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掌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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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而不孤,傲而不骄,有节有度,有张有弛。"许久,李天骐才幽幽开口。

  柳小蛮缓缓点头,拍手赞道:"此茶得遇公子也算无憾了。"武元烈不甘被冷在一边,但他又实在不懂得品茶,不有些讪讪:"这茶叫什么名字?"

  柳小蛮并不答话,用揭取了盐倒入茶汤之中,分别将杯子举到齐眉处放到桌子上说:"二位公子,阳白雪。"武元烈先抓起杯子一饮而尽,李天骐则拿起杯子端详片刻才小啅一口。

  "呵呵"柳小蛮哑然失笑。

  "笑什么?"武元烈有些恼火,他听出这笑声里有几分嘲弄;李天骐拍拍他肩膀,安慰道:"算了!你别捉摸啦!好好一杯君子茶,被你做牛马饮。"武元烈刚要辩白,柳小蛮又上了一杯缓缓解释道:"但凡好茶是要品的,就像李公子这样。如公子这般豪饮,那这茶只能算是下里巴人了?"

  "噗"李天骐满口的茶喷了出去,哈哈大笑道:"早知就不把运来支出去了。哈哈……"武元烈被笑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心中好生懊恼。

  看他脸不好,柳小蛮将那杯茶双手捧起递于他道:"公子不必挂怀,世间之事都是不得周全,奴家只是专攻于此,所以与公子相比略有所知,若是其他事情只怕奴家还不及公子一分呢。"武元烈忽然乐了,双手接过小蛮递来的茶,颇有意味地看看李天骐道:"阿柳牙尖嘴利,你我只看她茶技了得,恕不知这口才亦是出类拔萃。"

  小蛮也不羞怯,淡然答道:"公子此言差矣,我商贾人家不比宦世家有权势傍身,不比江湖绿林有名头傍身,甚至不比青楼姬人有艺傍身,也唯有靠这吃饭的嘴。"

  李天骐摇头不以为意,接过话来:"阿柳不能如此作比。宦世家虽炙手可热但亦可一之间曲终人散;江湖绿林虽有名头在外但免不了他日不能全身而退;更不必提青楼歌姬,韶华易逝又有几人得保善终?反倒是这吃饭的家伙最靠得住,你这朝荼楼不就是个好例证?"小蛮听罢笑而不答.

  武元烈倒一本正经起来若有所思地问:"若依李君所言,天下之道尽在于这红口白牙之间岂不是太简单了?"李天骐伸过手来拍拍武元烈的肩膀道:"当朝相公若是能早悟此道,何至于大器晚成,现在才从剑南任上召回京师?"小蛮见二人说话语气越趋凝重,忙笑说道:"方才武公子夸奴家茶技了得,实在缪赞。今日里就遇到了对手,这也是奴家来迟的原因。"这话插的正好,将李武二人又牵了回来,李天骐惊道:"此话当真?"小蛮点点头,又盛了两碗给二人,娓娓道来:"想我朝荼楼在武陵承蒙一位老爷长期照顾,今日里他府上传话让我往内院为夫人烹茶,也因此得遇高手。"

  "怕是茗战吧。"李天骐问。

  "或许,真想不到竟有如此茶技之人。同是阳白雪,我也只能算是得其形而不能表其意。"小蛮有些神驰。

  "如此说来,阳白雪非柳老板所创?"武元烈终于插话了。

  "武公子真是机敏之人。奴家为二位公子吟一首诗吧。"说罢,小蛮起身以掌击拍,轻启朱唇吟道:"郎如洛阳,似武昌柳。两地惜风,何时一携手?"这诗并不艰酸晦涩,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懂,却叫人听得百转回肠。"这诗是前朝大业年间一名叫张碧兰的子所作,此天姿国颇有才情尤其是茶技无师自通,她有一位自小长起来的恋人叫姚毅,是个才思敏捷刚直不阿的郎君。恰逢隋帝开创科举,选拔人才,姚毅就北上京师,想博个功名。临行前,二人依依不舍,张碧兰嘱他道:郎此去京师定会如尝所愿,自知出身寒微不比高门士族。待到郎高中之时,如有士族相配,郎当应允,不必对挂怀。姚毅宁死不肯,并盟誓三年之内必当迎娶张碧兰。他日,姚毅果然高中,在洛阳供职,并稍信于张碧兰,待自己安定必来接她。然而,姚毅写给张碧兰的信突然断了,张碧兰不知何故便写了此诗寄予姚毅,但是传来的回信却是叫自己另嫁他人。"

  "还真让张给猜中了。"李天骐脱口而出,武元烈没有说话。

  小蛮继续说道:"可这张说,姚毅乃翩翩君子,此信断不是他真心所作。因此收了行李北上寻夫,寻到洛阳,才知姚毅因力谏停止开凿大运河,而被隋帝下了大狱,不日后将问斩于市。张碧兰得知后肝肠寸断,系书于兰草之上买通狱卒转交给姚毅,那书信别无它字只有一首上邪。"

