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了几日,却风平浪静,相安无事,看来那晚的男子也是个通情理的人,只是因着天黑没看清他的容貌,日后见了面怕也认不出来。又静候了几日还是没有动静,清扬这才彻底把那件事给搁下了,只是再也不敢去上书房弹琴,看来那首曲子她注定是不能完整地弹出来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定嫔还是像往常一样在景仁宫做红,不过倒有几日会到御园去逛逛,没了那金丝雀便似没了依靠般,景仁宫也显得特别冷清。清扬知道她一直惦记着皇上,宫中其他人对皇上或许是为了名利地位,她却是动了真心,守着他送她的金丝雀儿在景仁宫等待那个已经将她遗忘了的男人。清扬有时见她望着空鸟笼怔忪出神便会郁结难消,一道宫墙,锁住了多少子的青和灵魂。
这日定嫔又望着空荡的鸟笼走神,月婵往檀木案几上的金兽炉内扔了几片沉,原已变得极淡的味顿时浓了起来,袅袅地将暖阁熏得馨无比。
“主子,这鸟笼放在这碍事,奴才给您放储物间去吧。”月婵见定嫔经常睹物思人,看着心里怪难受的。
“不用了,就搁这吧,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定嫔语气淡淡的说道。
这时清扬端了盏泡好的玫瑰茶进了暖阁,月婵看了看定嫔冲她递了个眼。
清扬将茶盏放在梨木圆桌上,笑着说:“主子,我瞅着外头光明媚,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我们去御园逛逛吧。”
“成日就知道往御园跑,你就不怕累着脚?”定嫔侧过头,眼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黯然。
“在这景仁宫霉了一个冬天,当然得时不时到外头去晒晒,享受阳光的滋润。而且主子每次逛完御园不都是心情舒坦吗,医书上说人心情舒坦才不易变老,所以说多出去走走容养颜,延年益寿。”
定见她又是养颜,又是长寿的说了一大摞,笑了起来:“逛个御园倒让你编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理由,若是我不去,岂不浪费你编理由的心思。”
清扬也冲她笑了笑,眼角漂亮的弯着,仿佛天上的月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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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御园正值繁似锦的时候,加上今日阳光出奇的暖和,各宫的子都争相到御园的观景亭,摆上几盘糕点,沏茶上几壶茗茶,享受这大好光。清扬和月婵随定嫔到御园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位子在那闲话家常了。
金黄琉璃瓦的观景亭旁种着的几株桃树满树烂漫,好似云霞,微风拂过,纷飞的瓣迎风起舞,馥郁气扑面而来。亭内的宫娥嫔浑身雅,云堆翠髻,珠光辉映,此情此景得令人炫目。
定嫔看着亭内的宫娥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朝观景亭走去。
一个身着翡翠撒洋绉裙的子先看到了定嫔。
“今儿个真是奇了,定也出来了。”那子笑着柔声说道。
其他宫娥嫔听到也都回过头来,定嫔笑着走进观景亭:“这的日子不出来怕老天爷都要生气了。”说完坐在了月婵给她搬过来的锦凳上。
清扬跟着月婵给这些子一一请安,便也认识了。知道才刚打招呼的是安嫔,坐在上座的有惠,德,还有近来最受皇上宠幸的通嫔。
“是该出来走动走动,除了年节能见上几面,平日里倒很少能见上你。”说话的正是德。
清扬知道德是雍正的额娘,也就是日后的皇太后,不多看了她几眼。
红地彩织如意团锦开氅,映得一张鹅蛋脸如树堆雪,虽是秀丽绝俗,然像那惠盛气凌人。听她说话更觉温和,平易近人,清扬心中生出几分好感。看来跟她搞好关系并不难,若是定嫔能跟她拉好关系也能为她日后的宫中生活多添几分保障。
“说到年节眼下也快到皇上的万寿节了,这万寿节送礼可真是件大难事,年年都有那么多送礼的,皇上估计都看腻了。”安嫔说道。
“送礼对我们来说是难事对你可不算,这宫里头谁不知道每年四礼都能对上皇上的心意,那些打赡太监都已经轻车熟路了,恐怕今年也不会例外吧。”惠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巴不得她今年得不到赏。
