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胡宗南兵败扰神鹿 薛振东连环击溃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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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下的解放军已经陈兵渭水北岸,正在做解放省城西安的准备。驻扎在神鹿原上的这股胡宗南溃兵还没等到解放军的到来,就准备提前逃窜了。

  眼看大势已去的伍云天,本来还想靠驻扎在神鹿原上的这支国军延缓他的统治,现在看来靠不住了,他愤怒地骂胡宗南是个无能之辈,几十万大军挡不住共军,还想不战而丢弃西安。然而他自己却溜得更快,解放军还未到西安就逃跑了。但他并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在他逃跑前的三天内他果断地做了三件事:一是秘密杀掉了几名在押的共产党嫌疑犯,放火烧了南山游击队的一些活动据点和骨干分子的家;二是委任在南山又拉起武装的朱清民为神鹿剿共司令,他没有忘记这个得力的反共分子;三是委任和游击队保持中立的最大的民团武装头目镇南山为神鹿县自卫总团团长并代理县长,移住神鹿县城。就在胡宗南的这股溃兵逃走的第二天,伍云天也逃回了他的老家潜藏起来,他临走的时候暗自得意说:“就让他们和共匪斗一阵子吧。”

  薛勇被抓的第二天晚上,薛振东回到薛家村,他要求薛胜他们配合一次反击溃军的伏击战,地点就在这个峡谷。薛胜听说要收拾这股溃军,憋在心里的闷气终于吐了出来:“这些龟孙子,早该收拾了,我们也正准备收拾零散的溃匪呢。”

  这股溃军的大部已于今早上黎明前提前走了,他们驱赶着串绑的壮丁和多日来抢掠的“战利品”,从神鹿原南面的石门峡撤往陕南。留下这部号称一团的部队,目的是要对神鹿原实行最后一次“扫荡”,以便在贫瘠的陕南山区获得足够给养,积聚力量,反攻西安。

  薛胜和郭铁娃大清早就背着梢码,装作出门赶路的人来到村北通往大路的十字路口,注视着黄村方向的溃军动向。不一会便有十几名溃军士兵远远地走了过来,那些士兵发现了他们,便一齐大喊“站住”,并向他们追来。薛胜和郭铁娃故作惊慌,掉头就跑。这些溃兵好不容易发现了两个猎物,岂能轻易放过,便呼叫着像一群恶狗扑了过来。薛胜和郭铁娃并不进村,而是依靠齐腰高的麦子的掩护,沿着麦田间的小路,左拐右拐,并和追赶的士兵保持一定的距离,一直把他们引到峡谷尾端。

  突然,薛胜好像跌了一跤,郭铁娃搀着他放慢脚步进入并不深的谷尾,有意向追兵暴露他们的位置和企图。薛胜熟悉这峡谷的情况,他非常明白,只要追兵进入这段数十米平缓的峡谷尾部,下面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这可是一个瓮中捉鳖的好地方,这正是薛振东和陈立正、薛胜等共同研究的一个行动方案。陈立正现在兼任神龙镇自卫团大队长,这次调来参加战斗的是由他带领一个中队的二十名战士,这些战士大都是共产党员或是党组织推荐的进步分子,是以抓土匪为名来执行这次任务的。皮匠因为正在芋园沟、二龙山一带组织抗击小股窜匪,没有参加这次行动。

  在薛胜和郭铁娃出发之前,薛振东已将二十名战士分别在簸萁斜、高窑和峡谷两侧埋伏好了,只等敌人钻进口袋。当尾随薛胜和郭铁娃的溃兵进入峡谷险段时,埋伏在簸萁斜的战士便开始扎口袋、抄后路,把匪兵赶到峡谷中部。薛胜和郭铁娃两人早已从下面的峡谷口钻进高窑。听到峡谷上面的枪声后,埋伏在高窑的战士便从半坡的哨眼钻出来,依靠石板的掩护堵截冲向谷口的溃兵。两边沟坡上只留四名战士发动攻击,几乎不需要用枪,只把大石头推向窄窄的峡谷,就能置之于死地。

  中了埋伏的溃兵本来就毫无斗志,现在又身陷绝境,进不能进,退不能退,飞石砸来躲都无处躲,有的哭叫求饶,有的把头埋在崖壁像顾头不顾尾的野鸡。有一个企图冲出峡谷的溃兵头儿,被哨眼口的战士一枪击中屁股,趴在了沟底。这时,薛振东开始喊话:“下面的弟兄们听着,我们知道你们大部分人是被迫当兵的,是我们的贫苦兄弟,所以我们手下留情,不忍心向你们开枪。但是,你们必须放下武器,不要再跟反动派祸害人民。现在我命令,把枪放在原地,举起手向谷口集中,我保证你们的安全。”话音刚落,只听见哗啦啦一阵响,那些溃兵都把枪扔在了地上。

