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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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黑的雕窗棂下一枝残破的,枝在一旁颤颤巍巍的收拾满地瓣,那惨白的脸上还挂着没有干透的泪,头上的双髻均已凌乱搭拉着几条发丝。柯红肿着眼,看看她颤声吩咐道:"行了,你别管了。是谁弄的就教谁收去。"

  枝听见动作只慢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到以往速度。柯叹了口气道:"你这是做什么?是与我还是与冯妈赌气?"

  哇的一声,小丫头哭出声来似是告饶道:"娘子说得哪里话。枝怎敢与谁赌气,抬眼不是主子就是掌事姑姑,只怕日后奴婢再也不能在这儿当差了。走也就走了,只怕娘子你……"说完又是泣不成声。

  柯俯了身拉起枝,咬着牙道:"这院子的主人是我,谁该去该留还轮不到别人插手。今日里桃桃就得与她有个了断。"枝睁着迷蒙的双眼,努力地望向柯,好像在望着一根救命稻草。

  而此时,柯夫人正在的品着冯氏烹的茶,手中的越瓷本就纯粹如千年古玉,通透无暇再配上莹如石晶的汤水,在意境上已胜了那碗刑瓷茶汤,品赏过后,柯夫人意犹未尽,微闭双眼道:"小蛮的茶是盛装包裹的婴孩,而冯姑的茶是披薜荔执蕙的翩翩公子。"

  冯氏闻言掩口而笑,回道:"夫人说笑了。"

  柯夫人摇摇头,回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桃桃说道:"别光站着,小阿桃也过来尝尝。"

  桃桃似是没有听见,独自嘟着嘴只是抽眼看看柯夫人。

  "冯姑,小阿桃生气了。"柯夫人打趣道。

  冯氏笑答:"瞧她一副小身子定是装不得什么。罢啦!"说着满了一盏茶,趋步到桃桃近前赔礼道:"三娘子,刚才是我太鲁莽了。瞧瞧我这脾气这些年竟没改过。"

  桃桃只用眼从左到右地扫扫冯妈,忽地伏到柯夫人膝上撒起娇来:"义母您看冯姑姑笑我。是啊!我们自是不比冯姑姑精明强干,肯定会有照应不到的。不如您遣了我们出去省得在这儿费米粮,也省得姑姑费心。"

  柯夫人点了点桃桃脑门叹道:"你啊!竟会在这里找说辞,明知我疼你不会遣了你走,偏偏还在这儿嚼舌头。冯姑今天是不对,一会我罚她。冯姑,你说自己领什么罚吧?"

  冯姑闻言,垂了眉毛无奈道:"好!桃,这月的月钱我拿出五两来开一桌,一会儿我再拿了瓶子送到心屋里,你看可好?"

  "拿出五两就像了事?"柯夫人接到,"索还不豪爽一把?"

  "是啦。怎能把夫人这边忘了。真真该死。"冯氏欣然应道。

  "那……枝呢?"桃桃扬头目光逼向冯氏问道。猛地一句问话,冯氏只一迟愣旋即恢复如初道:"就是今日那个丫头吗?一个十岁的孩子谁会跟她较真。"说着拉起桃桃,将茶塞入她手中。

  "快尝尝吧!这可是让朝荼楼的柳小蛮都甘拜下风的……什么来着?"柯夫人有些记不起茶的名字。

  看着眼前三人赏品茶,王妈着实觉得自己多余,自从柯太夫人走后她在府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也怪自己年轻时太得意落得今日自己还得处处倒贴着人家。她自己正在这儿胡思乱想,猛然听见背后有声音唤她,一回头正瞧见福禄在回廊处向自己招手,再瞅瞅那三位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便悄声走到福禄这里问道:"你怎么进来了?当班的十娘呢?"福禄压低了声音答:"事情太突然了。李阿郎提前来了。冯叔正在前面招呼着,就命我直接来支会一声。"王妈点点头就打发福禄走了,回身来至柯夫人近前耳语了一番。柯夫人点头,起身吩咐道:"好了,今日里就先散了吧。驭之来了,冯姑去准备准备。",见冯氏应诺,便到前面支应去了。

  "好厉害的冯妈!你监视,踢打下人。竟被你这样混过去!"眼看夫人从回廊处拐走,桃桃立时发难起来。

  "呵!不装乖卖巧了!小尾巴露出来了!"冯氏冷笑一声,"凭你还想把天翻过来不成!"

