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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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里。

    锅里的水咕噜噜的沸腾,栩幽将熟透的蕃茄放到水里浸烫一下,再拿出来去皮切丝放到盘里的面条上,放上佐料洒上葱,又拿出两个橙子切块,放进榨汁机,按下搅拌按钮。

    为了方便照顾关叶唏,所以出院后栩幽便和她一起住进了关家,当关亚诺不在的时候,他会站出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关亚诺一出现,他就立刻退开到最远的角落里,开始令人心惊的沉默。

    榨汁机嗡嗡的转动着。

    将思绪微微拉走。

    ……

    那本漫画讲的是一个小女孩的故事,小女孩被丢弃在冬天的大街上,冻病了,住院了,没有一个亲人来看她……

    潜意识里,她似乎总把小女孩和命运和自己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因为有太过相似的经历,所以觉得小女孩的未来,就是她的未来……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那本漫画家下册,可是漫画是一个网络作者画的,由于原来的出版社倒闭,那个网络作者就再也没有作品问世。

    ……

    榨汁机的转动停了。

    收回思绪,栩幽把面条和橙汁一起放进托盘,走出厨房。

    “少爷──”卓助理从客厅的沙发上站了起来,看起来像是来了一会儿,只是一直坐在那里等候,不敢去厨房里打扰。

    在他的脚边趴着肥嘟嘟的流浪狗,是栩幽在电话里吩咐他带过来的,见到栩幽,流浪狗一改无精打彩的模样,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的朝着栩幽奔来。

    “那个网络作者已经找到了,已经按您的吩咐要他在短期之内绘出下册。”

    “绘完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印刷出版,你负责每天跟踪进度,我要尽快拿到下册。”

    栩幽说完,捧着托盘上了二楼,流浪狗蹦蹦跳跳的跟了上来,似乎是没有到过新的地方,所以流浪狗很是兴奋,跑在栩幽前面跑进了开着的房门。

    栩幽也跟着走进来,边走边说:

    “叶唏,可以吃饭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流浪狗在地板上跑来跑去的声音,他把托盘放到床头的小柜上,将被子掀开一点,发现她又睡着了。

    这几天来,她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脸色也越来越惨白,好像她的生命正在随着睡觉而悄悄的流逝,每睡一觉,她的精神就会削弱几分。

    流浪狗蹦蹦跳跳的钻进了床底。

    窗外的天空也慢慢暗下来。

    关叶唏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开灯,很昏暗,一个人影很孤独的坐在床边,眼睛出神的看着窗外。好像一尊孤独的雕像,整个身躯都掩埋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有身体散发出一种痛楚的气息。

    “栩幽。”她很肯定的叫出人影的名字,班长下午去医院开会,说要很晚才会回来,所以坐在床边的人肯定是栩幽,只有栩幽,身上会有这种孤独寂寞的气息。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一双有力的手臂适时的伸过来帮助她,等她坐稳以后,他才起身拧开床头的小灯。

    “醒了?”他在床边坐下,“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你别担心,我很好。”她望向床头小柜上的食物和橙汁,已经完全凉透了,“我睡了很久吗?”

    “没有,你才睡了一会儿。”

    “对不起,让你在厨房忙了半天,我却又自己睡着了。”

    “没关系,现在饿不饿?我再去厨房给你做。”

    “好。”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流浪狗正在桌子和椅子间跑来跑去的玩耍,客厅里没有人,倒是厨房里传来水声和浓浓的米饭香。

    将关叶唏留在客厅的沙发上,栩幽一个人进了厨房,没一会儿,欧琳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解下身上的围裙,她拿着浇花的水壶去了后院。

    已经是秋末了,后院里的花多半已经凋谢,这种时候还需要浇花吗?

    她跟着欧琳来到后院,在小花圃边叫住她:“欧琳姐姐。”

    从她住院以来,欧琳从来没有去病房探望过,但是她知道她每天都会去医院,总是倒印在病房门口的身影那么纤细修长,除了欧琳,不会再有别人。还有关亚畅带去的点心,只有欧琳,才能做出那种味道。

    正在给植物洒水的手指僵了僵,欧琳慢慢转过身体。

    那一耳光之后,她们几乎没再交谈过,她为了她而嫁给栩幽,可是为什么每次见面,她可以心无介蒂的和她相处?甚至,她曾经那么可恶的骂她?她还叫她姐姐?

    晚风轻拂。

    欧琳怔怔的看着她,她站在后院的石阶上,瘦弱的身体包裹在宽大的睡衣里,孱弱的可怜,可是,她却在微笑,很轻很淡的微笑,仿佛冬日雪地上的阳光,很温暖,很纯真。

    她像洁白的冬莲一样心无城府,仅管已经病入膏肓,她身上还是流露出单纯的快乐和幸福,就像一颗莹润的珍珠,悄悄的散发着快乐的光芒,静静的温暖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关亚畅可以默默藏起爱恋守护她的幸福,为什么关亚诺在她嫁给栩幽之后还愿意一如既往的站在原地守候,为什么繁花遍地而矜贵的栩幽少爷却独独爱她。

    “你不是在做饭吗?为什么来浇花?是不是因为栩幽……?”欧琳刚刚明明在做饭,可是栩幽进了厨房后就神色古怪的逃了出来,而且她走出来的时候,神色还有一些紧张。

    “他要用厨房,所以我就……”

