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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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刀

    屋外一干人等。康富人和历人雄对欧阳仁说:“教主,紫金坛坛主柴林死了,此事蹊跷古怪。尸首就在九重天前。”九重天是九天教的聚义厅,竟有人杀人于九重天,这对九天教来说是奇耻大辱。欧阳仁和众人一齐过去去看。加发心想这是教内私事,没有跟过去。欧阳若一双妙目盯着加发,从屋内到屋外没有离开过。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让她转移目光。何心碧本来想去,看加发不动,也没有去。他不去却是由不得的,欧阳仁派历人雄来请他们,那柴林似是中毒而死,要请加发辨识下,是中了何毒。

    加发三人到了九重天,柴林面朝天躺在地上,面色发紫,嘴唇发黑。加发仔细看了看舌头,他对毒药之精,不在端长红之下,用毒配毒不熟,识毒解毒胜过。他探求后已知柴林死因,却是说不得。柴林并非吃了有毒物品,而是中了毒功,至于是毒掌还是毒指,却看不出来。这毒和欧阳若所中相近,只不过更强更猛。几天前加发试过欧阳鲲,他体内正有这般毒功,他身怀数功,毒功不过是一种,也不知众人知不知道。他是欧阳仁的儿子,没有证据,不能乱说,自己不欲神功查的,不能让他们知道。一时为难,看看欧阳鲲,又看看何心碧,不知如何讲起。何心碧看他似有难言之隐,问道:“是怎么回事?中的何毒?可看出来?”九重天是神教腹地,外人难进。若有人进得九天教总坛从容杀人,九天教的人也都成摆设了。加发道:“是中了毒功,死在昨夜丑时,体中内力被毒化去。”他说完余光偷看欧阳鲲,见他脸色微变。众人大奇,这种毒功闻所未闻,江湖中没有听说过有人可用毒功化去别人内力的,这少年不是信口雌黄吧。一齐望向教主欧阳仁。欧阳仁心中一动,没有说话。黄连同问加发道:“小兄弟虽年少,见闻不凡,江湖中有谁会这种功夫?这功夫叫什么名字?”他问得正是众人想问的。加发只是在端长红的毒萃上看到过三大毒功的描述,端长红后来讲得也不祥。这是不是三大毒功?却不能肯定。当下说道:“我不敢肯定,可能是三大毒功。”众人大惊,三大毒功的名字是听过的,只是不知这功夫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听说过有谁练成此功,此功心法早就失传,不想在此处出现。如此看来,只要找到会三大毒功的人,就能找到凶手了。

    加发心想:练此功,没有端长红的帮助根本不可能,问问端长红就知是何人练了,这欧阳鲲和端长红何时勾结上的。想他少教主足不出户,端长红却是四处乱走。欧阳仁忽道:“小兄弟说错了,三大毒功早已失传,当世没有人会。这儿一只麻雀也飞不进来,柴林可能是误服了什么。这事慢慢再……

查,众人不得外泄。你们把柴林安葬了吧,好好照看他的家人,副坛主升任坛主。加发老弟治好我小女,我教当好好谢谢他。“众人这才注意到,一直卧床不起的小姐气色大不一样了,站在何夫人身边,不过目不斜视,只是看着加发。众人挨个道喜,羞得欧阳若躲在何夫人背后。这些人并非全是直心,有人极善巴结,说小姐吉人天相,加发天送佳婿,正是郎才女貌。加发心中不豫,心想:你病也好了,可不能再难为我了。我在此呆了一个多月,泰山之约临近,我得赶去赴约了。加发向何夫人作揖,道:“夫人,月前我答应冶小姐,今天总算不负使命。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吧,咱们改日再会。”说完就要走,他身无长物,只有随身小包,内有急用药和银针,说走就走。