  "上邪!我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此子真是可惜了。"武元烈应道。

  小蛮点点头,"问斩当日,监斩为贼子宇文成都,当场宣读了给姚毅捏造的罪行,就待时辰一到便问斩行刑。这时观看的人群之中有一子朗声说道,夫郎,临行再喝奴家一杯茶吧。众人让开一条路,但见一盛装子,着一身朱红嫁衣,提一雕小橱鸟袅娜娜,来到法场之中。众守卫连带宇文成都都看呆了,任她直闯法场,竟忘了阻拦。"

  "此便是张碧兰了?"李天骐似有所悟,追问道。

  "正是,碧兰走至姚郎近前,盈盈拜倒,姚郎初时一惊随即凄然一笑。那宇文贼子也离了监斩位置,跑道刑台之上竟对姚郎说,怪道你几次退却我的婚事,原来有这么个娇娘,怪只怪你想不开,坐拥二岂会落得如此下场?可惜了这小娘子。"

  "纯属放屁!"李天骐愤然道。

  小蛮重又回到青木案旁接着又讲:"碧兰也不惧,兀自摆好了茶具叹道郎君为节而死,舍生取义,惟有折洛水之松以烹汤,断湘江之竹以炙茶,方可慰君也。这便是阳白雪的来由。"

  "再后来,姚毅笑言,那日里你问我何时一携手?不成想在今时今地我手脚被缚仍不得执阿兰之手。"武元烈突地接了小蛮的话说。"公子原来知道此事?"小蛮叹道。

  "没有姑娘真切,此乃洛阳佳话。"

  "小七莫要插话,快说后来之事。"李天骐催道。

  "阿柳说了半天了,后来的事我就清楚了,由我来讲吧。"武元烈自告奋勇,"围观百姓都叫嚷着让宇文成都给姚毅松绑,那贼子眼看时辰将至怕闹出乱子,就给姚毅松了绑,那二人方可执手,却相顾无语。炮响三声,刀斧手行刑,姚毅便倒在张碧兰眼前。宇文贼子见宿敌已除,便拉了张碧兰要接她入府。这张碧兰只说要祭拜亡夫,宇文便松了手,他哪里知道张碧兰将一杯茶倾于地上另一杯一饮而尽之后,突然抽出匕首刺向自己,他虽武艺高强但奈何离得太近,结结实实挨上一刀。宇文刚要发作,却见张碧兰口喷鲜血倒地而亡。原来那茶里已然放了毒药,她此番前来就没想活着出去。众士兵涌上来想要戮尸,但围观百姓早已不干,一时间场面混乱。宇文成都无法只得作罢,但要暴尸三日,没成想连一都未过,两人尸首不翼而飞。我从未曾听过张碧兰所遗诗的全貌,没想到在阿柳这里听到了。"

  "武公子真是个冷心之人。"小蛮有些意外武元烈的话,感叹道。

  武元烈不以为意,冷笑一声:"这些话都是故事,几个作得了真?我就不信世上还有这等子!"李天骐却不赞成,抢白道:"话说大了吧!你至今也未成亲,我在京师里也不曾听得你与某个名媛有什么瓜葛,怎平白无故地冒出这等话?自古烈无数,足下以为都是随便说说的吗?"武元烈摊了双手,回应李天骐:"三哥,如你所说我连人的衣服边都未曾碰过。子为何物自是没有你清楚,不知三哥你可碰到过此等刚烈子?"李天骐被如此一问,登时没了话。

  小蛮听此二人的来言去语,渐渐敛起笑容,只默默的坐于案旁。武元烈也觉得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回头瞧见小蛮态度甚是不解,张口问道:"阿柳怎地不说话?莫非张碧兰是娘子崇敬之人?"小蛮浅笑,摇头道:"武公子这话真是越扯越远了,君非江湖中人乃明堂所属。既是如此,也不用费了心思去捉摸这些事。"

  李武两人心下俱是一动,李天骐忙问:"阿柳看我当如何?"小蛮抬头眨了眨一双半喜半忧的妙目,看得李驭之有些心旷神怡,半饷才说:"郎身在高门,心在江湖,愿闲云野鹤了此一生。哎……何必呢。须知尘归尘,土归土。"不待李天骐答话,武元烈早拍手赞道:"妙啊!阿柳!你若是个男儿,我必当带你去京城。可惜……只能蜗居于郎州这个弹丸之地。""多谢公子,奴家没觉得生为儿有什么不好。家父出去贩茶,奴家亦会跟随,怎说蜗居?闲时与们逛逛,不比在京城受拘束要强?"小蛮陈词有理有据,一席话听得李天骐频频点头,武元烈只笑笑,没说话,却转移了话题:"阿柳刚说这里有位老爷,不知是怎样人家还与你茗战。有意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