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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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虞昭的话好象一把钥匙,把凤西卓从自己、秋月和尚谆三个人利害关系的小圈子里拉了出来,视野顿时开阔。尚谆的身份是王爷,背后是皇帝,光用武力显然无法解决问题。事实上,他只用了一句话,就让秋月乖乖跟他走。

    在这点上,凤西卓万万难及。但这样的身份和背景势力显然也有不小的麻烦。陈虞昭所展开的,正是这张关系网。

    如今皇帝、兰郡王府、罗郡王府正处于三方角力,尔虞我诈,关系暧昧的僵持局面。

    明面上皇帝对罗郡王府百般宠信,对兰郡王府横眉竖目,但实际上,罗郡王抢了新雍,占了半个瑞州,等于打正旗号要争江山,皇帝除非是白痴,不然暗地里铁定把他恨得咬牙切齿。而罗郡王府与兰郡王府似乎同仇敌忾,站在一个战壕,但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蝶,谁不是眼巴柏希望别人两败俱伤,自己笑到最后?

    所以皇帝准备联罗灭兰。先是想用联姻拉拢尚翅北,却被他用她当垫背给挡了过去。其后,皇帝又想出用尚谆与景曦郡主结亲来牵制罗郡王府。尚翅北这次显然没有明确拒绝,想必是不想做得太绝,弄僵与皇帝的关系。于是,就有了尚谆尚信借半月宴之名,行亲近景曦郡主之实。

    且不说尚谆与景曦郡主二人彼此对对方的印象如何,只说在同一个府邸内,尚谆对别的子非礼在先,纳房在后,这对一个正被他追求,甚至有望结亲的子来说,无异羞辱。景曦郡主除非对尚谆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可或是另有打算,不然……这绝对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拒绝借口。就算皇帝知道后,除了把气撒在不知轻重的尚谆身上外,别无他法。

    但是,若事情真发展到这一步,对凤西卓来说,是半点好处也无的。她的目的是想尚谆放开秋月,如果景曦郡主真的与尚谆闹翻,那尚谆就算把秋月绑在身边折磨,也决不会轻易放手。尽管这个结果从目前来看,最为可能。

    陈虞昭也是看中了这点,才怂恿她找景曦郡主去搅尚谆的局。毕竟皇帝与罗郡王府若成功联姻,第一个头疼的绝对是兰郡王府。

    若是这样,凤西卓是决不愿意去做的。

    三方之中她虽然因为自在山寄宿的关系而略微倾向于兰郡王府,但这不表示她愿意去当别人的枪。

    不过他的话还是给她打开了另一道门,自己先前的行为虽然平息了一时的怒火,却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要对付身为王爷之尊的尚谆,就要针对随王爷这个身份而来的负担。景曦郡主与尚谆的关系的确可以好好使用,问题就在于如何去用。

    最好能让尚谆为了景曦郡主而放弃秋月。但达成这个结局的先决条件就是……郡主抛出一个能让尚谆上钩的饵。

    凤西卓看着窗外渐渐黯淡的天。分析固然做得十之,但点子仍是一片空白。或许……她可以利用尚翅北意中人这个身份?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躲在房间里想不出办法,凤西卓只好亲自跑去会一会那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罗郡王府郡主。

    见郡主没有想象中的难,事实上她只报了个名字,就被请到厅等候。

    厅左边连着个小内室,中间用珠帘隔着。珠帘两旁各挂着一盆吊兰,黄绿的叶子从瓷盆里溢出,状如喷泉。

    凤西卓一杯茶水见底,才听到小内室有稀琐人声。

    “凤姑。”清脆如珠落玉盘,字字穿透珠帘。

    凤西卓道:“郡主吉祥。”虽然隔着帘子,她依然站起来抱了抱拳。

    “乐舞在平城就久闻凤姑大名,不想竟会在樊州相遇。”她说话有种特属于上位者的凛人气势,倒不像是深居简出的闺中少。

    凤西卓无暇细想,只是赔笑道:“所以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尚乐舞轻笑道:“那凤姑又是因何来此与乐舞相逢?”

    “明人不说暗话。郡主一听就是爽快人,我也不兜圈子,实在是……”她干咳一声,“有事相求。”

    尚乐舞似乎愣了一下,大约顿了几眨眼的时间才道:“请说。”

    “其实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一直对我说生平最景仰的人便是郡主,更时刻提醒自己要以郡主为楷模,如今她被恶人囚,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凤姑是指秋月姑娘?”