    “栩幽他……?”关叶唏为难的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栩幽讨厌欧琳,特别是知道他们婚姻的真正原因后,栩幽就对她有些莫名的恼意,虽然每次面对欧琳时他没有恶声恶气的表露出来,但是他眼神中的那抹厌恶,她看的很清楚。

    “他什么都没做,是我不习惯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看到栩幽,她就会想到叶唏用自己的幸福去做的交换,想到自己曾那么卑鄙过。而且,栩幽身上如雕像般冷漠疏离的气息,会让她有压迫感。

    甩甩头,欧琳让栩幽冰冷的身影从脑中散去,抬起头来,她免强的笑着:

    “叶唏,你恨我吗?”曾经那么天真快乐的女孩,一直是被关亚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单纯的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可是却因为她而嫁给了栩幽,褪去天真和单纯变的心事重重,而她,亲眼见证了精灵痛苦钻心的褪变过程,那么多的伤,那么多的泪,那么多的爱恨纠葛。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她没有回来关家,没有重新回到舞台,是不是现在的栩幽、诺和她就会生活的很幸福。

    “恨?”关叶唏有些怔然,随即漾起甜甜的笑容,“为什么要恨你?我们是亲人不是吗?”

    “亲人?”欧琳呆住。

    在她做过那么多恶劣的事情之后,叶唏还把她当亲人吗?甚至她笑的那么甜,好像她真的从来没有恨过她。

    不!

    她一定是不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所以才会天真的这么说,如果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情,她就绝对不会再笑的这么无邪,这么亲切。

    深吸口气,欧琳从叶唏甜甜的笑容中找到一丝勇气,她没叶唏的善良,没有叶唏的纯真,虽然错过,但是她至少可以让自己坦白之后再重新来过。

    “你知道我做过些什么吗?”

    “……”

    “在你跟栩幽婚姻的第二天,我答应栩幽母亲,无论如何要让诺爱上我,所以可以重新站立以后,我时常找机会接近他,我劝他忘了你,我企图抢走你的幸福,甚至──”

    那些卑鄙的行为已经成为人生中不可抹灭的污点,趁现在还有机会,她必须坦白,悄悄握紧身侧的手指,欧琳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甚至在你结婚前,我妄想阻止诺去找你……那么多的那么多,无数的种种,为了能和诺在一起,连我自己都数不清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你的事……”

    “你也喜欢他不是吗?”关叶唏打断她。“你爱他,所以你没有错,你只是努力去争取自己的幸福而已。我知道,你是因为班长才会对我好,可是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只要欧琳真正的关心过她,又何必介意是因为谁呢?

    “我知道你爱班长,很爱很爱,所以,以后也请你继续爱他好吗?”

    “叶唏……”欧琳看着她。

    她站在石阶上,脸色很惨白,眼珠却很澄澈,仿佛她的身体,她的灵魂整个都透明了,这一刻,欧琳竟然能看清她眼底所有的打算──

    她因为交易而嫁给栩幽,私心里便对栩幽充满了内疚,所以真相掀开后,不管栩幽如何对她,她都没有离开他。可是她的心底还有一个诺,那是珍藏在心底最深最重的爱,她将自己的婚姻和生命的最后给了栩幽,却绝情的不再对诺说一句爱,只有这样,在她离开的时候,诺才会少一些痛苦和牵挂。

    可是她又知不知道,在她住进医院的第一天,栩幽已经将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给了诺,给了关家。只要诺把它拿出来,她和栩幽就会变成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我知道栩幽爱我,我也知道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会痛不欲生,可是他还有亚业银行,还有父亲等许多责任,卓管家和他母亲会看着他、扶持他,时间长了,他就能慢慢从我离开的悲伤中重新站起来。但是班长不一样,我和他认识了一辈子,也爱了一辈子,他把他的全部都放在我身上,如果我死了,他一定撑不下去。所以,请你继续爱他,继续看着他,只要你不放弃,总有一天他会忘了我而爱上你。”

    阒黑的夜色中。

    欧琳被她话中的托付深深的震撼住,叶唏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代表她要放弃吗?如果她放弃了,诺要怎么办?

    他们一起生活了一辈子,诺的生活重心全都围绕着她一个人打转,如果她死了,诺的世界一定会轰然倒塌,虽然从小到大他都像一棵坚强的大树一样稳重而冷静,可是叶唏是他的根,是他力气和快乐的来源,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在叶唏身上,如果叶唏死了……

    如果叶唏死了……

    这样的后果,欧琳想想都浑身发冷,走过来,她抓住叶唏的手:

    “活下去,就算是为了诺,求你活下去。”

    “该吃饭了。”

    平静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身后乍然响起,关叶唏还没有回头,一件外套已经轻轻的罩上了她的肩头,粗鲁的拨开欧琳的手,栩幽把她揽进怀里往屋里带去。

    “最近天气变化大,夜晚的湿气很重,以后要多待在屋里休息,不要乱跑。”他一边走一边叮嘱,流浪狗就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脚边。

    身后的欧琳怔怔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的立在原地。

    这样的画面多么的幸福,丈夫做好晚餐,来后院里接妻子一起去享用,怕妻子在夜里站的太久会冷,所以进屋时丈夫体贴的圈住妻子的肩膀,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温暖。可是这样的幸福却被残忍的病魔架上了一只沙漏,只要沙漏里的沙漏完,撕心裂肺的痛苦便会排山倒海的涌来。

    到时候,栩幽,诺,亚畅他们是否能承受的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