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不能说是凉,可以用冷来形容了。加发夜里还是要到大明湖里玩水,他划水之力越来越大,全力击水,不作他想,那热渐消。这一晚刚从水里上来,穿好衣服,发现湖边树从之中,躺着一人。那人全身血污,昏睡不醒。加发试了下他的脉搏,脉如游丝,显是受了重伤。他初次碰到一个重伤病人,不禁手痒,当下把人背回妙医居。
外伤好治,内损难医。梅大夫第二天早上发现加发带回一个半死不活之人,冷笑数声,却不帮忙。加发大展手脚,内外兼施,那病人外伤几日后结疤,面色现出红润,只是力弱,不能起床。梅大夫过来看看说:“这男子明日定当大咳,后日吐血,你夜里把他扔到外面吧。”加发说道:“我已治了一半,怎能半途而废?他还是一个活人,怎能随随便便扔到外面,却扔到那儿去?”梅大夫冷笑道:“从那儿捡的,还扔那儿去。”加发只是不听。
过了一天,病人果真咳嗽起来,病人本身体弱,咳得多了,口里便吐出血来。加发暗服,苦思解病良方不得,去找梅师父。说道:“师父,这回你可错了,我带来的人今天已是连咳带吐血了,你恐怕也不会治愈他吧,这济南是扁鹊的家乡,我明儿到扁鹊庙磕个头,看看能不能找出法子。这病呀,只有神仙才能救。”梅天行笑道:“你激我吗?那个臭男子吐血了,那么他中的玄冰蚀心掌不轻呀,他明儿会浑身发冷,再过两天心口冻死,便只有阎罗王找他了,哈哈。”加发心中暗恼:你明明知道这病怎么回事,却袖手旁观,那有医生的样子。听得是玄冰蚀心掌,更是一筹莫展,这名字他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对江湖人物的打……
斗本无兴致,梅大夫只是教他寻常病理,乍遇一个受到严重内伤之人,竟象个不识字的文盲。心想,这病人后背上有个紫色掌印,摸上冷冰冰的,难道就是梅师父所说的玄冰蚀心掌。梅天行不管,他便去找洪长,洪长在此养尊处优,已然胖了,洪长听后说道:“野蜂寨的人也是惹得的吗?不如我赏他一副毒药,让他少受点痛苦,也算我帮你的忙了。”加发气打不过一处。心想:也不知你说那个是野蜂寨的,要是往死上治我还用来找你。你和梅师父成为朋友真地是良对。我送你们两个外号,一个是见死不救,一个是见死加油。
气恼归气恼,病人却是按梅师父说的一样,过了一天就浑身开始发冷,心口摸上去感觉不到温气。加发心中难受,却是无可奈何。再去求梅师父,梅天行笑道:“|你去过扁鹊庙了吗?这病我也不知怎医,等着你让扁鹊告诉我呢。”加发苦笑,心想:没办法,到了晚上把他扔回湖边吧,也不知此人是那里人氏,叫做什么,官府发现后会收走的。他几日照看这病人,夜里也没有去湖里玩水,身上又躁热起来。看着这奄奄一息的病人,忽发奇想:我去水里,也不过是降热罢了,水里虽冷,怎比这男子的身子,我暂且用用他吧,反正他要死了,却要小心不要让他的寒气进入我的体内,也不知有害没有。他说做就做,找个脸盆盛了清水,放在一边,对着病人坐下,将身上的热力输送到对方的体内。但感有病人寒力相侵,便转而将之导至水中。他闭眼运功,信手拈来,输热导冷,也不知过了多久。
东方已渐发白,他再将手伸至盆内,要卸了手上的寒气,触物硬实,睁眼看了看,脸盆内那里还有一滴水,整个儿冻成一块,白气都不冒。最后一丝寒气没有卸掉,在他体内窜了一下,消弥无形。加发顿感体内清爽无比,听得耳边有哼哼声,那将死的病人居然睁开了眼睛,望着加发说话。只是几日未进粒米,声音太小,听不得清。加发大喜,问道:“你醒了吗,是不是饿了,天就要亮了,我这就给你搞点稀汤。”那人点点头,又睡下了。加发摸摸他的身子,虽仍有点凉,却不过比常人稍为差点,心口处和常人无异。心想:这可怪了,我明晚再试上一试,却不忙和梅洪说。拿了脸盆出去造饭去了。
梅大夫看到加发,笑着问道:“那人处理了没有?可别招来麻烦。”加发说道:“还没有死呢,师父你当真救不了吗?”梅天行奇道:“怎地还没有死,不会吧,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看看加发不信,又补了一句,“若是见着早,我也许能救,现在伤他的人也无能为力。”加发看他不象戏弄,忖道:怎地我体内的烦热却见了效应,倘使……