  这一次战斗进行得非常顺利,从第一声枪响到战斗结束没用了一顿饭的功夫。薛胜正在想着救出薛勇的事,但他从俘虏口中得知,薛勇他们已经于昨天晚上被押送去了陕南,已经没有营救机会,让他顿足悔晚。

  在准备释放这些俘虏时,有两名国民党士兵坚决要求留下,薛振东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并在对他们的谈心教育中,了解到黄村这支溃军的情况。这支部队名义上是一个师,被解放军击溃后来到这里的只剩下不足千人,最近在外面抓丁搞给养中趁机逃跑了不少,还有一些被俘、被杀不知去向,只剩下七八百人;昨晚大部分带着壮丁和抢的东西离开后,留下一个团约二百多人,除几十个守卫大营外,其余的全部外出抓丁枪粮。溃军内部早已是人心惶惶,加之今日有传说解放军快到西安的消息,有些人准备抢些钱财乘机逃走,估计今天晚上能回到黄村的也就是百人左右了,听说这一两天内也要撤到陕南去。

  这个消息让薛振东改变了立即释放俘虏的决定,因为他又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那就是趁机端掉这股溃匪的老巢,而且必须在今晚行动,否则就可能溜走了。

  时间紧迫,薛振东立即和陈立正薛胜等人前往芋园沟,找到皮匠、老韩等人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商议袭击黄村溃匪的办法。大家对这次战斗都表现得极为兴奋,但又明显感到力量有些单薄。现在除了由地下党掌握的陈立正的二十多人外,还有皮匠掌握的三十多人的游击队,力量对比悬殊。于是,薛振东提出立即策划自卫团起义的问题,他觉得时候到了,并让陈立正详细介绍了自卫团的情况。

  陈立正介绍:由于近两年陆续充实了一些党团员和进步青年,自卫团已发展成为三个大队近两百人,他任大队长的三大队中,除了今天的这个中队外,其他两个中队都有自己人掌握,要拉出来没有多大问题;二大队大队长和陈立正关系很好,在他的影响下思想转变很大,其中的两个中队长都是自己人,做些工作拉出来是有可能的;只有一大队长比较顽固,很难轻易地放弃反动立场,但是如果樊清轩同意起义,事情就好办多了。

  皮匠也认为,争取樊清轩反正起义的时机已经成熟,在这几年的统战工作中,樊清轩已经或明或暗地承认在跟我们干事,只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还必须请出薛清斋,并由薛振东亲自出面。大家统一了这个意见后,薛胜还出了一个点子就是让新参加游击队的两个国民党士兵带领突击队突进敌团部,四面开花打蒙敌人,即便人不多也能打赢。薛振东见大家意见一致,斗志昂扬,高兴地说:“同志们,多年的地下斗争即将结束,现在我们要和敌人进行公开的较量了,我们要出奇制胜地打好这一仗,为神鹿地区乃至全县的解放献礼!”由于时间紧迫,薛振东谈了具体方案后,大家立即分头行动起来。

  薛胜陪着伯父来到樊清轩的办公室时,薛振东也在陈立正的大队部等候了。薛清斋直接从伍云天的挂印出逃说起,埋怨樊清轩说:“当年薛某想过个清净的日子,不意樊兄一再盛情相荐,当了县府议员,明日这天下就是共产党的了,你说像你我这样的人会有个啥结果,也不知樊兄作何打算?”樊清轩叹口气说:“面临天下易主,凡局中人莫不有自己的打算,虽说国民政府之垮台早已在樊某意料之中,但又能奈其何?想樊某多年自认尚能清正爱民,也未曾与共产党作对积怨,但毕竟是国民党官员,就认命吧;我也想了,明天共军来了,我一不抵抗,二不投降,上不辱党国,下不累民众,只可惜累及薛公,追悔莫及!”薛清斋趁机说:“樊兄乃仁人君子,饱学之士,本应大用,无奈生不逢时,且险遭暗算,若非有人从中相助,恐早已遭朱清民、伍云天的毒手,还说什么不辱党国?”樊清轩猛地一惊:“薛公所言莫非……”薛清轩点点头说:“不瞒樊兄,正是陈静、薛振东这些共产党人暗中保护,振东乃薛某小弟,与樊兄亦相识,今日能为樊兄排难者非此人莫属。”说罢,不待樊清轩回话,便让薛胜去请薛振东进来见面。

