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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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听窗外隐约一声闷哼。风清扬与封秦同是一惊,不约而同的将眼凑向窗隙,却见院内随风摇曳的森森树影间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窄衣短裳的劲瘦老者,一双鹰目凌厉如刀,手中倒提着一条二尺来长的熟铜短棍。

    任我行拄剑于地,显然重伤之下体力不济,却仍是嘿嘿冷笑,低喘道:“‘白猿神魔’与‘金猴神魔’果然焦不离孟。张乘云,你哥哥倒还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你却来捡这现成便宜么?”

    风清扬在封秦耳边低声道:“那人叫张乘云,和张乘风是亲生兄弟,江湖上号称‘白猿神魔’,眼下充任魔教十堂之一玄武堂的堂主。”封秦点了点头,心底忍不住微微发笑,暗道这“金猴”、“白猿”两位堂主身形瘦削,仿佛满身的骨节都要突兀出来一般,着实像极了一对猿猴。

    张乘云枯黄的面孔肃然紧绷,偏头一瞥张乘风,道:“带右使回黑木崖原是教主之命,属下怎敢抗命?”

    任我行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姓任的如今破门出教,你把我当教中叛徒抓了便是!”咬牙站直身子,长剑一横,又复攻上。

    这一剑势挟风雷,浩光连陌,如同拼尽全身之力,剑尖所指却是张乘云身后的张乘风。张乘风轻叱一声,与张乘云两条铜棍一齐出手,正接下任我行杀招,然料任我行长剑招数秘一转,由至刚而至柔,剑尖儿在铜棍上飞快一点,竟借力飘然远逸,身形倏地消失在古树盘错绞葛的枝杈后,晃得一晃,便再杳不见人。

    张乘风张乘云对视一眼,娶不拔足去追,反是各自默然收了铜棍。张乘云面微缓,低声道:“这么走了也好,总不能真把他押回教中。”

    张乘风轻捋颌下细须,道:“还是想想咱们哥俩如何复命罢。”

    张乘云道:“教中还有问天和赵鹤兄弟打点,量上奇也不敢怎样……”说话间两人先后自竹篱跃出客栈院落,但觉窗外风声寂寂鸟鸣幽幽,语未终而再不可闻。

    风清扬托着封秦坐回桌边,唇角含笑,道:“三年前魔教教主杨莫宁暴卒,想不到还有这番典故。”从行李中摸出一颗板栗剥了皮递给封秦,笑意愈深,道:“三月十七我们五岳剑派为抗魔教正式结盟,只求魔教这几日腾不出手搅局。他们自己乱乱阵脚嘛,刚好。”

    封秦抱着板栗啃了一口,心道名门正派之中,像你这等调戏良家男、不,良家松鼠,嘴边堆着坏笑的少侠,倒也当真罕见至极,封某佩服佩服。

    猛然窗格一响,“哗啦”声中一人破窗而入,带起几片碎木纸屑。风清扬反应快极,一把将封秦塞入怀中,顺手抄起桌上长剑,低喝道:“什么人!?”来人“哼”的一声,斜眼一扫,两人四目相对,不由都呆在了一处。

    却见那人面惨淡,眉目清秀,黑衣暗处洇着几团深黑的血迹,手中紧握一柄长剑,正是方才使计遁去的任我行。

    任我行也万没料到居然在此处遇见风清扬,面上惊异错愕之耶时便转做了深深的戒备,待依稀发觉风清扬襟口探出脑袋的灰蒙蒙毛团儿一双无害的小灰眼睛正静静地望着自己,戒备之中,隐隐又添了几分恐惧。

    他为人向来朗毅豪阔,此刻虽处尽劣势,一张脸全无血,神宇间一点硬气却始终不减。风清扬与他凝视片刻,眼中渐渐生出钦佩之意,笑了一笑,摊开手掌道:“请。”

    任我行哼了一声,身一挺便要站立。谁知他眼下身负重伤,体内真气几番剧斗潜藏之后早已衰竭不堪,足下微虚,不防一个趔趄,登时又重新坐倒。风清扬走上前去将他拉起,笑道:“方才见阁下与贵教两位堂主斗智斗勇,果然英雄。”任我行退了半步,只觉脚踝略微颤抖,仿佛再难支撑身体的重量,便在桌边拖了条长凳坐下,双目不敢丝毫离了封秦,道:“不敢当。”从袖中摸出个瓷瓶,打开瓶塞,倾了一颗漆黑的药丸服下。

    两人一自华山,一出魔教,正邪有别,日间于少林寺中白刃相向,几乎斗得你死我活,此刻灯下安然对坐,一时颇觉尴尬,暗中彼此盘算,谁都不知该先开口说些什么。风清扬手中把玩着一只边沿稍渍茶垢的粗瓷茶杯,便仿佛那已然用出了温润颜的杯壁上有什么稀奇古怪一般,只是低眼不语;任我行一手按剑,全力聚集起丹田气海之中的残余内息,也是一言不发。

    忽然几声“沙沙”的布料摩擦轻响,却是封秦从风清扬衣襟内爬到桌上,一只小爪蘸了些许砚中墨迹,在纸上写道:“通少府、三焦、曲泽,行巨阙、中朊、气海。伤胃足阳明之脉,针承浆、缺盆、内廉。”

    任我行大惊失,险些又站起身来,低喝道:“什、你、你怎知道?”

    ——当年大楚秦太子以医名闻遍天下,岐黄精绝,纵然世殊事异,这般望闻问切的本领始终不曾搁下。任我行伤势严重,举手投足间已是再无法遮掩,只观气,便尽可推断得出其中关窍:那伤势任我行自身也只是隐约有所了解,却被封秦间话间连医治之法也写调明白白,教他如何不惊?——何况单凭松鼠会写字这一件事,也足以将常人吓倒一片了。

    只风清扬一日之内出乎意料得惯了,抬手擦净封秦沾了点点松烟的尾巴尖儿,微笑着再不说话。

    张口结舌半晌,任我行方指着封秦颤声向风清扬问道:“这……他到底是什么山精水怪?”

    封秦眨了眨眼,向风清扬“吱”的一叫

    风清扬笑道:“路上认识的朋友。”

    任我行唇苍白,缓缓道:“华山弟子交游广泛,在下佩服。只是不知阁下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这一问却将风清扬问得一怔——他与封秦今日才算真正结识,一路倥偬,竟是一直不曾见封秦提及过自己的名字。眼见任我行暗暗冷笑,便如同认定了他不知、等着看戏的模样,他倒也不觉难堪,伸指在封秦额上轻轻一弹,笑道:“我叫风清扬,太昊之风,清澈之清,飞扬之扬。小东西,你又叫做什么了?”

    封秦点了点头,耶时小小的脸上像是露出了一抹微笑般的神情,在纸上写下了“封秦”两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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