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须童颜的老和尚当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四个和尚。老和尚衣色粗陋,看不出辈份及出身,但相貌平和,威气逼人,令人望而生畏。后面的四个和尚却是衣色分明,是少林寺的大字辈高僧。梅子广慌忙跑上前见礼。那玉照真人却是都认得的,他慢慢放下孔泉,弯腰行了个道家之礼。孔泉被放在椅上,身子仍在发抖。只听玉照道:“大师好,玉照有礼了。这四位是罗汗堂的大难、大智、大悲和大业吗?昆仑派众师弟有礼了。”边上梅历诸人大惊失色,这四个和尚居然是少林寺罗汉堂四老,少林寺威震武林,少林方丈大师大空更是在正派中如日中天,隐然为正派武林的领袖。看头前的老和尚年纪比这四位还要大得多,却不是大字辈僧人,不知是何来历?
老和尚也不理众人,看了看院中的长石,说道:“好呀,玉照的功夫比你师父当年精纯多了,这剑断长石,是玄空无极剑法吧?这潜龙掌法功力之深,昆仑派你是第一人了。只是你在这小小的武馆里露上乘武学,不是道理。这儿馆主何在?”程峰唯唯诺诺,不敢上前。玉照心想:只怕师弟真的是搞错了,这小小武馆,那有什么会通会运气高手,我昆仑这次兴师动众,倒是让少林笑话了。昆仑派的东西慢慢再说吧,少林派高手在此,此地不宜久留。主意打定,向着老和尚又施一礼,道:“无为大师,昆仑派知错了,晚辈性格鲁钝,办事胡闹,这就向众位道歉了,敞派尚有别事,这就不打扰了。”说完一挥手,带着昆仑诸人离去。对历梅等人却是看也没有看一眼。
老和尚点点头,不再理会,又问:“馆主何在呀?”梅子广在边上听得玉照叫无为二字,心中惊讶莫可比拟。急让程峰过去行礼,无为大师是少林上一代硕果仅存的高僧,少林掌门大空还得叫声师叔,武林中现在平和,并无明显争斗,可以说都是无为大师的面子。那祁连双妖,便是无为大师的手下败将;关外三大魔头,因为无为大师,不敢进得关内。无为大师一句话,就能调停一场纷争,你看刚才昆仑派的人气焰多么嚣张,无为大师一句话,也是乖乖地走了。程峰上前行礼,拜见无为大师,梅子广一向喜爱代为出面,这次却也不敢造次。无为大师笑笑道:“程馆主,我和你祖父交情很好,这次前来,没有别的事,也想为你的传艺出些力吧。我这四位师侄,武功也还过得去,但借一间屋子,让我们在此住上旬月,让众弟子学些少林功夫怎样,如能光大馆业,我少林愿年年派人前来。”程峰大喜,正想答应,知梅子广在后面,回头看看,梅连连点头。当下谢过,命弟子收拾屋子,再准备饭菜,招待少林众人。梅子广久为……
这武馆之事烦恼,他年事已高,而来此武馆的人,也不知是啥目的,一批批的,武功超出自己好多。自己一世英名,怕在这儿毁了。今日天上掉下一个大救星,有少林坐阵,还怕谁来。历运来心中疑惑,不敢表露。他是外人,先走为是。孔泉惊吓过度,一病不起,不能说话。
少林派五人远来是客,梅子广备足饭菜,程峰又让小加发冲茶。少林众僧对小加发所冲清茶啧啧称赞。梅子广看无为大师心情甚佳,顺嘴说起这武馆成立以后种种事迹。无为大师听得有人将无相心法拓去,淡淡一笑。当听得祁连双妖打死两名护院,打住梅子广的话头,问起那护院的伤口情况。听后说道:“不是双妖,是他的弟子了,否则你那位护院早就死了,不会等到你过来。”梅子广诺诺连声,其实他对祁连双妖也是仅闻名而已,那黑煞手也是初见,却是历运来的一个朋友看出来的。李清树若没有回来,当时按他的意思,这武馆也就要关门了。至于昆仑派来此找花,更是莫名其妙了,人家势大,不得不配合,无为大师也没有做解释。梅子广又命众学徒挨个向无为大师行礼,李清树过来,无为大师看看说:“不简单,怪不得,便让大难教你韦陀掌法,够你受用了。”小加发过来,无为大师上身一动,笑道:“这小子身材瘦弱,不是练功的好料。”加发不以为然。看到历英,无为大师伸手拍了一下历英的身子,道:“可惜了,一块好料,杂学太多。”最后一个是梅波,梅子广笑道:“是我的孙子。”无为大师一样拍了一下,奇道:“令孙是跟你学过武功吗,纯得很呀,梅先生是关外人吗?”梅子广摇头说道:“我是山东诸城人,年轻时做过长风镖局的镖师,走的地方很多,关外却从来没有去过。”无为大师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想起来了,梅先生当年走镖大大有名,清风剑是你的成名之器,那么梅先生是黄山青松门下了。”梅子广点点头,说道:“青松门小小门派,想不到大师也这样清楚。”无为大师笑笑,没有说话,似乎想起了什么。历英梅波等人却是高兴异常,少林派威名显于四方,比跟程峰学强多了,李清树等年龄稍大点的,已可和程峰打个平手,程峰技穷,每天便是教练气,又如从梅子广那儿拿几式拳脚现卖,几个弟子也在想明年的事了。