清扬看了看惠,自上次在御园见着她后,这还是第一次跟她碰上。
“所有的心思都光了,今年还真不知道要送什么。”安嫔笑了笑。
“送礼这事心意到了就行,皇上什东西没见过,也不在乎那点事。”德淡然道。
“通这是第一次给皇上送礼吧,可要多点心思。”安嫔笑着对一直没有说话的通嫔说。
通嫔脸颊微红,晕然如盛开的海棠,真真是如眷。
清扬看着眼前丽娇羞的通嫔心中暗叹,康熙真是福不浅啊。
“我没主意呢,也不知道要送些什么。”通嫔羞怯地说道。
“通圣眷正浓,就是送一方帕子给皇上,怕皇上都会当宝贝一样。”惠语中带酸,还扬起手上的丝帕晃了晃,那丝帕乃真丝做成,柔软滑腻,虽不是薄如蝉翼却也极轻,惠一个不留神,那帕子脱手而出,还未落地便被刮起的风吹了起来,轻轻地飘出亭外竟挂在了太液池边的假山上。
“啊,我的帕子!”惠惊呼。
“唤个太监或是侍卫来捡一下就可以了。”德说道。
惠却是等不及,生怕那帕子让风给吹走了:“那可是皇上赐给我的。诗翠,你去帮我取下来。”
“是,主子。”站在她身后的宫诗翠福了一下便朝假山走去。
清扬见她身子单薄,还是稚气未脱,十四五岁的样子,便替她担心起来。这假山虽说不是很高,但也不好攀,一不留神便会掉到山下的池水中,况且那帕子还挂在陡石,更是不易取。
诗翠小心翼翼地踏着假山上的石块,一脚一脚往上攀,额上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眼看着要够着丝帕了,一阵风过,那帕子在石上动了动又飘起来。诗翠心中着急,也顾不上危险,直直地往上一跃,丝帕是抓住了,人也掉到了水里。
观景亭的宫娥嫔异口同声地惊呼一声。
“我的丝帕!”惠然管宫的死活,依然惦记着她的帕子。
“彤,赶快去叫侍卫来救人。”德镇定地对她的宫说道。
“主子,我马上就去。”说完彤便快步走出了观景亭。
清扬看着诗翠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开始往下沉,想也没想便准备跳下水救人。月婵却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管闲事。
眼看着水已经没过了诗翠的头顶,她在水中拍打的双手也渐渐停了下来,清扬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扑通”一声跳下水去。
“清扬!”定嫔看清落水的人后着急地叫了起来。
“你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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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完安,见时辰社,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极舒服便没有立即回乾清宫,而是在宫中闲晃了起来。走到养心斋的拐角处时,只见一个宫急匆匆地走来,差点撞在康熙身上。
“狗奴才,走路不长眼睛么?若是撞了皇上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李德全怒骂道。
那宫看清眼前的人后吓得直哆嗦,腿一软跪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只是御园有个宫落了水,奴才一时找不着侍卫,所以走得急了点,请皇上恕罪!”说完她俯下身在地上磕了个头。
“李德全,救人!”
“是,皇上。”李德全见康熙吩咐,不敢怠慢,疾步朝御园走去。
康熙从养心斋这边进了御园,抬眼间忽然看到明媚的光下一抹淡淡的水绿在缘雪轩那边一闪,消失不见了。他站住脚步,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空,碧澄的天空没有一丝浮云,偶尔有飞鸟从天际划过,却是不着痕迹。
杂树生,繁耀眼,莫不是幻觉。
李德全远远地瞧着水面风平浪静并没有人,便转身折了回来。
“回皇上,奴才没看到落水的宫,怕是已经被救上来了。”
康熙点了点头朝观景亭走去。
此时的观景亭只剩下德,安嫔和通嫔,惠,定嫔都和她们的宫各自回宫了。
德和安嫔犹沉浸在刚才的惊险当中,没有注意到朝观景亭走来的康熙,倒是通嫔眼尖。
“皇上!”