    李达说道:“我送你。”欧阳仁叫道:“加发,我还没有好好谢你呢,你怎能就走?”加发道:“来日方长,教主以后不难为长风镖局,加发就谢谢了。”他说完一个浮萍飞渡,已跃出几丈。众人叫了声好,只见一条人影如脱兔一般,急驰向加发,单掌探出,一式“直拢马”,攻向加发颈部,正是何夫人。加发还了一招“鹰搏丛兔”,跳出圈外。向着欧阳仁道:“这就是教主待客之道吗?我冶好病人却走不了了。”欧阳仁一时语拙,众人互相看看,均感不解。何以听到加发要走,何夫人竟然出手。何夫人冷冷道:“前面机关重重,你一人走不了。”加发冲着欧阳仁道:“那么教主差李达送我出去吧,我真的身有要事,不能多呆。”欧阳仁说道:“这个。”他一时想不出怎样挽留加发,当着众下属,硬留说不过去。加发奇货可居,不能放走。

    只见欧阳若走到加发跟前,手里不知从那儿搞到一把匕首,对着心口,说道:“王公子,你若现在就走,我便立时死在你面前。我只求你能过了今天再走,我有话对你说。”她语声坚毅,眼含泪水。加发叹口气,走近伸手夺了匕首,说道:“你这又是何苦?我答应你就是。”转向何夫人道:“纵然机关重重,我也不怕,大丈夫死而死已,却不能受你这婆娘的鸟气。”何心碧气得身子直抖。欧阳仁说道:“过得今天,王公子要走,我亲自送出,有谁拦阻,有如此石。”说完挥掌对着边上一长石击出,啪得一声,那石碎成几块。众人唾舌,你送出有谁敢拦,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们看了不好,大家走吧,纷纷告事辞去。就连欧阳鲲也走了。

    欧阳若拉住加发的手转回,进得一座屋内,何夫了跟着进来。加发说道:“夫人,天将午,我饿了,你弄点饭吧。”何夫人应了一下,转声去了。欧阳若说道:“你这样讨厌这儿,今天就要走,你……

想过我的感受没有。”加发说道:“我真地身有要事,要不是治你有望,我早就走了,我为你耗时不少,回头我还会来看你的。”欧阳若笑道:“是吗?你还来看我,我太高兴了,我还以为你一走不回了呢。却不知你要去做何事,能说与我听听不?”她脸上泪水尚存,突地又笑,正如大明湖水中几条金鱼蹦出,吹暖如镜水波。加发看了好笑,伸手欲擦去她的泪水,觉不妥,欧阳若突地抓住他的手,放在心口,说道:“你知道吗,你治好了我的人,却冶坏了我的心,我这辈子跟定你了,我病残之躯,配不上你,就是做小也可以,你不要我,我就去死。”加发要抽出手来,被她紧紧握住,竟然抽不出来。只听得咳嗽一声,何夫人又回来了。欧阳若急忙放开加发,忖道:怎地娘今天这样讨厌?何夫人说道:“饭来了,我们吃吧,若儿你话说完没有,我和加发有事要单独说,你到你屋休息去吧,病刚好,还得用药。”欧阳若答应一下,却不离开。才过片刻,要说的话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怎能就走,娘亲无常,地狱之母叫得当真不冤,一下子就要把女儿打向地狱。加发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是梅宗元的针灸集注,递给欧阳若。说道:“我走后你无事,学学针灸吧,黄堂主医道颇精,你跟着学点。半年后我来考你,志同则道合。”欧阳若接过书,喜极,加发说志同则道合,那是说自己学会医术便可和他一道行医了,那不是暗示吗?她心花怒放,看了看两人,转身走了。

    何夫人忽道:“你身怀无相神功?”加发挖了两口饭,头也没抬,说道:“我师从济南程峰师父,自是无相神功,陈明臣知道的,我师兄三十多人呢。”何夫人道:“不是的,你练的和他们不一样,陈苏有云,非无相救不得小女性命。”加发笑道:“那又有啥不一样了?还不是要靠你们相助才得成功,你不谢谢我吗?”他语出自然,何夫人半信半疑。何夫人又道:“小女所中毒是怎么回事?她深居简出,怎地中毒?”加发道:“我那时还不认得你们,怎能知道?柴林不也中了毒了。”何夫人慢慢道:“欧阳鲲。”加发笑笑,说道:“想你儿子了,这几天来你光忙女儿的事了,没理儿子吧。”何夫人怒道:“胡说,他从来没有叫过我娘,这么说,是欧阳鲲在练毒功了,你刚才怎地不揭穿他?”加发心道:怎地你儿子从来不叫你娘?我一个外人怎好揭穿他,没有证据,欧阳仁又护着他。何夫人看他不语,说道:“我刚才给小女医书,自是让她怎样防再中毒了,我承情得很。其实陈苏说过,小女是受了别人毒气侵袭,他内力不够,不能用针。我当时就怀疑,总坛内怎会有人用毒伤她,是……

