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回到镖局,已是农历五月,北方有些早熟的小麦已到收期。他回到屋子,先把冰蟾清理一番,这一蜕就是三个月,到得后面,冰蟾体弱,不能在外,应放于不通风处。想想此番出去六人,回来只身一人,吕扬身死,最是难过。郑家春和儿子到许昌去了,郑如凤倒在,家发收拾完后,便去找她。
郑如凤乍见加发,惊喜交集,两人互说别后情景,加发只是带过,他素来不愿多说话。郑如凤果是早上出得吴府,碰到了一黑衣人,听她的描述正是加发和贝晓娟那晚所见之人。那人将好点倒,先是逼问九犀珠,后来又问王加发的下落,他问得太细,郑如凤又那里知道。那人带着她一路北行,如凤一路暗留记号,终于在一镇上郑家春赶到。双方动手,郑家春不到百招,竟然不敌,那人是关外长兴门的高手,亏得有一江湖同道路过,两人合力,黑衣人不是对手,这才得救。加发问起救她的人是谁,郑如凤当时穴道被点,没有看到那人,郑家春当然知道,这事也不重要,加发也不想随后问他。郑如凤又说起十天前仲氏双凶前来镖局,是在夜里,惊动了郑如龙,双方动起手来。后来郑家春也加了进去,镖局人多,仲氏兄弟没有占到便宜,随后走了。两人说打就打,不多说话,镖局到现在也不知这两个凶人来作甚,难道是因为加发救了昆仑玉叶?加发安慰几句,郑如凤思维不清,她这次受刺激太大,需要静养。加发要转换她心神,便将冰蟾交由她看管,仔细叮嘱事项,要她好生看管。
郑如凤甚喜,放好冰蟾,又想起一事,说道:“前天有人来托镖,指明要你前去,说是知道你在陕西名声大振的事,我们都觉得好笑,那镖也不过是些药材,他出的酬金倒不少。你还没回来,哥哥要去,那人竟要再等几天,当真可笑。交镖地就在淇县,快马一天就到了,是在彰德府南边一点。”加发也不知为什么,有人盲目迷信,那也无法。加发说道:“我听说总镖头明天就回来了,我本想多在开封呆几天,帮我军中好友找一下郑和后人,只怕又要走镖了,你身体还没全好,我恐要一人前去了,倒也是一种锻炼。”郑如凤道:“你总得一人会应付各种局面,不能老靠别人。这次去江南,你就表现很好。走镖要动脑子,我就少了点聪明。你也不用着急那郑和后人的事,我记得你说过是想找龟船图样,我们在这世居,必可帮忙找到,也是迟早的事。”
两人正在说话,有人来报说是前天托镖的人又来了,问王加发大镖师回来了没有。加发心想自己啥时变成大镖师了,和郑如凤一起出去,那人商人打扮,要送两小车药材到淇县边云梦山下,有些珍贵药材,估价是……
六千两。郑如凤问得两句,并无破绽,那人说镖局中人不懂药材珍贵,听闻王加发医术高明,必可平安送抵。郑家春父子不在,郑如凤便可做主,何况是几千两的镖货。加发既回,这镖也就接了,反正就两三天的事。那商人大喜,抬过药材,自己先行前去。加发明天带两人出发。
第二天,加发雇一辆大车,装好药材,会上两个弟兄,骑上大马,往淇县去。刚要走时,郑家春父子却回来了,简单问得几句,也没有说什么,郑家春查看药材,也没发现那儿不对,安置加发几句,让加发速去速回。加发看郑家春一行数人,梅方时和梅波也在,打声招呼,策马前行。
这趟镖却是极近,经过赵冲将军的管辖地,铁臂天王之名,宵小闻之胆寒。一路无事,住得一晚,便到了那商人所说交镖所在。那商人已在等候,见到加发三人大喜,收了货物,要请加发三人吃饭。加发却之不恭,和这人一起简单吃点。商人自称姓孟,连夸加发好本事,安然送来药材。跟加发同来的镖局两人都比加发年长,走镖多次,听得好笑,如此轻松路程,也值如此夸大其词。加发问道:“本不应问货主,货已交清,就当随话,我看药材多治外伤祛毒之类,却是为何?”商人道:“这货是送给当世神医活扁鹊陈苏的,他又有什么病治不了,我只是照他所开买药就是了。”加发听得陈苏之名,问道:“陈神医住在左近吗?若是有缘,当前去拜见。”商人道:“不然,他住处离此还有二百里地,由此往西北,那地方叫做太行山子午谷。我药送到这儿,自有人再往那儿送去。”加发又问:“为何不让我们直接送达?”同来的一人道:“那边是九天教的地盘,我们一般不走那边。”孟姓商人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是,要药材之人就让送到这儿。这里云梦山是中华一绝,古时鬼谷子大师就住在山里,是道家最早的圣地,小兄弟无事,可前去看看。”加发看看同来二人,看他二人毫无兴趣,也不便多言。那商人取出几个金叶子,说道:“两位大哥辛苦,些许金子,不成敬意。我还有一事相求加发大哥,我有一亲戚,就在此处不远,受些风寒,久不能愈,想请他前去看看,两位大哥行个方便,先行回去,孟春这里多谢了。”一个趟子手,一年所得不过几十两银子,两人看看加发没有说话,把金子收下。加发心知这商人必定有怪,这趟镖轻易得很,何苦非要等自己。同来两人武功不高,倘使有事还要自己分心,也不阻拦,想这商人到底想做啥?