  桃桃无心示弱,冷冷地盯了冯妈片刻,突然笑道:"不敢不敢。我是怕你误人终生。说什么子无才便是德,挑唆夫人不让识字。我看这识了字的子,倒明白事理,体恤下人;你这无才子反倒是连德都没了。"

  冯氏虽还在冷笑,但脸有些发白,只道:"做这种口舌之争没有意思。府里来了客人,自有我忙的,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这话,甩手而去。桃桃心下很是得意,望着冯氏背影喊:"冯妈,慢走。"

  李天骐百无聊赖地坐在柯府正厅对付着冯家兴的寒暄,看着满屋摆设十几年了竟都没动过,想想自己的这位小姨……他摇了摇头。

  "咳……"一阵熟悉而又陌生地轻咳声,让他站起身来,厅外踱进来一中一老两名人,那中年人一袭深紫右衽长衫,上面绣着云飞白鹭,衫下只露出一小截白裙,头梳了个平髻,髻上插着根银翠翘,虽是年纪长了些但一身的贵气丝毫不减当年,打扮朴素反倒使人觉得越发端庄娴雅;再看跟进来的老人,黑黄面皮高颧骨,薄薄地两片嘴唇似是趴鼻子下硬拉出的两条细线,下塌的眼皮将眼睛挤成了三角形,上身着了件树皮的襦衣下身是颜稍浅的裙,李天骐不住一笑,嘴里没说心中不由的感叹:这老人真似一截木头。冯家兴忙施礼:"娘子来了,老奴告退。"临出门时瞪了瞪王妈,见她没有反应,只得作罢自己先行离开。

  "姨母安好?"李天骐自觉有些失态赶忙先打招呼。"驭之啊,这些年可忙啊!都快把我这姨母忘了。"柯夫人轻责道。李天骐走近柯夫人细细地看了一番,赞道:"姨母,这许多年不见。您还这是丝毫没变。"

  柯夫人不理他,转了脸对身后的王妈说道:"你瞧我这宝贝外甥真不知是随了谁了。说起话来还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王妈没想到夫人的突然问话,赶忙点头然后傻笑。李天骐瞧见忙问:"冯姑姑这些年不见,倒是老的不成样子,反应也大不如前了。"

  "呵呵呵……"柯夫人掩口失笑道:"她哪里是冯姑。这么大了一点都不见长进,还整天得琢磨这些。这是王妈,是这府里辈分最老的了,平日里连我都要敬她三分,你倒跑到这里拿人家打趣,还不赔礼?"

  李天骐躬身扫地口中念念有词:"王妈在上,后生李门天骐,小字驭之者生顽劣,言行弗乱之辈也。望见谅,切勿挂怀。"

  王妈听他碎碎叨叨半天不明所以,脸上不有些发热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声嘟囔道:"今日里老奴出门没查黄历,娘子李阿郎要没什么吩咐,老奴告退了。"

  "去吧,也难为你了。驭之就是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柯夫人回复神态嘱道。王妈妈忙摆了双手道:"哪里敢。"便急忙退了下去。

  看她走远了,柯夫人回转身来用力拍拍李天骐的肩膀道:"真是长大了,结实了不少。我那可好?"李天骐将柯夫人扶上座答道:"还好。只是从去年时,心口痛的毛病又重了。""唉!"柯夫人叹了口气,红了眼睛道:"命苦,你还不多在身旁,四处闲逛又不学些本事。你父亲她是指不上了,可连你她也指望不上,只怕她这一生也无望了。"李天骐也不作声,只垂着眼站着。

  柯夫人有些激动,试了试眼泪又说:"若我元家一门还如太宗时那般风光,怎么会让嫁了你爹那异族蛮子,我也不会这么操心这个家。"听着姨母的感叹,李天骐也暗自感叹:姨母终究是老了,开始和母亲一样习惯于翻旧黄历,想当年姨母是何等坚强却终究熬不住岁月与寂寞的折磨。想到此,李天骐竟也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表少爷来了!我迎接的晚了该罚该罚。"声音刚落,冯氏就进来了。

  还是那样明媚的耀眼,还是那样的半臂长裙,还是那样精力旺盛,李天骐突然觉得有一丝欣慰,欣慰伊人未曾退却过的丽。"我还想你怎么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都准备停当了吗?"柯夫人问。

  "回夫人,都准备妥了。被褥枕头都换了新的,毕竟表少爷大了。我把十娘的儿子福宝派过去给砚儿打打下手,房里伺候的丫头还是碧叶,不知可好?"冯氏的话于李天骐听来犹如天籁一般,不觉更加入迷。

  "你觉着好就行了。"柯夫人点点头,又望向李天骐道:"驭之,可曾用过饭了?"

  李天骐回了神忙答:"晌午时候已和朋友在朝荼楼用过了。"

  柯夫人一笑道:"哦?是嘛。时候也不早了,晚上可得腾开肚子吃冯姑的醪糟鸡,那可是你最爱吃的。"

  "那是自然,许多年没吃到,不知冯姑手艺是不是更精进了。"李天骐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冯氏眯起眼睛佯怒道:"表少爷真是一点没变,还如以前一样爱开我的玩笑。只是我老了脑子不似从前了,只好闭了嘴巴由你打哈哈吧。"

  李天骐瞅向柯夫人道:"她哪里脑子不好了,嘴巴还这么厉害。"

  柯夫人有些乐不可支,轻责起冯氏:"你也是做长辈的,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你又不是不知他自小就是个混世魔王。"

  这话一出,李天骐有些瘪嘴,他这混世魔王的名头由来已久,上树用弹弓射鸡、趁丫鬟睡着时在人家脸上画画、给姨夫的锦鲤抓出来晒太阳等等,总之他在柯府犯下的"罪过"不胜枚举。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