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子……娘子……不好了!出事了!"王妈没头没脑的飞到柯夫人近前嚷嚷,"可了不得了!冯家兴家的和桃三娘子打起来了!"
柯夫人好像没听见,淡淡地问道:"小蛮,茶汤烹得怎样了?"被唤作小蛮的丫头不急不慢地应道:"就好了,夫人。""哦。那敢情好,让我也比比,你和冯姑哪个烹得好?"柯夫人语气里含着几多期许。
一阵微风拂面,几点瓣借风扶摇直上随即又摇摇摆摆跌落下来。柯夫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瓣翻飞,似是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瓣叫老刘扫去,扔了未免可惜。还是做了露来好。"
王妈站在原地,被冷了半天无人搭理甚是尴尬,原想在这儿拨个头功,没成想弄巧成拙,不小声嘟囔一句:"老奴真真老糊涂了,跑到这里现眼。"小蛮眼瞧她红了老脸,垂在那里额头上已微微地渗出了许多汗珠,心下一阵好笑。
虽是初,武陵郡的天气已逐渐温暖起来,街上熙熙攘攘,磨肩接踵好不热闹。往来的人群中夹杂着几个身高过丈的人物,超出当地人身高许多显得十分扎眼,不时引来街上人侧目。这几个人为首的是位年近二十的公子,身着月白缎袍衫,与身旁几个着麻布短衣襟的区别开来,路过的少、少都趁这位公子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当口,狠狠地瞧上一眼,生怕漏下什么,更有几个嘴快的私下里红着脸议论道:"好个郎君,不知从哪里来的呢?看样子家世一定错不了。"这位公子自是听到了议论,嘴角只动了动,对于赞他已经把它当成旁人和他打招呼。正走着,身旁的下人低声说了一句:"公子爷,李郎君在朝荼楼喝茶。您要不要见见他?"
公子哼了一声道:"见!你引路。"于是一行人便来到了武陵郡城中最有名的朝荼楼。
要说这楼的柳老板不是本地人,自小随家人离开剑州到闽南一带贩茶,自己手里攒了点银子就落户到了武陵郡,因他好交朋友把个小茶馆打点成了现在这番兴旺景象。大老远见这一行人来,柳老板直接迎了出去招呼道:"诸位这是打哪来?一路风尘仆仆的,来,里边情。运来,过来招呼这位大爷。"
一个身形像猴子的伙计小跑过来,眼瞅了老板神会了意,将这几位让进来领到楼上,推开右手第二个雅间笑嘻嘻地道:"郎君,这是给您挑的&39;清兰&39;。您看合意吗?"
"李天骐在哪?"公子冷冷地问。运来闻听一愣,不知眼前这位公子所云何人。
刚才报信的下人答道:"在您楼下临街的窗子坐着。"公子闻听此言竟扑嗤一声笑了出来,拍拍伙计的肩吩咐道:"好啊,这间给我留着,待会儿我领个朋友上来,该准备什么还用我吩咐吗?"
运来随着拍他的节拍点头道:"您放心,上等的阳白雪,再给您配几样点心、时令果子。点菜单子我给您放到案上,想要什么您尽管招呼我。我一准让您满意。""不错,不错。不辱你家的招牌。赏你的拿着!"公子扔给他一两银子,这可相当于他一个月的工钱,运来心下激动自是尽心准备去了。
公子下了楼不觉有些皱眉,楼外面不知何时聚了一堆青年子,都仰着脖子往茶楼里涌,柳老板和几名伙计挡在门外嚷嚷着:"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
他刚一下来便引得她们一片唏嘘,楼里的客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待着公子下楼,众人才释疑,但又重新的交头接耳。唯独靠近窗子的两人,其中坐着的穿个粗布袍衫,手里拿个茶杯正在喝,对楼里搂外发生的事都漠不关心,旁边侍童,肩背个包袱垂手而立。
"驭之兄,好自在啊!"不知何时,公子已然飘落到李天骐的近前,身后又引得一片啧啧之声。
这李天骐看着比公子年长两三岁,虽然形容相貌比他逊许多,可身上自带了一种沉稳和威武,他抬眼扫了一眼近前的人儿,淡淡的回了句:"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武元烈啊。有你在的地方我就自在不得。"言罢指指门外越来越多围观的子。
武元烈无奈地摇摇头道:"我有什么办法。你别说我还真怕今日里重蹈卫玠故事。"李天骐笑笑并不答话。"驭之兄,我在楼上开了个雅间,咱们上楼吧。"武元烈盛情邀请。李天骐也不推却跟他一道去了"清兰"。
这屋里不是很大,迎门一个兰图样的屏风,绕过屏风里面摆着张上铺宝蓝织锦的罗汉,其上纹并不繁琐,式样雅致,上面一张沉木桌子,上面果然摆了各点心果品;左手一张青木案几;右手则是两把圈椅,椅子中间隔着个桌子;墙上挂着各兰图,描摹精。屋不在宽,有静则益,对此二人心照不宣。武元烈进屋就瞧见少了那阳白雪,眼睛挑了挑立时就有下人出去了。李天骐看个满眼,笑道:"你相府里出门真是好排场。武家人什么时候这么惜命了?"