二人自回,加发和孟春来到一处路边亭子,孟春取酒让加发喝,加发不要,问他病人在何处?孟春笑道:“我们在此等吧,我知快来了。”……
加发生疑,道:“你病人不在此处,你到底是什么人?是约了人要和我为难吗?”孟春忽跪下,说道:“恩人说那里话,我家在曲阜,我老婆就是你治好的,你不一定记得。这个病人你一定要看看,活不长了,我要是敢诈你,叫我马上就死。”加发不再理他,他在曲阜一天好几十个病人,那里记得清。孟春忽伏地听听,说道:“来了,这还真巧,我总算没有白等。”远处过来一辆马车,慢慢走近。车外一男一女,中等年纪。孟春上前问得几句,对加发说道:“病人就在车内,是个女子,你给看看吧,我先到前面安排下吃住。”他话刚说完,竟自走了。
加发摇头,那有这样办事的,车内传来一妇女声音:“劳你久等了,这就请过来吧,也不知有救没有。”加发听她说话中气十足,那有半点生病的样子,说道:“病人就是你吗,我看你没有病呀。”车帘掀开,一个极美中年妇女下车,说道:“是我的小女,不敢受风,请先生移步看看。”加发走近,看车内一女,躺在软垫上,盖有薄被。头发发黄,眼中无神,身边放有一白帕,上有血丝。加发伸手捉她脉搏,再看她脸色,暗暗摇头。回身说道:“此等恶疾,能活到现在已不容易了。她浊气浸入肺腑,年已久矣,这是老疾,绝难根治;这也罢了,她肾虚阴弱,抵抗力太差,不利防别病。体中似有毒气,此毒古怪。三疾并冲,一月寿命不足矣。”那夫人听得他说病情,心中暗奇,心忖:怎地他讲得和子午谷陈苏讲得一模一样。她不动声色,说道:“公子高姓大名,可吝见告?然则小女这病,岂不是仍地无救吗?”加发说道:“我叫王加发,令爱这病,却不是无救,只不过要一步一步,慢慢除去,毒气虽剧,我用银针固住,用内力可逼去;肾虚阴弱,药石可补,只是耗费时日;肺内顽疾,要去根却不是我一个之力可以办到,延命当不是不能。”那夫人听得大喜,说道:“既如此,就请王公子下方吧,但能治得小女安康,便是我命不要亦无不可。”加发说道:“夫人言重了。”随即开方让那夫人着人去抓药,又令夫人把病人放平,施针固穴,用内功缓缓导出病女子的毒气。那女子体弱无力,睁眼看着加发,目不转睛,不知在想些什么。过得一柱香功夫,加发说道:“好了,”站起身来。女子的脸上黑气已无,精神也有好转。那夫人大喜,道:“公子高技,叹为观止。小女久病,公子倘无大事,一同归我家,再治得十天半月,我全家感激不尽。”这病人病得古怪,加发技痒,想想便应下了。那夫人大喜,命人每日先安排住处,好酒好菜。加发只管按时让病女子服药。中有病人,不能走快,过了……
七天,来到一个山庄。路上闲谈,加发知这夫人姓何,叫啥却不得而知,众仆人对她甚是敬畏,不敢乱说。山庄叫做秀水田园,里面花草布置有格有调,亭台楼阁,风光无限。已近六月,此处清凉有加,主人自是雅士。加发看了心中颇佳。
这日加发在那病女子的屋内问她情况。那女子经过多日调养,气色大为好转,已能在园中散步,咳病仍存,却没有以前频繁了。那女子看着加发,说道:“王公子,你治了十多天,知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家是做什么的,你了解吗?”加发笑道:“医生治病,要是都记住病人的名字,每日要记多少,那却没有必要。”那女子郑重地说道:“我却要你记住,我叫欧阳若,母亲一直叫我若儿,也不知你记不记得住。你心地坦荡,不知人间凶险,唉,总之你一切小心就是。”加发心中奇怪,心想:我为你看病,你却要我小心,这是什么道理?