少林僧在武馆住下,梅子广吩咐不得外泄,否则济南城只怕要来一半学生。程峰抱个孩子,那是放手暂且不管了。少林武术名不虚传,众弟子大开眼界,那里还顾得上玩乐。过了几日,程峰来叫加发到无为大师房内冲茶,加发便去了。无为大师来了以后,却没有指导一人,每日坐在屋内,也不知在做什么。加发……
进得屋内,行礼站在一边。无为示意他坐在自己前面,伸手在他背上转了一圈,无为问道:“那玉照手上的荷花图是你画的,对不?”加发吃了一惊,不知说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位大师至善至好,就象自己的亲人一样,也不想骗他,点头说是。无为大师双手合十,肃然道:“佛佑正派呀,竟有了你这样的孩子。程远见若在,不知当作何想?我何惜残躯,助你一臂之力又如何。”加发却不知他在说什么,程远见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记得程家祠堂上有个名字是叫程远识的。无为问道:“这无相神功的原本,你是怎样见到的,却和别人练的不同?”加发大惊,不知如何做答,这事只有他一个人知,这老和尚怎地也知了。无为笑道:“你不用怕,那天我见到你就知道了,小小年纪,第一重已颇有火候,再过一两年,只怕就要成了,你放心吧,我只会帮你,不会害你的。”加发觉得在这位大师面前,没有秘密可言,当下轻声说起,将自己如何进入武馆,如何学文作画,后到祠堂看到不欲神功讲了一通。无为大师听完后问道:“这事还有何人知道?”加发说道:“我没有说给别人,本来想问程师父的,他不大爱理我。”无为大师长出一口气,说道:“好,你记住,以后也不要跟任何人说,否则有生命危险。我和你今天的事,也不能跟任何人说。这几天他们都在外面专心学少林武功呢,没有人注意你。我没有一开始叫你,也是这个道理。好多事现在你还不懂,这无相神功第一重是最重要的,功分七重,要打好根基。我所习内功正好与之相辅助,可以助你提前练成。不过这要费我五年功力,那又算得了什么,你可愿意?”加发却听得不大明白。无为自嘲道:“你这性子,入了不欲的相了,倒是正合适练此功,那程峰,童身早破,却不早点成亲,元阳真气不足,下一代也成不了气候。有你足够了,我们练功吧。”加发听了更加糊涂,程师父儿子都有了,怎地没有早点成亲。却是不容他想,无为大师已将他身子倒转了过来,一手放在他头上,一手放在他身后心,说道:“开始吧,你按那不欲练。”加发感到一股大力冲向体内,极为舒服,知这老和尚帮自己练功,不敢怠慢,提神运气,体内真气运转不停。
约一个时辰,加发感到体内真气充溢,一个运气,弹开了无为大师的双掌。无为大师轻声道:“好了。”不再说话,显得累极。加发只觉体内真气冲向四肢,连冲三下。无为看着加发,问道:“体内之力冲了几下?”加发答:“三下。”心想,这他也看得出来,在我的体内。无为算了算道:“那么你第二重功在三年内练成了,第三重可能也是两年……
多了。比我想的要快多了。”加发心道:你怎知我三年以内会练成第二重,也不知如何做答,体内暗运力,只觉舒畅无比。无为站起身来,踱来踱去,说道:“你记住,今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你以后练功别人看不出来了,我的内力挡住了体外真气的波动。六年后你进入第四重,可到少林找我,学些少林的拳脚,现在专心练气。我今年八十有五,也不知到时还活着没有。”加发点头,他对练功本无兴趣,只是觉得这老和尚对自己太好,眼前此人是大大的好人,自己要对得住他,当然要听他的话。无为又向他说了一些练气的原理和人身上的穴位知识,说道:“你去吧,向大难多学些武学知识,却不必练功,我们再呆得几天,也就走了,我却要休息一下。”加发冲了杯热茶,放在边上,走出门来。
只见众位师兄正在练功,李清树的韦陀掌法有模有样,使起来虎虎生风,大家叫好连连。梅波贪多,使得却不好看。历英正在练内功,也不知体内正在三转还是两转。加发想去向大难学武,几个人围在边上,只得做罢。正没理会处,程峰叫他,说道:“孔老师父病情又重了,你去找个大夫,买点药来。”加发接过碎银,转身出了门。