欧阳鲲这小子。你不知道,他不是我生的,对我一向不好。欧阳仁溺爱他,他原是教中的卫士首领,一直在河南办事,想是在外学会了这邪功。”加发说道:“小姐身弱,想是和欧阳鲲接触几次,受到毒气侵袭,不是欧阳鲲有意加害的。他若有意,小姐早就死了,你不见那柴林吗,身体武功比小姐怎样?”心想:原来不是你的亲儿子,这九天教内有矛盾呀,这倒可以利用。人说小老婆厉害,果然不假。何夫人又道:“小女对你倾心,你是看出来了吧?刚才不知有多恨我呢,你明天就走,我却要和你说话。你若同意和小女成婚,将来这九天教主还不归你吗?”加发说道:“夫人虽则厉害,这九天教是欧阳仁的,欧阳鲲是少教主。”何夫人道:“什么少教主,他屡杀教友,我揭穿他,欧阳仁也护不了,只是要有证据,这却要你帮忙。你到底有何要事,我能帮得上不?”加发道:“是,夫人仁义,这三大毒功凶残至极,欧阳鲲还要害人,夫人大义灭亲,我到时一定帮忙。我答应了少林无为大师,要去泰山见勾胜学。”何夫人惊道:“是野蜂寨的大当家,毒蜂之王勾胜学吗?你怎和这凶人挂上了?”一时沉吟不语。加发笑道:“这顿饭给你搅得断断续续,你再给我搞点吧。”何夫人笑笑,走了。

    过了一会儿,何夫人和欧阳仁一起来到。何夫人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册,放到桌上。加发看她一身劲装,手执一柄短刃钢刀,不知她要做什么。何夫人笑道:“公子大恩,无以为报。勾胜学著名凶人,公子年少,心胸坦荡,恐要吃亏。我和拙夫商议,这是我新月刀谱,最是适合御气驭用,公子习之,不成敬意。我这儿试演两遍,公子不必推托。”她不等加发回话,钢刀挥动,银光乍闪,一式一式绵绵使出。但见刀走圆弧,如月渐盈,冷气时袭,兵锋迅急。何夫人越使越快,握刀由五指变成四指,又变成三指,两指。刀似有魂,轻若薄纸,四面腾挪,浑然一体。不知是人在舞刀,还是刀在驱人。便如加发挥毫作画一样,进入忘我之境。加发看得心旷神怡,何夫人身材纤细,人美刀靓,这刀法当真神奇。何夫人堪堪使完,加发叫声好。何夫人面不改色,娇艳更胜平时,说道:“公子少年英杰,区区新月刀法,不知入得公子法眼乎?你若有意,看看刀谱,我再慢慢走上一遍,由拙夫讲解。可惜公子明天就要走了,有个三天五天,以公子潜力,定能超过小妇人。”加发拿起刀谱,说道:“观夫人刀走月形,意在刀先,手中不知有刀,其意不在伤人,真是好刀法。”何夫人赞道:“公子慧人,不知比小妇人聪明多少,只看一次,已明刀理,看来明天公子走时定……

可小成。不知有刀,意不伤人,正是最高境地,只是练武之人对敌,怎能做到不伤人?练功就是为了致胜,是以我总也练不到最后境界,不知有刀勉强做到了吧。”加发慢慢翻阅刀谱,何夫人一式一式,放慢再走一遍。欧阳仁在边指指点点。加发听了打断他,说道:“教主谬矣,教主气势太盛,初时就有致人于死地之意,有违刀法本意,一开始就走入岐路了,夫人气定神闲,合了刀性,却比你强多了。”

