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停下来,我又不是没有看过。”他用许久都不曾有过的轻快口气。
我背过身,不看他。他走上前,从背后抱着我,带着酒气的呼吸都喷在我的耳后和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上。
“你今天很!”他使劲扳过我的身体,逼我面对他。
不用看,我也知道他眼里散发出来的讯息。我发出一声叹息,闭上眼睛。
外面歌舞升平,里面喘息不断,我恨透了他,也恨透了肮脏的自己。
......
我看了太子一眼,他睡的正熟。我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走出了帐篷,狂欢的人潮已经散去,剩下一些没有燃尽的篝火在散发袅袅烟雾。我走到空旷处,抬头看着一闪一闪的星星,今晚真是风轻云淡,四周静得,好像听到了星星的窃窃私语。我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抱膝坐下,将头埋在腿间。我要报仇,或许,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呆在他身边就可以了,我怎么忘记我是命犯孤煞的人了?总有一天他也会像仕林、我娘、我小一样,被我克死的!
想到因为我逝去的人,都是我最亲的人,我心就犹如刀割一样生疼。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没有出帐篷,太子一早就离开了,很晚才回来。想来肯定是去操办长敏公主和莫里鲭王子的婚事去了,我没有跟去,我不喜欢那张灯结彩的喜庆,和满面风的人们。我现在的心情也不适合去参加那么热烈的场面。
终于到了要返程的日子了,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其实都是伊尔汗国王赏赐的东西居多,我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来时带的换洗的衣服。把东西都交给了随从的侍卫,太子又将我抱起,要朝外走。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这是这么长时间,我第一次开口和太子说话。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我放了下来。虽然是陌生的国度,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我还是要顾及我的薄面。
又重新上了颠簸的道路,走了大约三四天的时间,在一个傍晚,我们要入客栈歇息的时候,车队遭到了埋伏。
“呆在里面,不要出来!”太子命令完就提着弯刀出了车篷。
外面马嘶声、叫喊声、打斗声、还有兵器相接的声音,乱作一团。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不敢掀帘子看。
忽然一个身影撞进了车篷,我一看是一个面熟的侍卫,却是浑身是血,呼吸全无,我吓得呆若木鸡。
从被掀起来的帘子,我看到了外面打斗的场面,一群蒙面人,是我们随从的两倍之多,个个凶狠,招招毙命,我惊慌失措地抖着手,放下帘子,
也不知道太子怎么样了,会不会已遭不测。我关心他做什么?我懊恼不已。一定是因为他要是有事我就回不了大都了,一定是因为这样!
又是一个身体撞向马车,我“啊”地叫了出来。接着,有人发现了我,一把明晃晃的刀向车篷刺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从被掀起的帘子看见太子猛地砍向受了惊吓的马匹。马儿受疼向前奔去,因而我躲过了被一刀毙命的危险。
只是受了惊吓,又受了伤的马,没命地跑了起来,我在车篷里,被颠簸的头昏眼,七荤八素。我想从车篷里跳下来,可是我连站立都不稳,要跳下这么高的马车谈何容易。不知道它跑了多久,总之我再也听不到打斗声了。只有“嘚”、“嘚”的马蹄声和车轮子碾过石头和草丛的声音。
完了,我想,或许我真的客死他乡了。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我被摔出了车篷,可是我看见我的头砸向了地面的石头,我躲闪不及,重重地来了个以“头”击石。然后有黏黏的、热热的液体流了下来,再然后,我就没有了知觉。
......
再次醒来是被寒风吹醒的,我摸了摸额头,血已经凝固了,我还是维持昏迷前的姿势,躺在了石头的一侧。歪倒的马车,散落一地的物品让我马上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马儿已经不知所踪,只剩马鞍,还有长鞭挂在车架上,随风摇曳。
我挣扎着爬起来,找到我的包袱,穿上一件衣服,这天寒地冻地,又是深更半,冻得我瑟瑟发抖。
幸好,还有月光,我收拾好了东西,沿着马车的踪迹往回走。这马跑的极不规律,一会直线,一会拐弯,一会在石子路上踪迹全无。我只有低着头慢慢地仔细辨认。
忽然,看见不远处马车踪迹上躺着一个人,我跑过去一看,是满脸是血的太子。
我颤抖地伸出手放到他的鼻息下,还好,虽然气若游丝,但终归是还活着。
我急忙去扶他,但是,我又停下。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我为什么还要救他?由得他自生自灭吧。
我又放下他,自己朝前走去。
可是走了没有几步,我又停住了脚步,在这荒郊野外,他又身负重伤,只怕是必死无疑了。如果我不管他,他因此而死,那我和害死仕林的他有什么区别?
