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毒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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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重

    这一日记得是孔泉的忌日,加发买得阴票,到湖边祭拜了一下。武馆里的人早把孔泉忘了,加发深感孔泉教导恩重,在湖边哭了一场,眼睛红肿肿的。回到医居,却见梅师父笑吟吟的,见他似曾哭过,有点诧异。对他说:“加发呀,你可回来了,上次我说的那个朋友来了,正在院子里喝水呢,还不过来见过。”加发进得院落中,只见一位身材略胖的老者正在院落中喝水,头顶半秃,有些红发,大约五十多岁。那老者见到加发,站起身来,说道:“梅兄呀,这就是你所收的徒儿吗,仪表堂堂呀,再过得几年,说媒的要挤破门了。”这老者说话口音很杂,不象梅大夫就是山西口音。梅先生说道:“这是多年的好朋友,姓洪名长,你叫洪叔吧。”加发上前拜过。洪长说道:“我要在此住上一些时日,可要麻烦你买菜做饭了,这可又多了一张嘴巴。”加发说道:“那里话呀,听说洪叔要来,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洪叔医道高明,正好光大我们的小铺。”洪长干笑几下,梅天行吩咐加发去打酒买肉去。

    吃饭时加发问起洪长毒性,洪长哈哈大笑,左手一伸,赫然是一只彩色蜘蛛。加发吓了一跳,洪长随手一扔,那蜘蛛到了酒杯之中,洪长扬首饮了下去,恍若无物。加发大惊,梅天行笑道:“这下相信了吧,毒蜘蛛见了你洪叔,跑还来不及呢。”加发连声称是,想道可以跟这位洪叔学些解毒本事,心中也颇为高兴。又想:城中居民十年也难得给毒物咬上一次,和梅大夫相比,此技下等了。

    此后这洪长就在妙医居住下,帮着调些草药。加发跟他学些解毒法门,却觉得没有意思多了,远不如梅天行的好学,还能对人试方。那洪长不以为忤,每日照样喝酒吃肉。

    这一晚加发行功,只觉心头烦躁,恶心想吐。运功相抗,觉体内似有几股外力,乱冲乱走。那力性便和年前冲击体内的一样,加发当日并没有喝参汤,吃饭是和梅洪一起吃的,想想自己难道又中了毒吗?自打上回之后,加发日益小心,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想来和梅大夫关系如此好,师父怎会害弟子。这次其性相近,力道却狠过几倍,接连运功才慢慢压了下去。第二天,加发称病,梅天行进来看了看,说不出所以然来。加发又躺了两天,才觉身体恢复如常。两天内他运功自疗,也不知多少周天。到了当晚,又觉恶心感来袭,却没有那般强烈,运功两遍,无有异状,便睡下了。迷迷糊糊中,感到似有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游来游去,却是怎样也睁不开眼来。

    如此反复,加发心中生疑。这洪长终日与毒为伍,蝎子蜈蚣到了嘴里都是美味,还抱怨说济南附近山里都是些无毒之物,可别不小心吃……

了他的东西。于是加发尽量多在武馆里吃饭,只是那种似是中毒的情状隔几天总要发作一次,加发体内真气与之相敌,然敌方乃无常之物,没有规律,搞得加发每晚大汗淋淋。他晚上睡不好,却不影响日间与人看病,放着两个大师父在此,不好好学点医术对不起自己。妙医居名声远扬,来看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天气渐热,老百姓在热天一般少疾,别的医所里门可罗雀,妙医居里却是不间断地总有人来。

    这一日加发刚从外面买菜回来,发现里面挤满了人,有人在大声吵闹。只见两个年轻人正指着梅大夫的脸大骂,原来他们的老父亲患了热病,又有癃闭,梅大夫几副药下来,那老头今天早上抽搐,竟然死了。两个儿子不依,找上门来。梅大夫解释了一通,又有相识的中人说和,便赔了一些银子,双方了事。加发记得那老头自己也给他用过一副药,还扎过两针,那老头精神健旺,用药后明显好转,怎会突地死了?难道还有别的并发症,当时没有看出来?他心中不解,到了晚上向梅师父请教,洪长在边笑道:“你个笨小子,那老头老而昏庸,也不知是怎地死了,你以为医生是好做的吗?象这样的糟老头了也得赔钱。”梅天行说道:“是呀,幸亏是个老头子,要是大户人家的年轻人,我们这别想开门了。”