"惜命?"武元烈摆了摆手,"我武家人不管男都不惜命,要不怎么会出大圣则天皇帝?只是要看怎么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你说是不是?"
李天骐点点头,径自先坐上了伸伸臂膀不住感慨:"想我这几日风餐露宿,今日得遇文鸿贤弟方才解为兄之困。多谢啦。"言罢,抓起果品大快朵颐。武元烈很欣赏这副吃相,想自己在京城,时时都要摆出一副正经样子,哪有李驭之这等自在,便也坐上了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运来就被唤来,刚一进门武元烈就喝到:"阳白雪呢?"运来抱拳道:"对不住了各位,得晚会儿。向来这道茶是由我家小娘子亲自来烹的,想来今日有事给拌住了。要不小的给您烹?"李天骐闻听此言俯掌大笑,武元烈也乐了:"你朝荼楼也卖下里巴人吗?"运来不知这典故,忙解释道:"没有,公子从哪里听来的?我去封了他的嘴。"此话一出,李天骐登时笑歪一边,武元烈无奈一摆手,运来知趣地退下了。
这二人遣退了下人,天南海北在屋里聊得很欢,这种欢愉也只有在远离了世俗关起门来时才会拥有。不知过了多久,运来来到门外禀道:"二位郎君久等,我家小娘子来了。"
"请进!"武元烈邀请道。
"吱呀"屋门一开,如水般清澈的气先流进屋内,随后一位身披锦帛,腋下五幅石榴裙,头梳百合髻的二八孩飘进屋内,盈盈下拜道:"奴家柳小蛮因故来迟,还望二位见谅。"李、武二人俱是一愣,没想到这偏离京师之地竟有如此人物。
还是李天骐老道些,冲柳小蛮拱拱手,还礼道:"某家李三,这位是我兄弟武小七。看来我俩两个粗俗之人,要娘子亲自来烹煮阳白雪委实是唐突娘子此等佳人,辜负此等好茶了。"武元烈瞥了一眼李天骐,也抱手还礼,一语不发。
柳小蛮莞尔一笑,莺莺燕语:"有公子这番话,奴家就全无委屈可言了。"言罢拎了盛茶器的雕小橱子,来到青木案处再一福身,便摆开了茶具。不一会儿,运来就送来了交、灰承等用具,柳小蛮开始烹茶了。
看着眼前子不慌不忙的布置,武元烈很是奇怪,往日里见到他的子无不失态,看这个孩子岁数也不是很大何以如此镇定自如,他眼瞄了李天骐,那人已定了眼神直直地望向烹茶之人。
运来又送用具过来,这次是个炉,但见柳小蛮拜拜手道:"不用了,今次二位贵客非常人,有茶就够了,拿下去吧。再有转告我爹爹一声就说这茶钱、饭钱我请了,如二位再有什么用度也记在我头上。"运来应诺,关门出去了。李、武二人心内一阵惊叹,初见此子只是惊若天人,想不到情也如此豁达。李天骐先抱歉道:"某家何等荣幸得娘子礼遇,想我潦倒终日竟无以为报。"武元烈闻听心下暗笑,但板了脸跟着说:"三哥言之不假,吾等浪迹江湖,萍踪浮影。姑娘不必如此。"
柳小蛮也不看二人,朗朗说道:"奴家自幼随父亲做生意,也略见过些人。真如二位所言,他日号令江湖,蟒袍玉带之中必也有二位身影。奴家不求别的,只二位日后能偶尔记起小蛮为二位烹茶便足矣。"一席说得俩人无语。
武元烈此时突然有些喜欢武陵郡这个地方了,一路过来只觉得正盛,洋洋洒洒满天飞过,不成想人比更盛。只见柳小蛮用竹夹将茶放了火上烤,瞬时,屋内弥散开一种奇异的气,武元烈神怡道:"好!"李天骐干脆闭了眼静端坐于上,细品其中滋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