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妍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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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箫声低沉婉转,如诉相思。恍然间,仿佛一个哀怨少站在河畔,颜消瘦,顾影自怜。箫声渐弱,笛声骤起,清亮高亢,仿佛正在少哀戚幽怨之际,少年出现在对岸,望着她以曲寄意。

    箫笛合鸣,曲声渐近。

    凤西卓跟着众人抬头张望。进来的却是两个同样颀长俊的男子。执箫者眉目清冷,神情倨傲。吹笛人唇厚耳阔,面露浅笑。虽是男子,却将男纠缠的情丝演绎得丝丝入扣,使人闻之忘俗。

    凤西卓小声道:“为什么是两个男人吹‘鸳鸯引’?”

    鸳鸯引是前朝名曲,说的是两个相恋的男在河边借鸳鸯戏水互表爱意,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堪称雅俗共赏。

    大块望两人走近,把声音压得极低解世:“他们是曹孟安,朱清弦。”

    凤西卓眨了眨眼睛,“那又怎么样?”叫什么名字,也还是男人。

    大块头身体朝她挪了挪,想起什么似的朝邻席警戒地看了一眼。见扮男装的少与众人一样陶醉于乐曲,并未注意这边,才安心道:“他们人称箫笛二,名气不在百洲三大魁之下。”说完,又好奇地反问,“凤姑难道没听过?”

    二?听过才奇怪吧。凤西卓看着他们年轻张扬的俊容,不觉打了个哆嗦。

    箫声徐徐与笛音互融。两个互相心仪的男边观赏鸳鸯戏水边试探彼此心意的场景在两人的勾勒下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音乐最需共鸣,在座宾客中大多儿成群,久经,但曲中言还羞,擒故纵的青涩情怀仍是勾起不少人的回忆。

    惟独凤西卓对感情一知半解,心中又记挂还未露面的秋月,便有些不耐烦起来。

    幸而鸳鸯引并不长,在凤西卓打第六个哈欠之前终于结束。

    曹孟安与朱清弦朝主桌行了一礼,便翩然而去,端得是潇洒非凡。

    老妪在中年人小心翼翼地搀扶下站起,摆手笑道:“到底是年纪大了,才坐这么一会,腰就酸得喝了一缸子醋。”

    笑话极冷,众人却还是捧场地笑起来。

    老妪道:“今天是月白的生辰,你们再陪他坐坐,老身要先歇着去了。”她转向那桌年岁相若的老朋友,“你们也赶紧歇着去,不然你们儿孙知道后,心疼之余怕还要怪老身怠慢,不懂人情呢。”

    老友自然是连连摇头,不过终究拧不过她,也都两两三三地起身。

    等老人们撤干净后,堂内顿时恢复了几分中午的喧闹。

    歌舞又起。凤西卓见水准远不如百洲与箫笛二,知道为了讨长孙家老祖宗欢心,好戏都提前上了,只是为何不见秋月?

    她下意识地看向尚谆,他正于左右聊得心怒放,哪里还有中午离开时的阴翳。但刚才那抹坏笑就像烙铁一样印在她脑海里,越想越觉得像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奸笑。不安在心里隐隐扩散。

    绿光正好走到她席旁,“凤姑娘,长孙公子差奴婢来问吃得可还尽兴?”

    凤西卓拉住她,轻声道:“秋月为何没来?”

    绿光愣了下,眼珠一转道:“今日歌舞主轴,秋月姑娘自然要避忌锋芒。”

    但今日是长孙月白的生辰,她绝无理由缺席。“带我去微别院看看。”

    绿光面露难。

    凤西卓这才想起紫气不在,服侍长孙月白的任务便全着落在她一人身上,便道:“没关系。我去外头随便找个人带路也是一样。”

    绿光想了想道:“姑娘且等我去禀明公子。”

    她提前离开还要禀明长孙月白?凤西卓顿时感到自己举足轻重起来。

    大块头抬起头,“凤姑与绿光姑娘很熟?”

    凤西卓心不在焉地随口道:“比你筷子上的肉要熟得多。”

    大块头一口咬下那块肉,感叹道:“果然很熟。”

    绿光转回来,“凤姑娘,请。”

    凤西卓回头看长孙月白,见他独自坐在主桌上,讶异道:“长孙公子怎么办?”

