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后便是太子迎娶若兰公主的日子,根据玉泉的律法,若兰公主在昨日便已被送出了皇宫,入住驿站等候太子的迎娶,而太子每日则仍忙于公务,贵为太子,我估计他除了试试婚衣外便只用等着做现成新郎了!
我只是个局外人,对于太子的婚礼自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因为对太子和我近期的表现颇为满意,太后对我的看管倒是渐松了--最近几日,我天天都可以独自到御花园散散步,这么一来,倒觉得宫里日子稍稍没那么无聊了!这日,吃过午膳后我仍同往常一般到御花园散步,却意外的看到独立伫立在翠竹前沉思的太子!
我心中微讶,略一犹豫仍是上前行礼:“参见太子!”
回头看见我,太子的眼里瞬间迸发出一丝神采,然后很快便又换作了满满的无奈与伤感,他轻叹一声道:“心竹,私下里,你还能叫我闻大哥吗?”
听着太子那几乎是请求的口吻,我心里亦是微微一涩,低声应道:“闻大哥!”
太子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却让人分不了是苦涩还是欣喜,他又是一声叹息:“心竹,我虽一开始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那并非因为不信任你,你知道的,对吧?”
我点了点头,笑道:“闻大哥,你自然有你的苦衷!咱们是朋友,本就该相互理解!”
“你仍当我是你的朋友?”太子的眼睛终于晶亮起来,紧盯着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却难以说出任何的话语--太子的反应让我心生恻然,只是朋友而已,值得他这么开心吗?哎,太子的身份让他身边注定难有真正的朋友,亦注定了他极可能终生寂寞,毕竟,高处不胜寒,毕竟,地位愈高知心人便愈是难觅呀!
见我不语,太子又指着那簇翠竹向我问道:“心竹,你可知这竹是何竹?”
我微讶的看向太子,心中一动,莫非御花园中这簇竹竟是太子特意种下?
太子点点头,笑道:“我总觉得御花园内满园的花草忒过俗艳,远不如你在珊瑚居种的竹看着舒爽,回宫之后,我便令人种了簇竹在此处--这竹是生在玉泉南边的翡竹,绿得便如同翡翠一般,真的好美!心竹,你瞧瞧,有了这簇翡竹,御花园内是否悦目了许多?!”
看着外表谦和,内心却格外执着的太子,我只能委婉劝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甚独翡竹幽香?!我瞧御花园这些花草,却觉其各有各不同的美丽……”略微一顿,我又道:“闻大哥,若兰是个好姑娘,心竹在此恭喜你了!
太子无奈的轻笑一声道:”我知道若兰是个好姑娘--我亦知道,这个好姑娘心里装的是另一个男人,但这并不重要,毕竟,我心里装的亦是另一个女孩!只是,这样两个人的婚礼,心竹你认为值得恭喜吗?“
这样的夫妻关系或许不值得恭喜,但若非得娶一个陌生的女子为妻,娶若兰这样的贤妻总强过娶若雪那样的悍妻吧?!未待我回答,太子又释然一笑:”身为太子,羁绊甚多--但我亦算幸运,毕竟有过那么一段真正开心的回忆!何况,若事情果真无法改变,执着于过去还不如展望未来!心竹,往后我不能常至珊瑚居了,但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让子鸥通知我即可……“
点头谢过太子后,我便与他告别,心中,既有些伤感,又有些释然--我与太子不会再有机会坐在珊瑚居自在的聊天,但朋友的情分仍在!至于他对我的错爱--哎,爱是这世上最缥缈难定的东西,现在爱的未必将来也爱,现在不爱的未必将来仍旧不爱,而太子对我的爱,或许不过是他对自由的向往罢了,相信他总有一日能彻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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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为知晓了太子与我在御花园见面之事,翌日,太后便让我结束了宫中陪聊的生活,吩咐墨遥先将我接出宫去,然后在太子大婚日再与墨遥一同进宫参加婚宴。
坐上了马车,我心里不由感叹,皇上不愧是玉泉最大的BOSS呀,日理万机之际,仍不忘在我离宫前将我宣至御书房内,简单的嘘寒问暖一番,便义正词严的正式催稿,叮嘱我尽快完成此前他交待我的文件撰写任务--哎,忽略这不和谐的小插曲吧,无论如何,我总算离开这憋闷死人的皇宫了!想到这儿,我不由心中雀跃,脸上亦泛上了欢喜!
瞧着我喜悦的模样,墨遥亦不由笑道:”心竹,宫里真是这般闷吗?我给你带来的物什亦不能解闷?“
我用力的点头,故作郁闷道:”闷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消解不了的闷!在宫里,笑不能痛快笑,恼不能痛快恼,所有的情绪都得严格的控制,若让我继续在宫里待着,我真担心自己迟早有一日会面瘫的!“
墨遥不解的问道:”面瘫是什么?“
我呵呵一笑,一面形象的做着手势,一面得意的解释道:”面瘫即是面部神经麻痹,具体表现通常为口眼歪侧,根源虽然是颈椎骨骼错位歪斜压迫神经引起神经痉挛、并进而形成面部神经痉挛麻痹,但精神紧张等心理因素亦是诱发面瘫的重要原因!“呵呵,不是我知识渊博,而是在21世纪时,我的一个同事曾莫名其妙的得了面瘫,导致我们整个律师所的人都赶忙翻阅面瘫资料,深怕自己亦得上面瘫!
墨遥一脸愕然,叹道:”心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真怀疑,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吗?
我笑道:“呵呵,我就是那叮当响的半壶水!墨遥,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其实我已将自己知晓的东西全倒出来显摆了!”
