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麻憨憨送礼谋甲长 狮子颡天火焚庄园(上)


本站公告

    神龙地区的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薛清斋破例答应担任了神鹿县参议会的议员;被释放的神龙镇小学教师、地下党陈立正经薛清斋推荐,担任了樊清轩保安团的副官;二龙山一名地下党员竞选当了保长,还有一个联保以御匪保村为由,建立了基本由地下党控制的自卫队武装。芋园沟村也依靠原来的两支长枪和夺取土匪的两支手枪建立起自己的武装,这些分散的地方武装表面上各自为政,实际在党内被编为一支游击队,由皮匠统一领导。

  神鹿县府对樊清轩消灭土匪,保境安民的行动进行了表彰,并让樊清轩代表县府对土匪抢劫残害的群众视情抚慰,安抚民心,力图挽回政府形象。樊清轩因为薛清斋的帮助,不但除去了一个对手,还独揽了神龙地区的党政军大权,自然是满心高兴,对薛清斋也更加敬重依从,神龙地区地下党组织暂时获得了一个较为宽松的发展条件。

  神鹿地下县委对这次斗争进行了总结,张海山高度赞扬这次斗争具有敌占区地下斗争的典范意义,是党的“三大法宝”的成功运用,还特别肯定了战斗在敌人心脏的陈静以及党外进步人士薛清斋等人的作用。

  陈静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和反共高手伍云天进行周旋和斗争的。伍云天从一个地方军统头目调任神鹿县长时,曾发誓要把神鹿地区共党地下组织铲除干净,在他培植的反共人物中,朱清民是一个最得力的干将。为了搬到朱清民,陈静真是煞费苦心,他知道仅以公报私仇、冒功请赏,滥用职权、残害无辜,纵容部下、为匪害命,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等罪名还不足以动摇伍云天除掉朱清民的决心,便又特意安排“勾结山匪、拒不听命”一条,这才戳到伍云天的痛处。

  镇南山是坐山做大起来的一股土匪势力,伍云天为了消灭南山游击队,不但没有剿灭这股土匪,还笼络镇南山封给他民团团长的头衔。但镇南山也不傻,他知道伍云天要他和游击队拼消耗而坐享其成。因此,他不但不听伍云天的调遣,暗中还和南山游击队建立“互不侵犯”的关系以保存实力。陈静抓住这件让伍云天恨得咬牙切齿的事,把李广田逃往南山说成是朱清民和镇南山勾结对抗县府,并说他们放走李广田而不让警察局把人带回是怕败露勾结阴谋,所以伍云天才下决心拿掉了朱清民。

  但是伍云天还是没有把朱清民绳之以法,毕竟朱清民在反共上还是给他出了力的。陈静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又乘蒋介石提倡新生活运动和伍云天想收买人心的心理,促使伍云天同意释放没有任何证据和口供而被捕的地下党陈立正,并推荐薛清斋担任了县参议会议员。

  村里的人听说薛胜回来了,不越家过来看望,人们像称赞英雄一样称赞勇杀土匪的薛胜,也自然地再次赞念了薛清瑞,诅咒千刀万剐的土匪。人们得知土匪中有一个是赌局保镖,自然联想到经常出入赌局的狮子颡,但包括薛胜在内的许多人,虽觉事有蹊跷,却仍不能证明就是狮子颡使用了手段,薛胜因为自己性急没有留下土匪活口而懊悔不已。

  狮子颡也来看望了薛胜,还破例带来了一包南糖,他一进门就抢着说:“好我的小侄啊,多亏你杀了土匪,给我和你爸报了这个大仇,我都不知道咋感谢你才对!”薛胜没好气说道:“我的命长着呢,死不了,咋敢让你费心!不过你也别急,那些作恶的人天地不容,我不杀他他也活不长。”狮子颡明知话里有刺,仍旧堆着笑脸说:“不管咋说,我应该来么。”

  狮子颡一出薛胜的家门,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心里暗暗地骂道:“碎挨毬的还不领情,你当我真想看你,我巴不得叫土匪一枪打死你才解恨呢。”