    他言中似颇有得色。加发越发不解,告了退,又蹑手蹑脚靠在窗外偷听。听到梅师父说道:“小子年轻,啥也不懂,这妙医居里日间人越来越多,晚上也有人来寻医,叫人怎生清静得了,这老头子一死,加上一通吵闹,明儿病人不少才怪。”洪长笑道:“师兄用药之高,当世无双,我手痒得很,本来要用些无色无味的毒,却是大大不如了。”两人接着又说起别的事,总是和加发有关。加发在外听得心惊:洪长叫梅师父做师兄,那却不是朋友的关系了,这也没有什么,师父为何要瞒自己。那老头显然是师父故意给治死的,做医生做到这个份上,那里有半分医德。可惜孔泉老师不在了,要不一张状子,他能写上洋洋万言。他悄声回到自己屋里,细想两人刚才的话,可惜后来的话太轻,听不清楚。细想一会儿,觉得刚才似还有话和自己干系甚大,却一时想不出来。到了夜间,体内又是几国争斗,他运功调息,渐觉心胸开阔,神智清明。

    他对药性理解日进,按体内症状来说,的确是中毒了,然运功后就好了,白天啥也查不出来。上次问洪长,他居然说:“你年龄大了点,是不是想女人了?心中烦躁,也是有的,无相神功相冲,故而如此,慢慢就好了。”说完后拿出银子要自己去找姑娘。心中突地灵光一闪,想起日间洪长说过的话,本是要用……

些无色无味的毒的。梅洪两个各有所长,那老头来此看病,给二人相中,注定一死。梅大夫用药变量变性,杀人于希望之中;洪叔毒技传神,无色无味,无有痕迹可寻。自己对医道的了解可算略精了,对毒性也懂得皮毛,只是这身上的怪异却搞不懂。难道是这姓洪的给自己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药,这事想起来就害怕,好洪的为何要害自己,没有理由呀。他呆在此处已有两月,没日里就是喝酒玩乐,梅洪一个脾性,最是烦人多。其实多看些病人,银子也就多了,不想行医,有钱回老家颐养天年不就是了?他老说他们山西的风光好,巴巴地跑来这儿做什么?他对梅大夫来济南的目的突然有了怀疑,把前后的事串上想想,只觉这梅洪两人来此绝对目的不纯。梅大夫的水平就是到北京城也叫得上号,洪叔用毒,不该在济南,按孔泉所讲大明的地理,湘西,云贵倒是适合他得很。对了,明日问一下小三子,那历运来还来不,怎地两年多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来?少林寺的丁春还在,要不向他问下体内真气的情况。他思来想去,不能入睡,周边情况不象以前那样单纯了,这些大人们不知都在想做什么?

    一连三天却没有见到小三子,当加发终于在大明湖边找到他时,小三子正要下湖玩水。加发身痒,和小三子一起跳进水里玩耍。加发便问小三子这些日子可看到历运来去妙医居?小三子说道:“历运来去过,却不太多,他的家人去得次数多了。”加发嗯了一上,说道:“他们可还是去送药材吧?”小三子说道:“那却不全是了,好象是送活东西的比较多。”“活东西”,加发更加迷糊。小三子笑道:“都是些毒物了,历家的家人走在路上小心着呢,一直走一直抱怨,说让他们给医生送毒虫,也不知是看病还是害人。”加发笑道:“你不知道,我家梅师父来了一个朋友,喜用毒虫泡酒喝,每天都要吃上一两只的。”小三子摇头,说道:“是吗?历家的人拿的袋子可大了,十个人也吃不完,上次我拾了他们扔弃的一个,里面还有三只大蟾蜍呢,花里花色的。”加发说道:“你骗人吧,这些东西送到我们那儿都那去了,怎地我总来没有见过?”小三子说道:“不信你改天亲自看看,他们每次都在那个棺材铺里等着,你一出门,去武馆,或是买菜就进去了,非常快的。”加发心中暗惊:药材每天都得进,洪叔要毒虫用,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为何要瞒着自己?是历家不愿还是梅师父的意思?小三子想来不会胡说,对了,明天自己出去买菜,让小三子代劳了,躲在一边看看是不是这回事。便和小三子说了,小三子答应了,又道:“你可得给我买身新衣服。”加发点……

