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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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二人打打闹闹,桶中热水四处飞溅。风清扬衣衫半拢,掠过脸颊的漆黑发丝直滴下水珠儿来,睫上积得都是水渍。他捋袖抹了把眼,笑道:“再闹便连衣服也一齐洗了。”从桶中拎出封秦,正准备用汗巾将他全身上下湿漉漉的绒毛重新蹂躏一番,蓦听得窗外庭院中风声有异,不由微微变了脸,偏头向窗边看去。

    客房内唯一的一扇木窗已被方才风清扬掩住,娶未膳,古镇宁静,了无声息,沉寂的风中间的话语便这么从轩窗合不严的缝隙里轻轻送进屋内。

    “……任右使,这次你私下里围攻少林,教主得知,大为震怒,命属下请右使回去问话……”

    “……哼哼,好客气的一个‘请’。张乘风,我倒是要问问你,他上奇说这个‘请’字之时,只怕白虎堂的刑具已经备齐全了罢?”

    第一人的声音沉厚雄浑,刚劲内敛,想来年岁已然不轻,第二人的声音却是风清扬与封秦听过的。风清扬低头看了一眼掌中封秦,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推窗成缝,与封秦一双大眼一双小眼齐齐看向窗外。

    却见窗外月华流泻,疏星碎溅,客房外围篱笆小院内青砖墁灸空地上树影纵横,正剑拔弩张的立了两个人。立在墁道上的黑衣少年高挑健壮,怀抱长剑,月光下看背影正是日间带人来少林寺夺经的日月神教右使任我行,那当先开口的黑衣人却将身形隐没在院中几乎合抱的老榆树的阴影里,一张面孔被横斜的虬枝挡住了大半,影影绰绰,只见似也如这老树一般枯硬劲瘦,却炕清相貌。

    耳听那劲瘦男着乘风沉声道:“任右使,你此刻身上带伤,又遣走了同来的手下,属下却另带了十余人守候在外。属下在教中职位远比右使为低,万不得已,不敢对右使出手,还望右使不要让属下为难。”

    任我行哈哈一笑,道:“少废话,我这次出师不利,没想到栽了,难道想再栽一次么?他上奇篡教自立,根基未稳,本已容不下我们这班杨教主的旧属,我若是跟你回去,只怕就再无生理了罢?”

    张乘风默然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道:“上教主之事,属下不便僭眩”

    任我行一声冷哼,道:“不便僭言?天下事自有公道,他便是将我们斩草除根了,却堵得住悠悠众口么?”

    张乘风又静了一静,缓缓开口道:“任右使,你自幼入教,教中规矩向来知晓,原不该这般鲁莽行事。杨教主……杨教主之事当年虽有蹊跷,但上教主既继承了教主之位,他的号令,咱们属下便理当遵从——你清楚上教主猜忌于你,又格外用心《葵宝典》的下落,这般背着他前来少林,岂不是正批在他的逆鳞之上么?如今上教主虽然震怒,但以你在教中的声望地位,再加上向左使一派的帮衬求情,应不会多加责罚——咱们十堂堂主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也断不会坐视不理。”他初时语声郑重严肃,渐渐便和蔼起来,想是虽奉了教中抓捕任我行的严令,自身却对这少年并无敌意。

    任我行喉中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低下头暗自盘算,仿佛已被张乘风一席话说动。张乘风踏前两步,走出树影,露出一张五十余岁瘦削微须的面孔,道:“既是如此,任右使且跟属下回黑木崖罢。”

    谁知任我行退了半步,却摇了摇头。张乘风不明所以,正再说些什么,却听任我行问道:“张堂主,你可曾服过上奇的‘三尸脑神丹’?”

    他一句话问罢,见张乘风倏地变了脸,不笑了笑,道:“你服了上奇的三尸脑神丹,身家命便全在那姓上的手中,便是一力保我,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张堂主,姓任的感激你这番情谊,却无论如何不能把命交到上奇手里。你想抓我,说不得,姓任的破门出教、咱们兵刃下见真章便是!久闻‘金猴神魔’张乘风熟铜棍使得出神入化,今日我便来领教领教!”言罢怀中长剑青芒一闪,寒光冷冽,已向张乘风飞身攻至。张乘风不敢怠慢,执起背后熟铜棍,还了一招。

    任我行这一剑大开大阖,虽是带伤出手,气魄壤迈磊落,二十余岁年纪,竟隐隐已有大家风范。风清扬立在窗后,虽对任我行其人分毫没有好感,此时见他出剑,亦是忍不住大为佩服:“日间斗剑他大占上风,我只道他是欺我有伤,然料单以剑法而论,我终究还是差了些。”心中正自默默推演张、任二人武功路数,冷不防衣袖一紧,却是被什么扯了扯袖角。

    低下头,便看见封秦蹲在窗台上,淡灰的小眼睛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如有所眩

    风清扬俯下身子,低声道:“你想说什么?”摊开手掌递向封秦,道:“写下来便是。”

    封秦点了点头,跳上风清扬手掌,以爪为笔,一笔一划的写道:“葵…………宝……典……是……什……么……”

    风清扬一双笑眼略略弯起,微笑道:“你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在封秦额头一点,感到指腹下的绒毛依旧隐带水汽,便取过一旁汗巾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擦干,道:“《葵宝典》是一本武学秘籍,据说由南宋时的一位宦所著,书中所记载的武功神奇诡异,天下无敌。那宝典几百年来在江湖上原本只闻其名,从来没人见过,谁知后来元朝末年明教围攻万安寺,它却突然之间横空出世,流落江湖——明教五十多年前声名赫赫如日中天,两代教主阳顶天张无忌都是了不得的绝顶高手,这名些号你总该听过罢?”

    ——屋外除了张乘风与任我行之外,更不知窥伺了多少高手,风清扬生怕被人发觉,嘴唇凑在封秦耳畔,语音压得极低。封秦眨着眼,只觉一对儿薄薄的招风耳被热气呵得发痒,情不自的抬爪在头顶抓了抓,摇了摇头。

    风清扬忍俊不,嘻嘻一笑,道:“那时候你正躲在哪片深山老林里修炼?”

    封秦仰天翻了个白眼,心道倘若我说我不是妖怪,这一番投胎转世的来历在你这孩子异想天开的脑袋里恐怕还要愈发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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