真地救活了他,梅师父又要我背运气之法,还不是一样。不欲无相,二三重一样,听不出来,别的不一样的却不能和你说。我不正是用第三重的练法施力的吗?饭时拿着进屋吃去,梅洪二人也没有怀疑。
到了晚间,依样施为。那人吃得一日饭,说话也有劲了。待得加发运功导力,未过三转,那人忽道:“好了,小师父,这我可有点发热了,身上寒毒已净。”加发道:“是吗?”这晚却行功如是之快,那冰气对他体内烦热大有益处,老实不客气散于体内了。那人竟坐得起来,向加发致谢。说道中了野蜂寨贺老三的一掌,又受到几个小喽罗追杀,自己一路逃奔,奋力杀了他们,却昏倒在大明湖边。加发听得他从泰安一直跑到济南,一路打打杀杀,倒也有趣。随口问道:“那野蜂寨很厉害吗?比少林寺怎样,少林罗汗堂四老我也见过的。”那人颇为惶恐,站起来,向加发磕头,加发连忙拦住。那人道:“在下贝海星,小师父救命之恩,来日定当大报。却不知小师父是那个高人的弟子,真是神乎其技。那野蜂寨是江湖上一个黑道组织,怎能和少林寺相比,只不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少林寺是名门正派,正是黑道中人的克星。”加发听得他如此说,笑道:“那么你杀黑道的人,却是大大的好人了,我总算没有救错。”他二人在屋内说笑,早惊动了梅洪二人,二人不动声色,均是大奇:怎地这小子把人救活了,当真是匪夷所思。
梅洪二人迫不及待,要看看加发把人治成什么样了?当看到在心中认为本已必死以为早已死去却是没有死去的一个人时,两人的表情难以形容。贝海星向梅洪磕头谢恩,梅天行看了看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说道:“你的命我却没有出力,是加发救的,看你颇有些英气,怎地惹上了野蜂寨的人?”贝海星却不愿提,含糊其辞。梅洪二人也不多问。洪长忽道:“我记得镇江有个黑鹰,在江南大大有名,和你倒是同名。”贝海星笑道:“正是在下,大大有名倒是不见得吧,这次身无长文,下次多补些银子吧,救命之恩,又岂是银两可以计算的。”梅洪二人互望一眼,两人均感到惊惧,没想到这人就是黑鹰,他是谁也无关紧要,打发他快走就是了。加发如何治好玄冰蚀心掌,却是他俩最为关心之事。两人嘱咐诸般伤愈后应注意事项,语中全是送客之意。黑鹰再次道谢,告辞出门。
梅天行迅捷地关上院门,把加发拖到屋内,问道:“快说,他怎地会好了,你怎样治的?”加发说道:“最近我体内热得难受,我把我的热气输给了他,本想借着帮自己去除点热力,没想到他却好了。”他语意含糊不清,不提怎样导气,冰热交融……
,至于盆中结冰等情状更是绝口不提。梅洪两人对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欲言又止。这中间有好多疑虑,苦于无法向加发说清。洪长却想,这玄冰蚀心掌却原来有这样的破法,可惜这儿没有中掌之人,要不好好试试,要让人身上发热,还不是手到擒来。加发身上的药性却得变变了。
到了晚间,梅大夫又取出一本书,破破的,年代久了,是本旧书。对着加发说道:“我看你天姿聪慧,这书是关于江湖上各种拳掌中后的解法,你仔细看看,不可毁损,第十二页先看看。这几天不要去武馆了,听说梅子广病了,程峰终日出门访友,又能学到什么。”加发应了下,接过书来。先看第十二页,上面赫然写着,玄冰蚀心掌,中后掌印红紫,手触冰冷,偌咳中有血,无救。他合上书,回屋自看。心想:这上面也没有写中后的表状,想是梅师父见过中掌后的惨状。那么咳嗽前梅师父定会救得了吧,这上面却没有写。书上都是一些掌指拳毒,加发前所未闻,等看到最后一页,却是黑煞手,加发记得那次梅家的护院就是死在这种掌力下,还是历英说的,看那表状,正和两个护院所中一样。下面注着:中立死,无救,依人体质抗。他看后觉得索然,却知此书珍贵。梅师父保存仔细,只是现在并无用处,于是找来纸笔,抄录一份。心想,我快点还给你算了,这书慢慢看却不迟。