德和安嫔回头一看,只见身着明黄龙纹缎袍的康熙正朝这边走来。
“臣给皇上请安。”三个人起身微微一福。
“都起来吧。”
德,安嫔和通嫔都各自回到自己的位上,皇上也在李德全搬的锦凳上坐了下来。
“朕听说有宫落水了。”
“是啊,真惊险呢,还好及时救上来了。”德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道。
“不是说没找着侍卫么?”康熙波澜不惊地问道。
“是景仁宫的宫救上来的,说来奇怪,那落水的宫救上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臣看她那样似乎是没得救了,谁知那救人的宫往她肚子上使劲按了几下,竟吐出不少水来,却也没有醒,接着那宫又对着她的嘴吹了几口气后竟睁开了眼睛,那几口气倒成救人的仙气了。”安嫔见皇上对这件事似乎很感兴趣,越加渲染地描述当时的情形。
景仁宫?
“在宫里头会水的宫还真少见。”
“可不是,臣也纳闷着呢,要说咱们满洲子会骑马的那是一抓一大把,可是会水的倒没有几个,而且那丫头一落水就跟条鱼似的,自在灵活,臣只看到一个水绿的影子在水中穿梭,待反应过来,她都已经把人给救上岸了。”德想着刚才清扬在池中游水的姿势忍不住称赞道。
康熙听了微微一笑,果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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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
清扬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手上捧着月婵给她倒好的热茶,不停地打着喷嚏。虽是天又有太阳,但那太液池的水依然冰冷刺骨,跟掉进了冰窟似的,幸好她呆在江南外婆家的时候学过游泳,不然真要抽筋淹死在水里,断送她短暂的清宫生活了。
“惠上次那样对你你还去救她的宫,活该你生病。”月婵嗔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阿嚏”,清扬又打了个喷嚏。
“大家都是做奴才的,虽各为其主,也算是一家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况且在宫中生活多一个朋友便少一个敌人,就算她不记这份恩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反正我会游泳啊。”清扬说完做了个优的游泳姿势。
“可是惠上次差点害你丢了命,她的宫也有份帮忙,你就不记仇?”月婵想到她上次病成那样还是有点愤愤不平。
“记仇又怎样?她死了对我又没什处,何必逞一时之快呢,况且我现在救了她,说不定她日后反而会把我当好,这叫以德报怨。”
“月婵,你就别说她了,上御药房抓副受寒的药来吧。”定嫔面带微笑地对月婵说。
月婵见清扬说得在理便没再说什么,出了偏殿到御药房抓药去了。
月婵走后,定嫔抓着清扬冰冷的手笑着说:“生了这场病后你真的变了很多呢,变得比以前稳重,会想事了,连以德报怨都让你给想出来了。”
清扬笑了笑,那是当然,她在竞争激烈的现代社会摸爬滚打了三四年,难道还会不知道怎么笼络人心,让自己处在最有利的位置?
乾清宫西暖阁内一片悄然,只听到那座西洋自鸣钟滴滴答答走动的声响。
康熙侧头瞥了眼自鸣钟指针指着的时辰,放下书本,走到雕窗棂旁边。因冬天已过,暖阁的窗纱已经换上了天专用的水绿缎子,那翠水汪汪的,直滴下来一样。康熙想起那天在御园看到的那抹水绿,裙摆上似乎也能滴出水来。
李德全在阁外候着,等了良久也没见康熙唤太监宽衣就寝,遂进内一瞧。只见皇上像往常一样站在窗前看殿外的月,但近段时间皇上站立的时辰却比以前长很多,似乎在等待什么。
“皇上,该就寝了。”李德全轻声说道。
康熙却是站着没动。
“皇上,该就寝了。”见康熙没有反应,李德全加重语气说道。
康熙这才回过神来。
已经好几日没有听到她的琴声了,那晚惊到她了吗。
他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替朕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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