头答允。

    他俩说做就做,历家的家人并不知情,事情和小三子讲得一样。他对历运来一向有好感,总觉自己欠着他,年岁渐大,却觉这历家的人行事古怪得很。小三子去他家帮过忙,每次也不过几文钱,上回却一下子给自己出了二百五十两银子。记得上次无为大师走时,他也是送这送那的,颇为大方,只是他的大方是因人而异的,有用便不同了,自己却有何用?值得他破费。他对梅洪两人已有怀疑,在妙医居里便留心起来,自己住了两年多,一砖一瓦都熟得很,那些毒物却不知都放那儿去了?洪长每日里煮酒泡药,那里用得了凭多。

    他每日里事多,要找到那些毒物,本不是难事。只是他的时间却不多,体内的外力侵袭换了性,大热的天,他浑身发冷,天气转凉,他却身子又发起热来。这日到武馆里他忍不住便向丁春说起,丁春听后说道:“只怕是练内功出了差错,你小心一点,不可用功过度,我也说不上来。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大智师叔要来,你可问他一下,大智师叔内外兼修,必可帮你。”加发听了大喜,那大智他是见过的,一看就是个高僧。这丁春和大家关系很好,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丁春又道:“你医馆里那个姓洪的不象个正派人物,你小心他些。你梅师父和这姓洪的武功都很高呀,这小小济南城,居然藏龙卧虎,真让太师父说中了。”加发听了一怔,洪叔武功很高吗,我看用毒很高罢了。梅师父飞针绝技,你恐怕不知道吧,让他和梅子广比上一比,却不知那个会拿彩头?那要比武馆里我们比试好玩多了。两个姓梅的,说不定还能扯上亲戚呢。

    丁春说过快走了,没想到临走前又出了一场事。

    农历至八月,每晚都有些凉风。加发每日晚上独个儿去大明湖里游水,练功别有不同,身上再无烦躁感,身子内热,不下水解决不了。在水里运功,四肢带动水路,宛若一条长龙在他身边嬉戏。刚刚回到妙医居,听得外面人声炎炎,似是武馆里的师兄来了。梅大夫却在叫他快点出来,他心知这样晚肯定是有事。出来一看,几个师兄抬着丁春来到医室,丁春面目发青,指着肋部。刘子华也来了,说道:“今晚程师父没有回来,是去章丘看朋友了,馆里来了个贼人,在程师父房里乱翻,给丁师父发现了,两人打了起来。我们听到打斗声跑去帮忙,那人看我们人多,放了把暗器跑了,丁师父中了两记。”梅天行轻轻挑开丁春的衣服,只见两个黑点,是两个钉子的尾部。梅天行拿出磁铁,按着那肉,连拔带吸,丁春痛得大叫了一声。梅天行道:“这钉子有倒钩,得用刀挖些肉,你却得忍住了,这血墨黑,只怕毒性不轻。加发,你去叫你……

洪叔过来。”加发应了一声,到另一屋叫洪长。他心内焦急,到得洪长屋前也没有叫一下,推门就进去,只见洪长正在烘干一条毒蛇,身边放着一条研碎的蛇,那碎蛇全然成为粉末,却仍是蛇形,不知洪长是怎样做到的?加发研药研得多了,也没有见过这样研的,难道研后再堆成原状?他顾不得细想,说:“洪叔,梅师父叫你呢,外面一个好朋友中了毒了。”洪长头也没有抬,说道:“知道了,以后没有我的话不要进我的屋。”加发出来,心道:他这水磨功夫可做到家了,一个个毒虫都要烘干研磨,怪不得我连尸首都看不着。等着那洪长磨蹭,慢慢出来一起来看丁春。

    加发和洪长过来,梅天行已将丁春肉内的钉子除了下来,拿在手中细看。洪长拿过来看了看,又看了看丁春的伤口,探下去闻了一下。说道:“不碍事,是断肠透骨钉,夺命书生的暗器。这毒不算什么,是赤蝎和红蘑配的,加发敷点我的化合散,你再开副药就行了。”加发也看出这毒是火性,却看不出是由赤蝎和红蘑配制的,既知毒理,开药却不用教。连敷两日,吃了三天药,丁春痊愈。程峰亲过来谢过,对加发刮目相看。说起那夺命书生,众人却都不识得,再问洪长,他嘴里大嚼蜈蚣,不能说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