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抱胸而立,宫门前的园里有肯松树,叶子不多,老得炕出颜的树皮上,树干上布满老疙瘩,凉风吹过,松针沙沙作响,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肯松树,突然小太监走了出来,“三皇子让你们进去。”
纪晓晓跟着高厨子后面,宫内的布置极尽奢华,她却心不在焉地瞥了几眼,倒更想见那被硬骨头硌到牙疼的太子。可是太子内室他们不得而入,只能在厅中立着,隐约可听得内室里说话的声音,突然厅里的宫都欠身行礼,“三皇子。”
高厨子已经猛然跪下,不知道是条件反射还是早就吓得腿软,纪晓晓也跟着跪下,只瞧见一双深蓝绞了金丝边的靴子,声音从头上传来,“那菜是你做的?”
高厨子声音有点哆嗦,“正是小人,可是小人做此菜已经多次,太子殿下也多次食用,这次的事,小人真的不知道……”
那三皇子打断他的话,“你是厨子,如果连做的菜都能让吃的人硌着牙,那留着你还有何用?”
纪晓晓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要怕硌牙何必吃鸡爪,不如吃猪肉好了。”她此时心里好不快活,她剜鸡爪时心中就无比憋气,把一只鸡爪尖的指甲掰下塞进了那团皮包软骨中,粗粗算来,这盘菜高厨子炒了三碟,她只弄了一块这样的软骨,太子宴请三桌人,偏偏就他被硌着牙,这只能说明两点,第一,他对这道菜真是有非一般的执念了,第二,他运气不太好。
“你又是何人?”三皇子听见了她的嘟囔问道。
高厨子急着洗脱自己的罪名,赶忙接了话,“三皇子,就是她,今天的菜是她准备的料,我也只是下锅炒一下而已。”
纪晓晓对于他的指控并不否认,况且这也是实话,她倒不怕什么地抬起了头,正对上一张年少的脸,看样租三皇子也不过才十五六岁,虽然她自己也顶这一张十五六岁的脸,可是本质却是有天壤之别的。
“是你做的?”那三皇子迎着她直接的目光瞪了过去,她也没有一丝害怕,干脆翻了大白眼,“你说这鸡爪里没硬骨头,那鸡能走路么?这世间吃饭有噎着的,喝水有呛着的,吃鱼也有被刺卡到的,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懂?”
“你你你……还有理了?”那三皇子两条细眉毛挑得都要竖起来了,“敢情这么说,太子被硌着是活该了?”
“活该算不得。”她摇摇头,“算倒霉吧。”
“……”
高厨子侧目看她,虽然她是下午才被领进宫的,可是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一个人的彪悍是不需要长时间的考验的,往往几个时辰就足够了。
而纪晓晓继续将这种彪悍不断扩大,“再说了,吃一盘菜就要剁上百只鸡的脚,这般的残忍,总会有吃饭硌到牙的时候,人死有魂,鸡死有灵,没准是鸡怨上身呢。”她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起码自己这只芦鸡的怨念就绝对要上太子的身!
三皇子被气得脸发青,伸手指着她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这时内屋传来一声,“太子叫这个工进来。”
纪晓晓立刻起身,斜着眼就粹三皇子身边走过,昂首挺胸地向内室走,突然脑子一嗡,不对啊!自己是来报恩的,这么成了报仇了?虽说这一宫的人未必能伤得了自己这个妖,可是不论要放倒这么多人,还是化烟离去,这样的术定是会引来道士,就算道士来了,自己侥幸逃脱回妖界,恐怕几十年是不得再来人间了,这报恩一事也就被耽搁了。就算道士没发现,自己恐怕也没有办法再在皇宫里待了,做妖的日子久了,纪晓晓觉得有气就要撒,有仇就要报,却独独忘了在这人间,最重要的一点是后果。
可是……事已经做了,话已经说了,后果也已经不堪设想了。
太子内室里隔着珠帘,纪晓晓站在帘外,只见的有个人坐在边,身边立着不少人,看动作是御医与宫太监,可是面目都炕清。
“说……我倒霉的……就是……你?”开口的应该是太子,也许牙被硌得不轻,说话的声音含糊还断断续续。
“其实……”纪晓晓直到此时才开始懊悔,可是话已经出了口,与其否认不如自圆其说,“我听高御厨说这菜太子经常吃,若是一盘少则也要杀三十只鸡取六十只鸡爪,就算太子今年只吃过十次,也已经吃了六百只鸡爪,独独这一次被硌了牙,难道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
“太子您最近有凶相啊!”她直言不讳,这太子还未开口,周围的人已经喝道,“休得胡言,这太子乃一国储君,岂会有凶相!”
她轻哼了一声,“若是没凶相,你们倒说说为了六百只鸡爪偏偏这一只的这一块出了事?而且今天的晚宴,此菜做了三份,一桌少说也有十人,而这样的巧合为什么偏偏落在这个一国储君身上?万事皆有因,有因必有果啊,这样轻微的提醒,也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一口气说完,其实这人间与妖界也没什么区别,自己一开始不适应真是太笨了,万变不离其宗,所谓人说人话,鬼说鬼话,妖么,那就说胡话。
那太子没有接话,周围的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谴责,纪晓晓还听到一句,“太子,这样工实在是太大胆了,应该先掌嘴五十再发落。”
掌嘴?她皱了眉头,伸出自己的手看看,手掌上,哪里有嘴啊?
太子的声音隔了一会才传来,“罢了,她说得也有理,让她和御厨都回去吧。”
他的这番话立刻引得众人感叹太子实在是仁德宽厚,连高厨子也连连直呼,“多谢太子开恩。”
他这样也算是恩吗?如果这样也算恩,那自己岂不是要负债一身了?纪晓晓很不屑,虽然看上去他是大度了,可是事实上然是这样,要这眯忍吃鸡的人是他,自己倒霉吃到鸡骨头硌了牙,还要怪别人,怪别人不成就索做好人,这样的人,太卑鄙,太奸诈,太无耻了!
她走出屋内,高厨子还在那里念叨这太祖是大人有大量,院子里的老松树依旧在风中作响,她突然鬼使神差地走到树下,伸手摸起树上的疙瘩,突然“嘭”地一声,一棵松果从树上落下,不偏不乙在她头顶,她“哎哟”了一声,正要往树上看,高厨子叫了她,“别瞎转悠了,快跟我回去,李御厨该回来了。”
一听这个名字,她也不顾其他了,轻揉了几下头就跟着高厨子往御膳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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