    凤西卓听她说得这般平静,显然早有耳闻,心顿时凉了半截,“正是。”

    “顺平王论爵位哨王兄之上,区区乐舞,恐怕无能为力。”她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若她说与顺平王毫无关系,那凤西卓自然无法再劝,但她说的是拄位高低,反倒让她心里燃起一线希望,要知道当今天下现在最虚的就是爵位。不信让尚翅北选,是愿意挑尚谆当部下,还是张多闻。

    “公理不分身份贵贱,只分对错。顺平王此刻需要的是一个警钟,郡主德高望重,若能出马相劝,定然能让王爷幡然醒悟。”凤西卓大肆派送高帽。

    尚乐舞不咸不淡道:“凤姑言重。乐舞人微言轻,难当大任。长孙公子既为半月宴之主,又是天下首富,由他出马,胜乐舞百倍。”

    凤西卓语塞。有眼睛的人都看到,长孙月白生辰那日中午,尚谆与他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好。

    “凤姑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尚乐舞见她久不回答,顺口转了个话题。

    她无声叹息。

    “乐舞曾听王兄提起凤姑,赞曰……”她悠然道,“忠肝义胆,谋定后动。”

    凤西卓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确定是指我?”

    “乐舞现在也不敢确定了。”她顿了顿,别有深意道,“似乎没有自在山众人在凤姑身边,凤姑处世做人少了不少后顾之忧。”

    凤西卓被她这么一说,蓦然反省。的确,在邢晓晓,邢师他们身边时,她肩扛责任,事事步步为营,生怕行差踏错半毫。但少了他们,自己便抱着有命一条,爱要不要的心态。若非如此,秋月也不会被她拖累至此。

    她闭着眼沉默片刻,突然睁眼道:“听说我是你哥哥的意中人?”

    尚乐舞被她问得一愣,半天才道:“是又如何?”

    “那我可要好好考虑……要不要跑去罗郡王府当王了。”

    “有凤姑当王嫂是乐舞的荣幸。”

    “你不阻止?”

    “为何要阻止?”

    凤西卓说不出所以然来。

    尚乐舞道:“莫非凤姑怀疑王兄的居心?”

    凤西卓被她说郁闷了,“难道不该怀疑?”

    “凤姑何需妄自菲薄。如凤姑这般巾帼子,天下男子是求也求不来的。”

    “我脸皮虽然厚,但厚得也很有限。”凤西卓略显腼腆道。天下四大公子之首的尚翅北对她情由独钟?虚荣心很希望是真的,理智却清楚地告诉她,绝对是假的。

    尚乐舞轻笑一声,“乐舞只是想代王兄表达他的想法罢了。所以凤姑若要驾临罗郡王府,罗郡王府举府欢迎。”

    “包括南月绯华?”她突然想起那个红衣如焰,妖魅难测的异国男子。尽管每每见他,都有种说不出的压力,但人走茶冷,坏的沉淀在杯底,好的荡漾在水中,回忆起来,心里反倒挂出几丝缅怀。

    尚乐舞笑音一顿,“他还不算罗郡王府的人。”

    “是现在不算,还是一直不算?”

    “凤姑很关心他?”

    “毕竟是故人。”她说完,才发现自己又扯远了,赶紧扯回来道,“依郡主之见,秋月可有逃出升天的希望?”

    “我若是凤姑,一定先想,秋月自己想不想逃出来?”

    凤西卓怔住。

    “凤姑以前谨慎是因为责任心。凤姑如今卤莽,也是因为责任心。不过若被它蒙住眼睛,会迷失真相。”

    凤西卓将茶杯放回桌上,站起身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凤西卓多谢郡主。”自从来了樊州之后,她似乎一直在十年十年的读书。

    “乐舞还是那句话,凤姑若来频州,罗郡王府上下倒履相迎。”

    “我实在是受宠若惊。”被贬惯了,一下被捧得这么高,还真是不习惯。

    等她走后。一个老嬷嬷从窗外跳进内室,“郡主,万一她真的跑来当王的话,怎么办?”

    “她不会的。自在山的凤,怎么会甘心囚于名利?”尚乐舞绝的脸蛋露出一丝浅笑。

    “这可难说。”老嬷嬷不放心地嘀咕道。

    “那……就让她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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