    何夫人哈哈大笑,这欧阳仁九天教第一,自诩武功,却给加发说上一通。哑口无言。欧阳仁索性走了,加发对这新月刀法极有兴趣,向何夫人讨教不停。其间欧阳若来过两次,见二人沉迷武功,又自走了。

    二人从中午练到晚上,加发不睡,何夫人竟也陪着,二人练了通宵。欧阳仁和欧阳若极不高兴,一个晚上没有了夫人,一个千言万语没有时间说。

    第二天早饭过后,加发坚定要走。何夫人道:“你天资聪慧,这刀谱你带走吧,以你的功底,几日后就可拿之御敌。我还有一物送你,你不要推托。”说完拿出一件衣服,通体黝黑。何夫人道:“这是鲨鱼皮和天蚕丝制成的乌缕衣,刀枪不入,顶有头套,前有护手,可用可叠。勾胜学擅用毒蜂,不是人力所敌,此物我只借你,日后归还。这是我娘家陪送之物,非九天教所有,他日你归还与谁,就看你的了。”加发看她发自真心,野蜂寨毒蜂厉害,无为大师也自担心,此物倒正合用场。怎地日后归还与谁,要看我的了?略思一下,明白其意。乌缕衣是陪送之物,若自己答应与欧阳若成婚,归还欧阳若就是。谢过说道:“婚姻大事,应有父母之命,加发父母健在,若父母同意,加发也无二言,小姐正是佳偶。此去当与父母说之,只是加发父母都是种田之人,与欧阳家门不当,户不对了。”他先留下余地,我父母不同意,你们也没有办法,你们又不知他们在那儿。欧阳若性子刚烈,假以时日,也就好了。眼下却是要离开这儿,对方无论什么条件,都先答应再说。欧阳仁父女也来了。何夫人道:“说的是,当得禀明父母。你总得留下点东西,也好解一下我家若儿相思之情。”加发略想一下,命找来纸笔,凝气挥毫,一幅观荷跃然纸上。画中有他和欧阳若二人,正在船中,看那湖里荷花绽开。荷花呼之欲出,鲜艳夺目。他和欧阳若就在现场,当个画同真人,栩栩如生。加发说道:“我身上只有几根银针,救人当用。这幅图仓促之间画得不好,送与小姐。”欧阳若心花怒放,荷花也就罢了,他这画上两人一同赏花游湖,难道是表明心迹,他有话不会直说,不料如此心细。刚才进门听得他要和父母……

商议,看来好事有望。此人文采武功,医道画技,莫不出类拔萃,得与此人厮守终生,每日论诗作画,神仙也比不上了。拿着画一时无语,竟然痴了。欧阳仁暗暗称奇,他素来自负,不想昨日给加发评论,比不上夫人。何夫人送物传刀,不亦乐乎,他却没有什么能送出手的。加发数技精通,本教那有如此人才。

    何夫人笑道:“好一幅观荷图,我日后无事,当临摹习之,真个传神。不过别让昆仑派的人看到了,你又是一场麻烦。”她话中有话,却不明说。加发心中一动,想到玉照真人大举到济南寻作荷人之事,历运来和九天教关系密切,以九天教消息之灵,玉照之事只怕也知。历运来暗害自己,这何夫人也脱不了干系。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也不愿多想,拿着乌缕衣,说道:“这就走了吧。”欧阳仁笑道:“我是一教之主,却没有好物送你,真个惭愧。”加发道:“怎地没有,你让李达和我一起走吧,我好请教空空之技。”欧阳仁道:“送你一个人吗?这也不难,但得李达同意。”何夫人心想:加发武功虽高,人却直肠,江湖险恶,李达老江湖,正好照顾。也多了一个帮手兼监视人,何乐而不为。催着欧阳仁去叫李达。

    三人送加发到一处大门,李达也来了。欧阳若轻声对加发说:“你这就走,母亲刚才取衣说是要对付野蜂寨,你一切小心,可有话对我说,你作的画我好喜欢。”加发看了看她说:“你好好学医,小心你的哥哥。”欧阳若怔得一下,不明白何意?加发和李达已去得远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