他对济南城这里的路是相当熟知,记得昨日本街对面头上刚开一家妙医居,不是太远,便向那儿走去。妙医居内,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正在打困,加发上前说明来意。那老者看了看加发道:“听说你们武馆这几天有少林寺的和尚在内教武,可有此事?你是学徒吗?怎地不好好在内学,却出来买药,这不是小孩子做的事。”加发答道:“是呀,不过我最差了,学不会,教画的孔老师病了,我来请你去馆内看看。”老者笑道:“我只有一个人,却不能出去。”当下问了病情,开了药方,照方取药,让加发取走。
孔泉服了几天药,略有好转,只是仍然说不清话。无为大师一行却要走了,梅子广再三挽留,无为答应让大难再呆几天,他们却坚辞要走。历运来也闻迅赶来,送礼送物。无为大师突道:“历施主,令儿聪慧异常,我十分喜爱,意欲把他带到少林寺中两年,跟着少林弟子一起练武,你觉得怎样,我没事也能指导一下他的。”少林寺是天下武学的祖宗,无为大师亲说此话,这是天大的面子,听无为大师的口气,竟有收历英为徒之意,历英岂不是和少林方丈平辈论交了。历运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历英竟有这等造化,两年多前让他来学武却是做得大对特对了。历运来连连致谢,又叫历英磕头,历英似有话说,历运来也不管了。历家财大气粗,找了一辆大马车,装足备用的东西,历运来送出城去,历英跟着也……
就去少林寺了。把武馆其它人羡慕得要死。大难又留了三天,也要走了,李清树和家里商讨了一下,要跟大难去少林,大难答应了。这一来,武馆中最好的弟子就只有梅波了。少林寺僧人一走,梅波也懒得来,往往几天不见他的人影。
孔泉的病却一直不见大好,吃点药有用,再吃便没有用了。那妙医居的老者在大难走后,也曾亲到武馆内看病,在院内说话,问病如何起来却比在屋内呆的时间还要长。小加发从妙医居到武馆跑来跑去的,和这老者也熟了。知这医生也姓梅,他便发现,只要孔泉的病稍为好点,这大夫的方儿就换了,病情恶化,就又换回原来的方子了。他拿方问那梅大夫,梅大夫支唔几下,乱说一通。加发心想,这老者的医术是极高的,看他步履,好象也身怀武功,反正孔泉老师年岁已高,我今后学文作画的时间不会多了,不如跟这老者学点医术,反正他也不是本地人,上次好象说想找个伙计的。他向梅大夫一说,梅大夫竟没有考虑就同意了,大出小加发意外。
孔泉的病一天不如一天,师徒一场,加发竭力想为他多做些什么,无奈本事有限。又过了几天,梅子广和程峰商议,把孔泉的家人找来,赔了些银子,让其家人把他接走了。孔泉一辈子研习字画,夫人早亡,只有一个女儿,多要了些银两,也算满意。孔泉走了没有几天,程峰早饭后对众弟子说,孔老师归天了,大家以后要让还想学诗文的话再找一个,眼下却是没有。众弟子和孔泉感情不深,孔泉七十岁了,死也死了吧。只有加发想起两年来孔泉对他的教诲,暗自伤神。
大明湖的荷花又开得到处都是,还是那样的美丽。加发早上一个人来到湖边,手里拿着一本孔泉所赠论语,想起书在人亡,不禁悲从中来,就在湖边大哭一场。今年一直盼着来湖边玩水戏荷,程峰光看孩子了,师兄都在练少林功夫,听历运来说过几天少林寺会来一个老师。今年夏天大明湖的早上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以后这武馆会怎样也不知道,历英不在了,自己的学费虽是五年,也不知能不能再这样下去,师兄们一个个晚上都回家里去住,欠历家的钱慢慢也得还了。他日渐长大,读书越多,懂得也越多,反觉没有以前那样自在了。
晚上加发回到家中和父母商议,想到妙医居里住下,白天到武馆里练功,空时就在妙医居帮忙,也跟着学些医术。加发家里人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过了几天,加发的师兄嫌热,一个个晚上回家里去住,加发问了问梅大夫,住进了妙医居里。这样,加发上午到武馆里看一下,就回去帮梅大夫做事。其实加发到武馆主要也就是吃三顿饭,功夫是不练的。武馆的伙食不错,加发学费交过,吃饭是理所当然不客气的。梅大夫不是本地人,吃的饭口味很重,往往要放好多醋,加发可吃不习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