他还书给梅师父,梅天行奇道:“这样快就看完了吗?以后我可不会再让你看了。这是我亲手做的刀削面,你没有吃过吧,快盛上一碗。”梅师父会做刀削面,加发是第一次见到,东门那家山西面馆就有,吃起来倒是不错。他看梅师父高兴,也装作很高兴的样子,一边吃一边说道:“味道不错呀,这冷天吃点面条暖和。”北方民谚有云:数九寒天,是说数九后天就变冷了。所谓:一九二九沿冰走,三九四九冻破对臼,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杏花开,八九燕子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这济南的天气正如农谚所言。三九是最冷的。进入数九,加发还是一身单衣,不是没有钱买新衣服,身上不但不冷,还发热得很,加发每日喝茶水,从一壶到六壶,还是口干舌噪。大明湖的水,试手寒冷,有些湖面已有薄冰。加发每日夜间总要找个偏僻所在,赤身入水,运功驱热。入水后心神俱佳,说不出的快活。
已到三九,新年也快要到了。加发出门买面,碰到了小三子。小三子跟他打声招呼,塞给他一张手巾,说:“有人晚上在湖边等你,这是给你的。”加发怔了一下,看那手巾,上画一只黑鹰。心想:难道是那个贝先生又来了?这次是来谢我的吧。
晚上便早点收拾停当,来到了湖边……
。果然是那贝海星,加发上次也是从湖边救起他,那时他满身血污,奄奄一息。现在却是意气风发,穿得极为讲究。贝海星看到加发过来,深作一躬。加发拦下,问道:“贝先生,你又来了,却不到妙医居找我,这次又是什么事了?”贝海星看看加发,说道:“小兄弟年少有为,心无杂念,真是难得的好人。我年长你几十年,叫你一声兄弟你不会怪我吧。”加发笑笑坐下。贝海星又道:“我上次好后便没有走,一直呆在济南,我到那妙医居里好多次,只是你不知罢了,小兄弟,你身处险境,可怕得很呀。”加发听他说到过妙医居几次,自己却没有见到,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这贝先生只怕是发现了什么。问道:“是吗?这我却不知了,你是白天去的吗,我又怎么危险了?”贝海星说道:“我是晚上去的,去了六七次吧,上次你救我后我看那梅洪二人奇怪得很,就留了心。第一晚去本来是送你点金叶子的,救命之恩,没齿不忘。却听到了梅洪二人的谈话,商议给你下毒,我听后大惊,后来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看能不能帮你一把。”加发吓了一跳,他老在怀疑洪叔下毒害他,总也没有发现啥,况且自己内力日增,这第三重指日便要练成了。每日里事多,看病,买米菜,去武馆,看书,那里去想这多事。急问贝海星:“你都听到什么了,快说给我听听。”贝海星点了点头,慢慢讲来。
“第一晚我听得你那梅师父说,用的药不对,份量还不够,这小子一点中毒的迹象也没有,只是身子发热。洪长说道,等历运来送来珠火蟾蜍,就好用了。想那珠火蟾蜍产自江南,我小时也见过的,最是火毒,且催情攻心,自不是好物了。洪长要在你身上用此物,那里安什么好心?你每晚回来后自顾自睡,当真是诚挚如新,日里看病购物,怎知这两个人却在想着害你。我起初以为听错了,后来又去听了两次,终于给我发现这两人是谁了。”加发问道:“是谁?你以前见过的吗?”“不是,我没有见过,只不过这两人江湖声名之隆,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我偶听得那晚历运来称梅先生宗元兄,称洪长端兄,我要是再猜不出来,枉在江湖中走这二十多年了。这二个正是圣医门的梅宗元和端长红。什么梅天行和洪长,全是假名。洪长是长红倒过来了。想端长红恶名播于江湖,连姓也改了。”
加发头次听得圣医门,心道:这也没啥呀,两人名声很大,用个假名,要不求医的太多,他两个爱清静,你却不知了。贝海星看他茫然,梅端两人显是首次听到,也觉好笑。接着说道:“你久居济南,年岁尚轻,不知江湖险恶。圣医门在江湖中大大有名,他们师兄弟三……