欧阳若看他迷茫,说道:“你真地不知吗?这儿是九天神教的地方,我们都是神教中人,看你武功不错,江湖经验却嫌不足。”加发说道:“是吗?我看你们一个个挺好的呀,那有半点凶恶之气,江湖传言,未必是真。”他记得当年贝海星说过,九天教的人凶残狠毒,不可交往。镖局中人更是谈之色变,不愿多说。只是这几个女子那里有半点凶相,想想不禁好笑。欧阳若看他不以为然,又道:“你见到的就是我母亲了,她是神教教主夫人,我父便是教主欧阳仁,我母人称地狱之母,你没有听说过吗?”加发倒是听过,说道:“听说过,只是江湖传言,地狱之母何心黑青面獠牙,十分凶恶,不想却是一个美妇人。”欧阳若给他逗的扑地一笑,说道:“你心地善良,想人总是往好处想,日后要吃亏呀。我娘叫做何心碧,你却称心黑,不想活了。什么青面獠牙,妖怪吗?”武林中人提起九天教,总称魔教,又称欧阳不仁和何心黑。加发听得多了,顺嘴就说。看那欧阳若和他谈话,笑脸如花,虽在病中,却别有一番风味。加发心想:此女久病,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有笑了,其实她长得很好看呀,比凤姐还要美上几分。欧阳若看他盯着自己,羞得低下了头。才十多天,她的头发黄色变淡,青丝渐密,病情大见好转。加发叹了口气,这女子肺腑染疾久矣,自己内力不够,苦思无计,这女子终难免一死,只不过多活一年罢了。欧阳若抬起头来,看他似有愁意,问道:“公子何事伤神,可是想起家人吗,是不是想情人了?”加发笑笑道:“不是,你染病太深,我只能帮你多活一年,想想终是伤感。”欧阳若道:“我本不过月余寿命,如今可多活一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公子过几天……
就要走了,公子倘能陪我一年,我死而足矣,只是公子繁忙,我没有这个福份的。”加发不语,心想:让我陪你一年,看着你死吗?那又有何用,可惜我第五重还要三年才成,要不你就有救了,这也是造化弄人,没有奈何了。说着话,那何夫人却来了。
何夫人看到爱女精神日好,颇为高兴。说道:“公子神技,妙绝天下。我全家感激不尽。公子前日所说的真气清肺之法,我和拙夫商议,想要行险,要和公子仔细计较一下。王公子,咱们到园中说话吧。”加发跟着她到得花园。何夫人说道:“我们本是九天教中人,公子知道了没有,我的名讳…”加发打断她,说道:“欧阳姑娘都和我说过了,只是她积疾难愈,我已尽力了,过得几天我便走了,夫人厚待,小子铭记。”何夫人笑道:“你知道就好,省得我费口舌。现下你却走不得,我和拙夫想到一法,要行险治一下小女,没有你不成。”加发听得她说要行险,说道:“愿闻其详。”何夫人说道:“其实也没别的,拙夫和我内力一阳一阴,我二人内力合起来虽不敢说天下第一,然阴阳相融,大大超过合起来的内力,公子从旁导引,或可成功。”加发道:“这中间凶险有三,你二人内力深浅不同,融合攻敌效力大增,救人却会有冲击;我导引不易,一不小心,令爱五脏俱焚;顽疾日久,真气进入强而骄,弱而痴,三人不是一个,难以做到心意相通。凶险者三,不可轻易涉险,倘一个好歹,送了令爱性命,岂不悔恨终生。”心想:你二人武功再高,也高不过无为大师,两个无为大师才能建微功,这世上又去那儿找另一个。何夫人不再说话,低头沉思。过得三天,何夫人请加发和女儿通过山庄下一秘道,来到一座山谷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