还有,他也在马车的踪迹上,是想寻找我吗?
我又折了回去,扶起他,架着他慢慢向回走,沿途我看见干净的路面上有点点血渍,是太子流的吗?我艰难地走在这石子路上,冬天,我却是大汗淋漓。
走了很久很久,我才发现渐渐地有歪倒的马车,和躺着的尸体。我扶他走向马车,这大冬天,先保暖要紧,要不受了重伤,肯定会发烧的。
还好,车篷里有侍卫衣服,和水壶。等我给他擦干血迹,换了衣服,做了简单的包扎后,已是接近五更天了。喂他喝了最后一口水,我才记起,我也没有喝水,头上也是顶着满头污血。要是我这样见人,岂不吓死别人?我胡乱地用破旧衣服缠起了头发,盖住血迹。
我走出车篷,看着东倒西歪的侍卫,还有散落在地上的伊尔汗国王的赏赐,这些人不是冲钱而来,那肯定是冲人而来的。只是一个蒙面人的尸体都没有,他们都没有伤亡吗?还是尸体被抬走了?可是这些侍卫也是顶级的高手,太子也是自小习武,怎么会伤亡这样惨重?
我把东西都收拾了一遍,实在拿不了的,那些绫罗绸缎和珍贵的貂皮什么的就扔在了现场,眼下,最重要的是找郎中为太子疗伤。
果不其然,太子发起了高烧。连水也没有了,只有找郎中了,可是这前不靠村,后不靠店,我上哪找郎中啊?
所幸,天快亮了,只要再坚持一下,或许会有人经过,那就可以搭乘别人的车了。
我扶着太子走出了车篷,向比较宽一些的路走去,那是主干道,或许会有人路过,再说,在这个凶残的场面,就是有人经过,也不一定会施援手。
一辆农用的马车过来,我上前拦住,我说,我们打猎被猛虎所伤,急需医治,求大叔带我们去最近的镇上。
那个大叔也是古道热肠的人,没有多问,便让我们上了马车。
在车里,太子开始说胡话,发烧也在持续:“小黛,小黛,不要走!”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松开。我只好胡乱安慰他,又不能暴露了身份,只得催促赶马车的车夫快一些,再快一些。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我敲开诊馆的门,门里的郎中还在打着哈欠。
“求大夫,治治我家公子。”我扶着奄奄一息的太子走进了屋子。
“怎么伤的?”郎中懒洋洋的问。
“是狩猎,被猛虎所追,所伤。”我对检查伤口的郎中回答。
“我不医治!”郎中放下太子的衣服。
什么?病成这样,不医治,不就等与害死了他吗?
“求大夫,要多少银两都行。”我低声下气地祈求。
“你不说实话,我怎么医治?”郎中一摊手,轻快地说。
我只好说,我们遇上马贼,被追杀,东西都被抢劫一空,人也死伤很多。郎中这才又重新走回伤势严重的太子身边。
“怎么样?大夫?他要不要紧啊?”我紧张地问。
“伤的太重了,恐怕......”郎中言又止。
“不会的,他这么年轻,不会有事的!”我急急拉住郎中的衣袖,打断他。
“哎呀,你这个姑娘,我还没说完呢!”郎中瞪着我。
我放开他的衣袖,让他继续说。
“恐怕要睡上三天呢!”郎中自顾自地说。
我被吓了一跳,这个郎中,真会捉弄人!我长舒了一口气。
“你是他什么人呢?”郎中又问。
“我、我是他的丫鬟。”我不明所以地看着郎中。
“哦,可惜啊!”郎中摇摇头。
“可惜什么,他又有什么事?”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可惜你这么漂亮,却不是他的夫人!”他惋惜地叹口气。
我的天,这个郎中怎么这样古怪?夫人?我连想都没有想过,充其量,我只是个侍而已!
喂太子吃完药,我坐在郎中给我们提供的屋子里,看我自己的伤势,额上原先的疤痕被新伤所覆盖,只有模糊一片,我擦干净上面的血,露出了额头上的新伤。为仕林留的疤痕就这样没有了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