    绿光道:“公子自有安排,凤姑娘不必担心。”

    凤西卓想起长孙月白利落的身手,的确轮不到她担心,便放心地往外走。

    走到外头,早有马车等候。

    绿光与凤西卓上车。马蹄拖着车轮,在寂寥的吧嗒吧嗒敲击地面。

    微别院坐落在外府靠近内府处。秋月与海棠、雨无瑕住在一起。

    凤西卓与绿光到的时候,整个院子静如空宅。海棠与雨无瑕显然还没回来。

    空气中飘荡着极轻极压抑的哭泣声。

    绿光见凤西卓突然转了方向,朝假山后面走,不由问道:“凤姑娘?”

    凤西卓比了个嘘的姿势。

    嶙峋假山后,半人高的山洞里,‘镶嵌’着一个埋头哭泣的翠裙少。

    凤西卓靠近几步,低声唤道:“映红?”

    映红畏缩得抖了下,抬起头,两只眼睛红得像灯笼,肿得几乎张不开,“小风?”

    凤西卓强耐住越来越清晰的不安,握住她的手柔道:“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映红捂嘴哽咽,眼中满是泪,“……”眼睛刚好瞟到站在她身后的绿光,放在凤西卓手中的手指突地轻颤了下,“她不是……”

    绿光笑眯眯道:“奴婢是长孙家的丫鬟,叫绿光。”

    凤西卓听她把话讲了一半,不由急道:“你刚才说怎么了?”

    映红垂头道:“……身体有些不舒服。”

    这明显是敷衍。

    却听绿光道:“我去叫大夫。”

    “不用。”映红拉着凤西卓的手忙道,“小风是药堂的伙计,以前也是由她诊治的,有她在就行了。”

    凤西卓一怔,犹豫着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表明身份。

    绿光嫣然一笑,“那我去厨房要点参汤。秋月姑娘就交给小风姑娘了。”

    凤西卓见她没有揭穿,也只好继续将错就错下去。

    等绿光走后,映红从洞里钻出来,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道:“明显么?”

    凤西卓道:“有点……哎,到底怎么了?”

    映红擦眼睛的手一顿,拉起她便朝东厢走去。

    凤西卓不知有多远,越走越是心急如焚,一路不停地问。映红只听不答,偶尔被问得急了,便啜泣两声。凤西卓百试不得其果,只好乖乖闭上嘴巴。

    厢房里犹亮着灯火。

    张老爹和穆天一左一右守在门口,见她们进来,张老爹急问道:“你不是去打水么?”

    映红惊道:“糟糕。”说罢,转身又朝外走去。

    穆天看着凤西卓,眼中有深深的戒备,“你来做什么?”

    凤西卓赔笑道:“我来看。”

    “既然走了又做什么回来。”穆天冷漠道。

    “其实我没走,只是因为……”

    穆天斜睥着她道,“又要编谎话了么?”

    凤西卓咬着下唇,当初她的确是骗了秋月他们,这点无可辩驳。“无论我曾经说过什么谎,至少我对的感激是真的。”

    穆天瞪着她半晌,脸稍稍缓和,“你走吧,你的好意我会转告给。”

    凤西卓有些恼怒,“穆大爷,我想秋月的客人还轮不到你来赶吧?”

    张老爹见气氛越来越僵,忙作和事老道:“你们一人少说一句,目前最主要的事,是如何安慰。”

    穆天杀气迸露,“这种事要如何安慰?报仇才是正经!”

    凤西卓急地跳起来,“秋月到底怎么样了!”

    突然,映红从外头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岑总管和海棠,雨无瑕他们朝这边来了。”

    穆天的眉头顿时打成死结。张老爹的脸也极为难看。

    凤西卓趁他们一个不注意,闪身冲过两人封锁到达房门前,在他们反过来阻止前,迅速推门而入,反手关门,一气呵成。

    阑及得意,她转过身,整个人便犹如被冰水泼过一般,阵阵发紧。房间那头,秋月正看着她,目光阴冷如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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