子,

  可惜黄氏过门第二年就暴卒了,至今已有三年只听说表兄添了两房小别的再无其它。桃桃自是不知这些故事,饶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地还跟着笑两声。李天骐显然不大愿意提及前尘往事,对于柯夫人的关心要不嗯嗯啊啊要不支支吾吾,有时干脆笑而不答。这谈话照例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柯夫人叫冯氏将果水撤了,用手压了压额头。冯氏连忙赶过来道:"夫人,想是在外面时间太长了,我服恁回屋歇着吧。"柯夫人点点头。招呼了一声便回屋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