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门响,引得柯忙起了身观瞧,却见桃桃唯唯诺诺地站在那里,身上早已退下那身翠衣。"这么晚还没有睡吗?"柯问得很小心。
桃桃重重地抽了下鼻子,哽咽着答道:"本来……本来能说的……但……但是……"说到此处已泣不成声。
柯温温地一乐,走过来拉了桃桃的手坐到桌前劝慰道:"我知道,枝走了以后我就突然意识到,单单一件小事是没有办法在冯氏跟前立威的。这府虽姓柯,但祖母仙去后这儿已不是姓柯的人掌权了。你也不用自责。"
桃桃揉了揉双眼,奇怪道:"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你啊,"柯抚了抚桃桃的头发,"到底是糊里糊涂的好,还是明明白白的好?你我又何曾有机会去选择。"
自跟了柯那天起,桃桃就从没读懂过她,已故去的的奶妈--赵妈妈就说过:"咱家的心娘子当真是长着玲珑心的。"玲珑心,听义母说过是一种通透无比的水晶石,因长得酷似人心而得名,晶石里面长着纵横交错的纹路,彼此相交彼此相通,外面看怎么都清楚,细细往里看怎么都是走不出去的,如同绕迷宫一般。是啊!她现在有些许明白了。
看着桃桃盯向自己那充满疑惑的眼神,柯的心突地有些悸动和心疼,她还是豆蔻年华,应是竹马绕青梅的时候,怎就要学着大人的心思不是为别的只是为自己,"我太自私了。"柯不自责起来。
"说的哪里话!若不是今日柳家的丫头来给夫人进例茶,今天断不会让冯婆蒙哄过去。"桃桃最受不了看到这副样子,遂义愤填膺道。
柯苦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人,不管再怎么聪明也还是太嫩了,自己何尝不是呢?"桃儿啊,去看看枝睡了没有?没有的话就叫过来吧。"柯结束了遐想,觉得该看看那个小丫头了。
桃桃立时破涕为笑,擦擦眼泪奔出去喊枝了。
外院已经安静下来,只有两个婆子暗在影壁墙的影子里似是说话,手里的灯笼一晃一晃的,照得俩人的脸时显时隐。桃桃眼尖,早看清是谁,左手上站着的正是王妈而另一个……下意识地,她将自己没在丫头房外廊檐的影子下小心靠近,找了棵距那二人最近又最隐蔽的柱子藏了起来。无奈,那两人说话声音太小,桃桃把耳朵竖得跟兔子一样高了也只听得断断续续。
"那贱人……怎样得宠,若是……我亲自……"王妈声音稍大,许是说到激动处了,那灯笼颤的厉害。
另一个似是拉了拉她,小声捣鼓了几句,桃桃听不清,但见王妈手里的灯笼抖得快掉了,突地大声喝了一声:"我怕她?老娘我风光的时候,她十五儿……"没等她说下去,另一个已捂住了她嘴,又小声说了些什么,王妈沉默一会儿,便也把声调降得和那人一般大小。于是乎,桃桃再也听不到半分。
十五儿?是谁呀?桃桃正纳罕,突瞧见丫头房里灯亮了,人影晃动往门口走来,桃桃心下好生懊恼,这没地儿躲没地儿藏的,干脆一狠心迎门而上正好跟出屋的丫头撞个满怀。那丫头被桃桃一撞吓得不轻大叫了句:"啊!"桃桃忙拉她袖子悄言道:"绛儿,是我。"绛儿定定神,终于看清楚桃桃,埋怨道:"你想吓死我啊,这深更半的。"
"对不住,刚要进来你就出来了。"说话间,桃桃眼睛不由得往后瞟瞟,那两个人早就没影了。
绛儿也探头向外看去问道:"看什么呢?你这丫头总那么神秘。"
"谁看了?我这不来找枝吗?她在吗?"桃桃也不管绛儿,兀自向屋里巴望。
绛儿闪开身子,狐疑地瞅着桃桃,许久才搭话道:"没呀,就没回来过。这死丫头年岁不大,主意可大了哪天非捅出个天大的篓子来不可看谁还给她收拾!"虽说着枝,可她眼睛半刻也没离开过桃桃的脸。
桃桃也不理她,只心下关心这枝这么晚了能跑到哪里去呢?不管怎样还是先回了再说吧。想到此处,桃桃与绛儿敷衍了几句就来回。
柯听了桃桃的回话也很奇怪,一个小姑娘里能上哪去?想了片刻,柯似有所悟,与桃桃说道:"想她在府里就福禄一个亲人,莫非是往那里去了?"