墨遥亦笑了:“心竹,看来太后奶奶真是把你憋坏了,出了宫后你的笑容都开心了许多……嗯,心竹,今日我恰巧有空,待会儿我便带你四处转转,放松放松,晚一点我再送你回珊瑚居,好吗?”
见我笑着点头,墨遥便立即满脸掩饰不住的开心--嗬,墨遥现在很主动呀,一出宫便开始安排与我的约会呢!
终于出了皇宫大门,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墨遥一面卷开帘子,一面诧异的对车夫老王问道:“王叔,怎么回事?”
未待老王开口,却见满脸欢快笑容的雨遥已“嗖”的跳上了马车!我惊喜的喊道:“雨遥!”
墨遥亦是讶异的问道:“雨儿,你如何在此?”
雨遥满脸的开心笑容,话语里颇有些得意:“哥哥,你进宫接姐姐,雨儿不便入宫,便在宫门处候着你们!”
雨遥竟专程在此等候我和墨遥,我觉得有些意外,便笑问:“雨遥小侠专程在此处候我,不知有何吩咐?”
雨遥满脸期待的笑容,急急道:“姐姐,这些日子你一直待在宫中,是否知晓太子大婚锦里城要连庆七日?太子大婚的前三日是花会,太子大婚当日及后三日是灯会!姐姐,你今儿出宫正巧赶上了花会的最后一日--我呀,就怕哥哥直接将你送回珊瑚居,若是那样,你便错过今次的花会了!”
雨遥竟是专程为此候我,我心中不由感动,摸摸雨遥的头,笑道:“我只听说锦里城会有庆祝活动,却不知具体内容是什么。雨遥,花会便是看花吗?”在中国古代所说的花会却是香会--不过,瞧雨遥这么感兴趣,玉泉的花会应该是看花的花会吧?!
雨遥强忍着被我摸头的不适,对我点了点头,耐心的讲解道:“确是看花!因为现在正是夏末秋初,所以呀,花会主要的花种便是荷花和菊花了,荷花会自然是在锦湖,现在锦湖里已被遍湖移栽了荷花,而菊花因不限场所,故而在锦里的大街小巷皆已摆满,而最好看的菊花会则是在秋水街--昨日我去秋水街查看了,菊花均已全部催熟,整条街上都是灿黄的菊花,煞是好看呢!”
脑海里浮现遍地菊花的模样,我脱口笑道:“满城尽带黄金甲!”
墨遥和雨遥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
我笑笑:“这是我听过的一首咏菊的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嗯,长安是一个地名。”这是黄巢落弟后所写的咏菊诗,反倒是因为张大导的电影被现代人熟识。
墨遥摇了摇头,叹道:“这诗明里虽是在咏菊,实则却在言志,诗人志向虽远大,可惜杀气却忒重了!哎,菊乃花之隐士,诗人的志向与菊之本质已相去甚远了……”
确如墨遥所言,在很多人心目中高洁的菊,在能文能武、志向高远的黄巢笔下,却被赋予了杀气--而诗如其人,黄巢在攻陷长安后的屠城行径亦确证了他心中的腾腾杀气!我略有些钦佩的看向墨遥,便又简单的讲述了黄巢的故事和陶渊明的咏菊诗,然后笑道:“小隐隐于林,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咱们今日倒有幸瞧瞧花之隐士遍布市井的美景了!”
墨遥点了点头,又回头对雨遥问道:“雨儿,昨日你刚在秋水街逛了菊花会,今日还要陪我们看花会吗?”听出墨遥的言外之意了吗?他想将雨遥这个小灯泡赶走呢--我嘴角带笑,好奇的等待雨遥的回应。
雨遥点点头,大声道:“我当然要去!昨日我是替哥哥巡查花会的情况,今儿才算是真正逛花会呢!再说了,和哥哥姐姐一同逛花会当然比自己一人逛花会好玩多了!”
转头看向我,雨遥又道:“姐姐,你在宫里定然闷得慌!今儿个呀,咱们好好玩个痛快--咱们先去秋水街游菊花会,然后便一道去锦湖看荷花会,若是时间太晚,姐姐今日便在悦遥居里住下吧!”
看着兴致颇高的小灯泡雨遥,墨遥神色间颇有些无奈,直至听到雨遥这最末的一句话,他才真正愉悦的笑了:“如此亦好,逛花会的时间亦可以充裕一些!”
瞧着眼前一唱一和的兄弟俩,我心里一阵暖意,爽快的点了点头,我亦开心的笑道:“行呀!待会儿咱们再来上一壶酒,今儿个定得不醉不归!”
谢灵运曾说:“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我今日倒是幸运,既能一夜赏遍满城怒放的菊花、满湖盛开的荷花,身边还有肖家兄弟贴心陪伴!我自然不用哼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之类的伤感话,充斥我心中的话语,确实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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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湖,长月当空。
锦湖的湖心仍是满池移植的荷花,繁华热闹依旧。湖边,游人却皆已散尽,只余累极沉睡的雨遥,以及并排而坐的墨遥和我。
墨遥温柔的看着我,轻声对我道:“心竹,伸出你的手。”
我好奇的将手张开,墨遥便在我的手心放下两粒小豆子,我仔细一瞧,惊讶的叫道:“红豆!”
墨遥的脸上绽放了欣慰的笑容,“你所说的红豆果然便是楠榴果!”
紧握手中鲜红光亮的红豆,痴痴的望着眼前疲惫却满足的墨遥,我的眼角不由潮湿,心里,亦顿时软弱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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