人医术精堪,却是脾气截然不同。武林中有语:死前当找活扁鹊,有病怕遇毒扁鹊,无病不见断肠红。说得就是他们三人,老大陈苏是活扁鹊,医术高,心地好,救死扶伤。老二就是你这梅师父了,人称毒扁鹊,医技之精,不在陈苏之下,却是常常见死不救,趁机勒索。往往把病人治得不死不活,拿活人做试验。老三姓端名长红,外号叫做断肠红,单听这外号你就知他的为人了,你没有病,他会把你毒出病来,用毒之精,在三人中居首。”加发听得教了自己快三年的师父是江湖中如此有名的人物,不禁心花怒放。问道:“你怎能断定二人的身份,又不是从前认得的。”贝海星笑道:“我行走江湖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也听说过的,两个年纪,长相,本事都是知道的,那端老三给你用无色无味的毒,你真的一点也觉不出来吗?那梅宗元怎会真地教你,必是乱七八糟。”
加发心想:梅师父教我倒是认真的,有病人做证。我体内几次内力冲击,真是中了毒吗?我一直小心,除了那洪长之外,别人也没有这个本事。想起一事,问道:“我梅师父的武功很高吧,你在江湖中听说他用什么兵器?”贝海星说道:“当然知道,他有一把铁扇,是防身利器,另外圣医门的弹指飞针是江湖一绝。”听他说到飞针,加发再无怀疑。站起身来,左手前探,手指微动,夜色中几根银光闪过,手中的绣花针钉在树上。“招呀,”贝海星拍手叫好,“原来这手飞针你也学会了,这梅老二当真是毫不藏私。”加发想了想,又问道:“这么说你去过妙医居好多次了,梅洪两人机警得很,没有发现你吗?”贝海星笑道:“我却有一门绝技,叫做缩骨大法。我隐得很好,他们发现不了。不光你那儿,历家我也去了几次。”“是吗,你还知道些什么,为何今天想到要告诉我?”加发盯着贝海星双目,等他回话,他和此人不过第二次见,纵然相信,也要问个清楚。贝海星说道:“历运来一直往妙医居送东西,我昨晚听得历运来问管家,说珠火蟾蜍已送过三天了,加发有什么动静?我一听就急了,三天了,想来你已服下,那端长红用毒防不胜防,怕你着了道儿,才来跟你说的。小三子却是个好人。”
加发心中发慌:自己着的道儿还少吗,只怕那蟾蜍已给自己服下了。你说话不尽不实,他们为何要这样对我,所为何图,你却没有说。心想自己处于险地,一不小心,就会中毒身亡。这贝海星的命是自己救的,和梅洪历不是一路,眼下只能把他当成自己人了。那大智快过年了,也没有踪影。他说了许久,体内又感烦热,眼前似有女子在晃,又似那胡松拉着自己,去好翠楼里玩乐……
,知必得下水才行。又道:“他们处心积虑,所为何来?你听到没有,不妨明天再去历家看看。”贝海星看他面色不对,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这个却不懂了,听他们说是你练的内功有异,和程家的无相神功不同,他们要找出来。我却不大相信,程峰的无相神功狗屁功夫,值得他们如此。”加发对他再无怀疑,说道:“谢谢你了,眼下我得练功,快过年了,二月初二,烦你再来一次,我把事安排一下,不行你带我离开济南。”说完一个鱼跃,跳进水里。贝海星吓了一跳,如此冷天下水,这孩子真是强壮。冲着水里叫道:“你放心,小老弟,我不会走的,救命大恩,这就和你与他们斗上一斗。”也不知加发听得到不。
加发进得水里,略感舒适。只是心中烦热无比,超出了以前的程度。他往下沉身,只到湖底,身子入泥,渐觉心静。只是在水里不能太久,一会儿就得浮上来换气,折腾了两个时辰,才觉体内一切如常。每晚都是如此,他找根细长竹竿,将中间连通,噙在口中,晚间躺在湖底泥中,无比舒适。运功完后小睡一觉,更是不觉外物干扰,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连续几日,这日却是除夕,他正要出门,听得洪长屋内有说笑声。自打见过贝海星后,他心有疑虑,轻轻移步到洪长的窗下,听他说些什么。屋内却不说话,但听得拉扯声。加发沾了点唾沫,轻轻捅破窗纸。只见屋内炉火熊熊,洪长正和一名女子在屋内捉着玩,两人均是赤身露体。加发看的面红耳赤,心中烦热突起,直冲脑门。他意志坚强无比,运功强压住邪气,运起梅先生教他的浮萍飞渡,直奔大明湖。找到竹竿,直潜泥中。他心中烦热渐消,体内真气充沛,连得转了几转,那第三重竟然练成了。以内力运用来看,再过两年就可练完每四重。御敌国门,诸物不侵,以之可练武功,却不知这第三重的尾语是何意思,又能练什么武功。只是今晚的凶险,只有他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