"外间都是些男人,她一小姑娘不会跑到那里去吧。"桃桃不信柯的推测,可思来想去除了福禄那里她也确实再无其它可去之处。"要不这样,我去上外间看看?"桃桃补了一句。
"这成何体统,枝若真去了那里,她还有个道理,你若去了被谁看见嚼舌头去,你就是浑身张嘴也说不清楚。"柯立时反对,"你又不是不知最近冯氏正要寻些人的不是好撵出府,压压那些抬头的老人。要不传我的话给绛儿,就说让她今多辛苦辛苦,仔细些枝什么时候回来,若再有一个时辰还没回来,你就去把王妈妈叫来。"
桃桃得了的令,自是赶紧叮嘱绛儿留心些,那丫头素来就是个爱冷眼旁观的,见今次自己非要身陷其中,虽不乐意也无法。桃桃知她心思,也不跟她计较,便又回到内园,这里有她的卧房,自己独占一室的丫鬟在柯府里也就只有她了。知道今断不会睡个好觉,她索换了白日里的桃粉襦裙,点上灯笼又把退思园里里外外寻了一圈,但就是不见枝的踪影。
"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大栓打更的声音从园外传了进来。呀!桃桃暗惊,都已经二更天了。没时间多想,她匆忙跑到外院,见丫鬟房灯还亮着,透过敞着的一扇门又见绛儿困极,正坐在凳子上左摇右晃地打盹。桃桃心中一凛,只得去敲王氏的门。王婆探头见到来人,脸上一阵尴尬,随即强压下去忙问:"桃三娘子找老婆子何事?"桃桃心里着急自是不与她多话,只说了句:"快随我来。"便拖拉着王氏一路回到处
柯也换了青绿长衫,见王婆进来,心下明了枝还没回来。"王妈,劳烦您去十娘处走一遭,告诉她枝二更都未归退思园。对了,先不要惊动我母亲。"
王氏听完柯吩咐,也是吃惊桃桃这么晚了还未归,这要查究下来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赶紧道声诺就出去找人了。
待她出屋,柯突地摇摇头。桃桃以为她是担心枝,安慰道:"二不用担心,那丫头现在没准儿和她哥哥骂冯婆呢。"
"枝在哪我确实关心,我只叹王忠儿家的什么时候竟变得这样不仔细。唉……若人不自救也是无方的。"柯听完劝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桃桃听了柯的感叹,猛想起刚刚在前院那一幕立时敛了口。
又不知过了多久,十娘连带王氏才进来回话,十娘还算镇静但王氏已然面无血手脚微抖。见二人情形,柯已明白七八分冷声问道:"可找到了?"
十娘听得柯问话,眼瞧见王氏那副见鬼模样只得强声回道:"回心娘子,刚刚大栓在西苑外寻到枝,只是……"十娘终是有些撑不住,说到此处竟没了声音。
"只是什么!"桃桃虽则明白但仍存侥幸,不甘心地问道。
待十娘擦了把泪,回道:"只是已自挂多时,救不回来了。"
"哇"地一声,桃桃闻讯失声痛哭起来。柯无话,只将手攥得关节有些发白。许久,她才问:"我母亲可知道了?"
"大栓找到后就去告诉冯姑了,估计这时候娘子已然知道了。"十娘回道。
柯点点头,抬头再瞧瞧已近痴傻的王氏黯然一声:"桃儿啊,劳烦你来安抚安抚王家妈妈了。"桃桃点点头,边哭边搀了王氏下去了。见她二人走远,柯又细细问了经过才放十娘去回柯夫人与冯姑的话。
我也该走动走动了,柯想到此起了身来到前院,远远朢见王氏的住处一片漆黑,才踱到丫鬟房。绛儿只睡了个昏天黑地,哪晓得外面已是出了乱子,待到柯重重地开门她才猛然惊醒,慌忙站起身连带迅速环视下屋里忙回:"回娘子话,枝至今未归。"柯似是没有恼她的心思,兀自坐了,细细打量着绛儿,只见她尖下颌,细眉吊眼,微微地有些勾的鼻子下一张薄嘴唇时紧时松,中等身量只是略显单薄。就这样足足半盏茶的时间,屋里静得掉根针都如打雷一般,绛儿终是跪下,悔过道:"奴婢该死,桃娘子再三叮嘱我仔细些,我……我……还是如此怠惰,求娘子饶我这次吧。"
柯看她讨饶,只道:"我知你自打进了这院门就心有不服。也难怪,论才能府里同辈的丫头里就数你伶俐;论资历,你自小就在奶奶跟前历炼,虽说奶奶不在了,照例你应是掌事的大丫头,却被冯氏发配到我这里来打下手。"
冷不丁被说中心事,绛儿愣在当场瞪大了双眼瞧着眼前端坐的柯,真想不到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主儿今日才露真容,怪不得赵妈从前这般看重,果真不叫人不敬。
"我自是为你鸣不平,我这园里的执事大丫头本应是桃桃,但现下她已是半个主子不好管事,回头我与冯姑说一声叫你来顶这个缺。你可愿意?"柯假装没看见绛儿的反应,依然有板有眼地说着。
绛儿做梦也没料到这馅饼能砸到自己头上,想当年冯氏因嫌她相貌平平就将她遗弃在这里当下等丫鬟,以为自己没出路了想不到啊,今日遇见伯乐了。"奴婢惶恐,从进了这园子奴婢就一心向着主子从未动过妄念。今日里,主子突然提起这事,奴婢真不知如何作答。"绛儿硬压住自己意欢呼的冲动,搬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回话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