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妍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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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摆桌于中午小异。

    不再是中午的黑檀木圆桌,而是二十五张能容三到四人的方桌。主桌坐北朝南,正对大门。坐正中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长孙月白与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陪坐次席。

    堂内东北、东、东南、西南、西、西北六处各设四桌两两并列,每区之间各留出一条两人宽的通道。堂正中的空地上搭了个膝盖高的台子。台正中,姹紫嫣红的鲜扎成一个半人高的‘寿’字。

    凤西卓赶到时,管弦丝竹之乐刚起。

    绿光将她引到位置上,便匆匆站到长孙月白身后,与紫气一左一右待命。

    凤西卓的座位在西席左上角,小方桌的左首,中间是新识吸鱼翅的大块头,隔着他的最右边是旧友陈虞昭。

    大块头正觉与陈虞昭无话可说,闷得慌,见到她顿时眼睛一亮,“没想到我们又同桌,实在拥。”

    凤西卓看看桌上几盘冷菜恒心,调侃道:“晚上该不会又鱼翅吧?”

    大块头看起来皮粗肉厚,但害羞起来也是黄里透红。“呵呵,这个,这个不提也罢。还没请教姑娘高姓大名呢?”

    一旦在这种情况下互通姓名,以后就很难说翻脸就翻脸了。白白走了一只肥羊啊。凤西卓语速极快地含糊道:“凤西卓。”

    大块头伸长耳朵,“啊?”

    “凤西卓。”说得比刚才慢点,但比正常还是快了几十倍。

    大块头头朝她靠了靠,“啊?”

    凤西卓深吸了口气,正要扯起他耳朵大吼,就听身后一道破风声,大块头突然整个人朝陈虞昭倒去。

    “哎哟!”大块头吃痛地捂着胳膊叫起来。

    陈虞昭将他身体推正,目光直咧咧地看向西北区坐席同排最右首。

    那里正坐着一个年约十七八,生得修眉俊目,顾盼神飞,一看就扮男装的英气少。她看向大块头的眼中尚残留着几分忿忿不平。

    凤西卓看看她又看看大块头,“你仇家?”

    大块头放下揉胳膊的手,苦笑道:“算是吧。”

    凤西卓比了比两人的年纪,“因爱生恨?”

    大块头愣了下道:“……算是吧。”

    凤西卓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

    大块头想了想,皱眉道:“姑娘,你可能有点误会。”

    凤西卓道:“误会什么?”

    大块头张了张嘴,却见长孙月白身边的老妪在中年人的搀扶下站起,堂上瞬息鸦雀无声。

    老妪虽是老颜华发,纹如深壑,但当她的眼睛看过来时,每个人都感到一种不言而威的威势迎面扑来。

    “老身不问世事三十余载,没想到竟还能在迟暮之年与当年的老友重逢,”她说着,朝东区几个年岁相若的宾客拱了拱手,目光一转,向四处略扫,却瓤个人都感觉她刚才看了自己一眼,“又得见这么多后起之秀,此生无憾矣。”

    堂内顿时一阵此起彼伏的‘松鹤长’‘寿比南山’的祝语。

    老妪笑得双眼眯成两条缝,“今天是月白的生辰,我这个当祖母的不能抢他的风采。”

    长孙月白趁势站起道:“今日诸位不远千里而来,是月白之幸。他日诸位归时,若觉得不虚此行,则乃月白之大幸。”他拍了拍手。

    仆从手捧托盘,从门外鱼贯而入。喷喷地菜肴让凤西卓双眼放光。菜比中午又丰富许多。

    大块头含蓄道:“姑娘似乎对食别有见解?”

    凤西卓道:“民以食为天嘛。”

    大块头突然想起来道:“还未知晓姑娘姓名……”

    凤西卓此刻眼里只有菜和筷,哪里还管什么名不名的,顺口道:“凤西卓。”

    大块头哦了一声,拿起筷子,倏地转头道:“凤姑?”