  他来看薛胜是出于多种原因,做贼心虚前来试探是他的首要目的,因为他最担心的是土匪死前说了什么,现在他放心了,看来土匪并没有供出他;还有一个原因是谁也想不到的,最近狮子颡因为重新选甲长而心里不踏实,因为说是选,还是靠实力和后台,柳八爷曾私下对狮子颡说,今年的甲长要重新选举,薛家村的甲长如果薛清斋不争,可能还是狮子颡的。狮子颡心想,薛清斋这个臭秀才自恃清高,根本不把甲长看在眼里,现在又当上了县参议,是绝对看不上这个小甲长的。但是狮子颡突然发现,薛胜这个小子因为杀了土匪,成了英雄,在村里的地位一下子上来了,加上他伯父的影响,已经成为他竞争甲长的最大威胁。柳八爷曾明确地说:“薛胜要当甲长,我也没办法,除非人家不想当甲长。”狮子颡就是想探探薛胜有没有参选甲长的意思,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只是不出意料地装了一肚子气回去了。

  狮子颡越来越觉得薛胜会和他争甲长,他终于想出一个怪招:“你臭秀才不是清高吗?你薛胜不是气傲吗?好,我就先让麻憨憨和你争一下甲长,降一降你的身份,看你还当不当这个甲长。”

  麻憨憨是郭铁娃分房另住的叔父,自小出天花落下一脸的大麻子,头上坑坑洼洼长着许多核桃大的疙瘩,加上过份憨厚,从小就被人起了个麻憨憨的外号,以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姓麻。麻憨憨年轻时常年在商山口推炭,车攀把后脖子拥压出一个像牛脖膈一样的肉块。他还得过鼻渊,是个漏风鼻,终年流着鼻涕,一说话就噗噗地喷出响声。他也不识数,经常拿一张票子找人问,被一些人捉弄得颠来倒去,成为人们开心取乐的玩物。

  麻憨憨已经给狮子颡扛了近十年的长工,连一个疯子老婆都养活不了,就这,他还经常给人说:“多亏遇到了进财这个好东家,要不,我早都叫毛人撕碎了下酒吃了!”

  这话说的是当年在商山口推炭时发生的一件事情:那时,他们几个推炭的人经常在途经南天岭时,发现一些和人一样大、长满长毛的野人在山林里出没,有时还躲在大树后呲牙咧嘴地窥视他们。他们听说毛人最爱模仿人的动作,便故意用绳子把自己绑来捆去,然后把绳子丢在地上,藏在远处偷偷观察。毛人果然来到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拾起绳子在自己身上反复缠绕,但它们却不会解开,待人们赶来时,那毛人带着绳一跳一跃钻进山林,幸亏没绑上腿,要不就被人们捉住了。

  还有一种逮毛人的办法,只要毛人喝了老白干酒,就会醉倒在地上,被人捉住。麻憨憨他们便从商山口的客店灌了一坛用包谷酿造的白干,回来时又在南天岭的老地方,故意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笑着,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让躲在远处的毛人看。果然在他们离开后,两个毛人端起地上的酒坛也喝了起来,先喝的只喝了一口便呲牙咧嘴地走开了,另一个有点贪杯,多喝了几口,还抱着坛子摇摇晃晃准备回林子里去,没走几步就睡到了。麻憨憨他们看得清楚,便立即赶来捉毛人。麻憨憨抢在前头,抱住那个倒在地上的毛人乐得直叫,想不到那个先离开的毛人并未走多远,它吱吱叫着扑了过来,把麻憨憨乱抓乱咬,连鼻根的一块肉都咬了下来。多亏薛清昌和郭铁牛挥着车攀吓走了那个凶猛的毛人,救了麻憨憨。从此麻憨憨的鼻伤成了久溃不愈的鼻渊,落下了个漏风鼻,再也不敢推炭了,这时正好狮子颡找长工,就进了狮子颡家。不过,十年来麻憨憨在狮子颡家的活动范围,除了马号和门房,从来没进过狮子颡的厅房和后面的任何地方。

