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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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月白虽然在白天信誓旦旦说要同行,但他心里清楚,恐怕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容易。他上次回来时在路上遇袭,尽管只伤了腿,却老祖宗惦念了很久。

    所以这次要走,首先要过老祖宗这关。

    老祖宗坐在紫檀木软垫躺椅上静静看着他进门,“如果你想说服我同意你去南月国,那就不必了。”

    长孙月白笑道:“什么都瞒不过老祖宗。”

    老祖宗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近来浮躁了。以前的你,总是小心翼翼地不想令别人担心。”

    长孙月白微微一怔,垂目道:“孙儿知错。”

    老祖宗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并不是在怪你,其实我心里很高兴。以前的你,老祖宗看着心疼。”

    “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过生日,六叔问你喜不喜欢天山雪莲。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是极喜欢的,但你怕六叔年纪大,经不起舟车劳顿,便哄他说更喜欢水秀城的兰。那时候你才六岁,别的小孩还在那里哭着闹着让长辈变着法子宠爱自己,你却已经懂得如何去体谅别人,不去给别人添麻烦……也就是那时,我决定培养你成为长孙世家下一代的家主。”

    长孙月白一动不动地听着,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你父母去得早,你与别人也并不特别亲近……”说到这里,她仿佛感到了一种挫败,“我知道,在你心里,你有你自己的世界,你把你的情绪和心思当封锁在里面,让别人触摸不得。我虽然很担心,却始终找不到打开它的办法,直到废品出现。他的确是一代奇人,我纵然不喜欢废门,觉得他们行事诡异,来路不明,然能否认他们对于人心的揣测把握的确别有见解。所以才容忍他在长孙世家住下来。”

    长孙月白轻声道:“老祖宗……你若是不同意,我便让别人去南月国也是一样。”他语气温淡如水,恰似平常,听不出半分的不甘。

    老祖宗叹了口气,“你听我说完。后来我听说你对那个自在山的凤西卓极为上心时,我心里是极高兴的。至少,这世上还有事情能让你付出专注和关心。”

    她似乎是说帝了,顿下喘了口气。

    长孙月白连忙将她搀扶到椅子上坐下。

    “去南月国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你是长孙世家的家主,打理家族生意是你的责任,但你也是我的孙子,爱护孙子是我的责任。”

    长孙月白并不意外。他心中的老祖宗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自己的看法,若她喜欢一个人,那必定是因为那个人身上有让她喜欢的地方。若不是,那无论旁人说上千句百句也是多余的。

    “不过,你若是执意要去,我也不会阻止。”她拉着他的手,意味深长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活着,别人的意见可听,然必尽信。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觉得该如何。”

    金玉良行自从上次缅州回荔,就一直被关在马槽里,虽然还是好饲好料的伺候着,但终究是跑野了心,每天一两里路的溜达已经不能满足它们的奔驰,所以这次从鲜都出来,它们大有飞龙升天,任我翱翔的气概一路在大道上飞奔。

    凤西卓和慕增一另骑两匹快马,一出城便飙祷影。

    金玉良行脚力不输他们坐骑,可惜拖车厢,再怎么没命地跑也跑不过他们。

    绿光剥了个橘子,递给长孙月白,笑道:“只是不知道等下会是凤姑娘赢还是慕公子赢?”

    长孙月白将窗帘掀起一个角。夹道山风吹进来的时候带着晨露洗涤草木的清,令人心旷神怡。

    紫气瞪她一眼。

    绿光颇觉委屈。她只是随意找个话题聊聊,总比闷一路得好吧。

    长孙月白似乎感受到车里轻微的交流,回头含笑道:“西卓轻功卓绝,她若是用轻功为坐骑减重,慕兄多半要输的。”

    绿光本来还想在争论间把话题说得再热闹些,但见紫气在一旁摇头,只好讷讷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不一会,凤西卓便威风凛凛地跳进车厢来了。

    绿光朝她身后看了看,讶道:“慕公子呢?”

    “输了比赛,没脸见人,大概躲哪里哭去了。”凤西卓大是得意,又眉飞舞地将她如何使用轻功把慕增一赢得目瞪口呆说了一遍。

    绿光看着长孙月白,觉得他笑容明显比刚才愉悦得多,“这两匹马都是来自西荒狄族的鹊血名驹,名扬内外。说来还有一则典故。”

    凤西卓立刻像乖宝宝一样坐得笔直,“我最喜欢听故事了,你快说说。”

    “这鹊血的鹊指的不是喜鹊,而是当年狄族第一勇士豁鹊……”长孙月白的声音如落盘玉珠,清脆悦耳,说起故事来张弛有道,不一会连紫气都听得心驰神往。

    凤西卓听完唏嘘道:“我若是那个新娘一定不会这么笨。随便一个人拇他的匕首就傻乎乎相信他死了,然后跟着殉情。唉,可怜那个豁雀,掉下山崖后还拼命抓了匹野马赶回来,赶得连连吐血,却始终没有赶在她前头。”

    长孙月白失笑道:“我讲的是那匹野马就是后来的鹊血名驹,你怎么想到新娘上去了。”

    凤西卓呆了呆,笑道:“也对,不过这么说来那匹鹊血名驹也不过如此……赶死赶活都没赶上。”

    “若是赶上了,它恐怕就不叫鹊血名驹而是叫鹊血神兽了。”长孙月白笑着解世,“豁雀掉下的山崖与新娘所在的村子相隔何止五百里……它能一气跑到那里,已经很难得了。”

    “那我想等它跑到的时候豁雀应该也没气了,他不是留了一路的血把马染红了吗?就算一个时辰留一碗,他也得留一个缸。”凤西卓咋舌道,“怪不得后来要将他们俩合葬,都没得救了嘛。”

    长孙月白摇头苦笑。她似乎总能从一件简单的事情里看出一个更简单却更有道理的答案。

    “前面就是稻村了。”绿光将头伸出车外,指着前面一处炊烟袅袅的屋舍群道。

    她和凤西卓先前去樊南军搬援军时走得也是这条路,因此她对路上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凤西卓也跟这探出头道:“啊,他们是在做午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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