    有多净听到这个称呼了?竟感到有几分亲切。凤西卓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大块头看着她旁若无人地大咀大嚼,叹息一声,埋头吃菜。

    上菜、换菜如流水般源曰断,流畅自然。宾客边吃边聊,各自尽欢。

    长孙月白不像中午那般挨个敬酒,而是陪在老妪身旁,半步没有离开。

    酒过三旬。

    凤西卓已经吃到了喉咙眼,正郁闷地望着眼前烤得喷喷的乳猪,犹豫着是忍住肚子痛往里塞,还是忍住心痛在这里看。

    突闻门外琴音徐徐散起,引得众人皆引颈相望。

    四个纤腰少两前两后抬着一顶软轿款款走来。软轿上,双十年华的子盘膝抚琴,芙若凝脂,腮比新荔,娴静端庄。

    软轿被轻置台上,少退后几步,排成一列,单膝跪地,双手向上,如荷叶般舒展。

    凤西卓猛然想起尚谆去接景曦郡主下船时,接到的好象是顶轿子,不由朝景曦郡主看去。她坐在东席,凤西卓一抬头便与她正面相叮仍是轻薄面纱覆面,能隐约窥出容轮廓。

    “凤姑。”大块头用手挡着嘴,假装在咀嚼,声音极轻道,“顺平王盯了你很久了。”

    凤西卓眉头微皱。被这种人盯上决没好事,她没好气地朝坐在东北角的尚谆瞪过去。他不但不避,反而露出一抹极其诡异的坏笑。直笑得她汗毛齐竖,整个人好象被冰镇了一下。

    琴音宛转入调。一个姿容瑰的子身批七彩羽纱,手挽五彩带,从门外翩翩舞入。

    得这样放肆,舞得这样妖娆,舍海棠其谁?凤西卓暗道:坐在那里抚琴的自然是‘秋月海棠雨无暇’中的雨无暇了。

    跪地的少从南至北,和着琴音,一一将手放低,好让海棠的无暇玉足轻踏而上。

    五彩带在半空中恣意绽放,挽出一朵又一朵空心繁。海棠踮起脚尖,如一只迷失于繁绚丽的彩蝶,燃烧生命的火,舞出一个又一个飞旋。

    音律渐快。海棠一个飞纵,轻落在台上。

    雨无暇与她之间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但琴与舞仿佛在此刻融为一体!虽然各展本领,却又相辅相成。

    雨无暇的呼吸突然一顿。弹拨的手指渐缓,海棠的舞动也顺势柔软、绵延。

    如烟火消散后的幕,仍然印刻着丽一瞬的残余。

    琴声徐徐而止。

    海棠一个疾旋,匍匐在地。

    老妪率先鼓掌道:“不愧是百洲出来的人,果然姿艺双绝。”

    一个瘦高的中年文士从西南区起身,弯腰抱拳道:“多谢太君赞赏。”

    老妪眯着眼打量他道:“你是百洲的新总管?换了新人,老身都不认识了。岑井老弟可还安好?”

    中年文士忙答道:“多谢太君垂询。家父身体尚好,这趟他本想亲自前来与太君叙旧,可惜脚有些不麻利,大夫不让出远门。”

    老妪道:“原来你是井老弟之子,看来百洲又要风光一百年不坠咯。奂州与樊州隔得太远。老身这几年也是时时想去不敢去啊。你叫什么?”

    “小侄岑青蔼。”这十年来岑青蔼虽算不上称霸一方,却也绝对是跺跺脚,能震一震江湖的人物,也只有老妪这样三十年未理俗世之人才没听过他的名字。

    凤西卓见他们竟当众人的面拉起家常,不由打了个哈欠,暗想:海棠与雨无暇联手,曲舞惊人,不知秋月又会用什么千古佳句来应对?

    紫气突然从门口匆匆进来,走到长孙月白身边,低声耳语。

    长孙月白嘴角轻抿了下,点点头。

    紫气领了命,又匆匆朝外走去。

    那边老妪也与中年文士话到尽头。

    不多时,箫声响起。比之适才琴舞的欢快,别有一番萧索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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