  陈立正已经做好了起义可能发生问题的防范准备,他陪同薛振东一起来见樊清轩时,因为薛清斋在场,双方的戒备都消除了大半。樊清轩开门见山道:“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国民党走到今日也是咎由自取,樊某与贵党乃为敌方,不知对樊某作何处置?”薛振东笑道:“国民党反动派当然是我们的敌人,但国民党中也有许多我们的朋友,你老兄就是我们多年的朋友了。”樊清轩说:“只要贵党不予问罪,樊某明日即行解职归田。”薛振东又笑了说:“路在人走,事在人为。这几天国民党溃兵的胡作非为樊兄不也看见了吗,不也是切齿痛恨却又无可奈何吗?樊兄何不宣布起义,掉转枪口,为民除害,为新生的人民政府立一大功?”薛清斋趁机插话说:“振东说的对,要是把这群匪徒收拾了,可给百姓除了一大害,为乡里立一大功,可惜我无能为力,挣不上这个功劳。”樊清轩想了想终于拿定主意,同意起义,并按照薛振东的意见,立即通知自卫团在大院集合。

  起义过程进行得很顺利,出人意料的是当樊清轩宣布起义,接受共产党领导时,一大队长曹根华表现得格外平静,而且毫不犹豫地摘下帽徽,支持起义。薛振东代表中共神鹿县委和神龙区委接受起义,并将自卫团改编为神龙区游击大队,大队下属四个中队,原大队改为中队,序列不变,由樊清轩任大队长,薛振东任政委;陈立正任副大队长兼三中队队长,皮匠任副政委兼由游击队改编的第四中队队长;第一、二中队长仍由原大队长分别担任。完成改编后,薛振东又立即宣布了攻打黄村溃匪的行动命令:除樊清轩和少数队员守护神龙镇外,游击大队的四个中队战士全部准备参加战斗。

  夏季的夜幕降落得十分缓慢,游击队直到天大黑后才开始行动。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薛胜、郭铁娃、赫庆奎及二十多个扮作壮丁的游击队战士。换了俘虏服装的皮匠和十几名战士押着“壮丁”及十几个推着“物资”的老乡,在两名新参加游击队的原国军士兵打头下,迅速逼近黄村。

  毕竟是第一次和那么多“正规军“作战,有些人不免有些心慌,只有薛胜照样兴奋不已,还把这次行动说成是又一次钻狼窝掏狼崽。薛振东在沿路鼓舞士气时,却不得不提醒薛胜要表现得沮丧些,不要忘了自己的壮丁身份。

  溃军的司令部设在黄村村头的大庙里,这个庙的规模是神鹿原出了名的大庙。国军师长走后,留作殿后的团长便搬进了正中的大殿。皮匠等人押着“壮丁”和推车的“群众”大模大样来到大庙门口时,薛振东也带领游击队秘密包抄到大庙附近,隐蔽起来。庙门口的岗哨认识他们的两个“兄弟“,看见如此多的“战利品”,惊奇地问:“怪不得你们回来的这么晚,原来弄到了这么多东西和壮丁,这回给你们的封赏可少不了!”新战士问:“别的兄弟都回来了?”岗哨轻声说:“回来个屌,好多都开小差跑了,我还以为你们也不回来了呢。”

  趁其不备,皮匠带领战士迅速下了岗哨的枪,堵住嘴绑在门柱上,其他扮作押解壮丁和运粮草的战士,飞快打开车子,在院子里点起火堆,原来那车上全是麦草和武器。扮作壮丁的战士迅速松开绳子,拿出武器,投入战斗,庙院里顿时喊杀声一片,到处是“解放军优待俘虏,缴枪不杀”的喊声。埋伏在大庙外的战士看见火光,呐喊着冲进大庙,薛振东高喊:“一营左,二营右,三营跟我向后冲。”那些正在睡梦中的国军溃兵看到杀声四起,火光冲天,真以为解放军大部队来了,有的空着手跑出院子,有的一出门就扔掉枪举起手来,基本上没遇到有组织的抵抗,庙院里已聚起黑压压一群俘虏。

  忽然从庙院后角的地方传来了密集的枪声,薛振东提着枪赶去一看,只见院墙角扒开了一个口子,十几名战士正在皮匠的带领下从豁口冲出去追赶逃敌。院墙外不远处有一片乱坟岗,数十名溃匪依靠坟地,轮流掩护着向黑暗的远处逃跑。缺口的断墙上趴着一名牺牲的战士,皮匠和另外一名战士也受了伤,等薛振东带人追来时,溃匪已隐没在漆黑的夜幕里,追不上了。

  薛振东一面派人搜查坟地,一面命人抬着受伤的皮匠和另一名战士来到大殿,包扎治疗。

  各中队正在清查俘虏,清理战场,只见陈立正阴沉着脸,气喘吁吁地跑来对薛振东说:“一中队人数不齐,中队长曹根华不见了!”薛振东刚要安排寻找,清查坟地的战士也回来报告说:”坟地里找到两具尸体,一具是被击毙的溃匪,另一具是一中队的人,还有一名一中队的弟兄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着。”薛振东猛地醒悟,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教训,血的教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