  狮子颡唆弄麻憨憨说:“村上要重选甲长了,我不想再劳这个神,想让你给咱当甲长,只要你当了甲长,以后谁还敢看不起你?”麻憨憨傻哼哼一笑说:“好俺东家爷呢,你也耍笑我?”狮子颡认真说:“看跟谁么,我还能哄你。”接着狮子颡便给麻憨憨过了一通方子,末了又叮嘱说:“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教你的,说了就当不成了。”麻憨憨乐滋滋地答应了。

  那几天,麻憨憨逢人就说他要当甲长了,人们听了都哈哈大笑,有的还哄他说:“成,保险能成。”有的嘲弄说:“涝池里的蛤蟆也想当呢,你跟它们争去。”第二天,麻憨憨真的提了一封点心去活动柳八爷了,一进门他就把那封点心往柳八爷的怀里塞,柳八爷莫名其妙地问:“你到底想干啥?有屁就放。”麻憨憨嘻嘻一笑:“我想当甲长。”柳八爷阴着脸问:“是狮子颡叫你来的?”麻憨憨一怔说:“你咋知道?”柳八爷把那包点心一把抓起,扔到门外,推着麻憨憨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有几分人样,你要能当甲长狗都能当甲长了。”柳八爷气呼呼地关了门,心里骂道:“你狮子颡也就这点能耐,连我也瞒不过还想失薛清斋的鬼呢!”

  麻憨憨回去后,气呼呼地告诉狮子颡柳八爷不让他当甲长,狮子颡反怪他说:“我不是说过吗,臭秀才想让他侄当甲长,你得先求他同意才行。”麻憨憨果真又去找薛清斋和薛胜,薛清斋哭笑不得说:“放心吧,我同意你当甲长,你当甲长可比你东家强多了。”薛胜忍着气说:“麻憨叔,我薛胜不当这甲长,可八辈子也轮不上你,再甭上别人的当了。”

  按薛清斋的想法倒真想叫麻憨憨当甲长,挫一挫狮子颡的诡计。但薛胜考虑到党组织的计划,想趁这次机会换掉狮子颡,重新选一个可靠的人当甲长,以利于革命斗争。他把这个意思向伯父说了,薛清斋说:“那当然,就按你们的意思办,但我说过同意麻憨憨当甲长,我还得这么说。”

  召开选举会的这天,柳八爷一开始就表明态度:“这次选甲长,民众选谁就是谁,以票数多者当选,当然要选就选深孚众望的人,原来的甲长也可以连选,麻憨憨也可以选,但说明一下,我这不是提名,因为原甲长有意连任,麻憨憨也找我要当,还是那句话,谁愿选谁就选谁。”柳八爷说完开场话后,满脸堆笑向薛清斋拱拱手说:“现在请清斋公给大家作训示。”薛清斋刚要说话,只见麻憨憨抢着说:“柳保长,俺东家跟我说好的他不当甲长叫我当嘛,咋可变卦了呢?”狮子颡本也想抢在前面说一番话,猛不防被麻憨憨这一句呛得满脸通红,窘态百出,欲言又止,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薛清斋这才接过话头说:“清斋不敢妄言训示,只表达自己的一点意见。柳保长刚才说麻憨憨要当甲长,他也找过我,我同意麻憨憨当甲长,因为麻憨憨再不行还能说老实话,总比那些说人话不做人事的强,所以我现在还不变卦,但这只代表我自己的意思。”狮子颡已经给血颡安排过让在开会时提他当甲长,见此情景,血颡便急火火地说:“我同意进财哥当甲长,麻憨憨是个啥东西,他要能当,我也能当。”麻憨憨见血颡想和他争,便冲向前去和血颡争吵起来。薛清昌气愤地说:“成何体统,让你们这些活宝争去吧,我不开这会了。”百事通急忙拦住说:“再等等看,后头还有戏呢。”

  这时,只见薛胜站起来说:“麻憨叔也跟我说过,只要我不当他就能当这个甲长,我可以表态我不当,但既然是选甲长,我看还是让大家再提提,选出一个公认的正直服众的人。”赫庆奎和郭铁娃等几个人立即提议由薛清昌当甲长,这个提议马上赢得一片声的赞成,只有血颡还在喊薛进财当甲长,可这声音显得十分的可怜无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