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很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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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旭日初升,赶集的走卒贩夫便早早地等在城门口。

    约莫半柱后,城门守兵才打着哈欠,晃着步子将城门慢慢打开。

    等候人群不声不响不紧不慢地朝里涌去。

    松原城还在朦胧的睡醒,一支迎亲队伍便吹着震天响的唢呐远远行来,如冷水般冲淡了浮荡在空气中的慵懒。

    城门守兵原本还像模似样地上来盘问,但几两银子入手,嘴里的话立刻成了恭喜。

    新郎一枝独秀地骑在马上,大红斜挂胸前,衬得整个人喜气洋洋。

    迎亲的轿子被抬得七平八稳,不颠不晃,看得半路请来的媒婆连连赞叹。

    阮东岭漠然地跟在队伍最后。从皇宫到荧州,他们一直生活在绷紧的弦上,像这样的胡闹还是头一回,每个人都因新鲜而兴奋不已。环伺的敌人在此刻被所有人有意无意地忽略在情绪外--除了他。

    当他将这群人从宫里拉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放松的权利。他们因为信任而跟着他,他也因为这份信任而不能停下,无论是思考,还是脚步。

    凤西卓坐在街中,手里捧着新鲜出炉的豆浆,一口一口轻啜。

    摊主今天的生意不太好,等了半天,才等到她这么一个客人,嘴巴有些闲得慌,“姑娘大清早准备上哪儿?”

    凤西卓喝的动作略微停了下,“我看起来像要远行?”

    “嘿嘿,姑娘不像本地人呢。”摊主黑生生地脸上露出精明的笑容。

    凤西卓一口气喝完豆浆,抹了抹嘴袄:“摊主看起来也不像是摊主啊。”

    摊主楞了下,干咳道:“姑娘难道怀疑我抢了这摊子?”说完,还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这条街上既无人家,又无开门的商铺……你这豆浆为谁磨的?”她将空碗摆到他面前。

    摊主下意识地帮她又盛了一碗。

    凤西卓捧起热乎乎的豆浆,满足道:“不过,为了我一个人,劳烦萧公子特地在这里摆了个摊位,真是过意不去。”

    摊主叹了口气,“凤姑娘好眼力。”

    她瞎猜的。只是比起张多闻、尚信和韩载庭,这种摸摸的做法萧晋的可能更大而已。凤西卓一边喝着豆浆一边满意地想:一猜就中,是个好兆头,今天运气不错。

    “萧公子对我还真是念念不忘啊。”凤西卓这几日已经被人跟踪惯了,除了沐如厕的时候谨慎点,其他倒也无妨。

    摊主伛倌背微微挺了挺,“世子说,凤姑娘这几日兴许用得着小人。”

    她看着他耷拉的眼皮,认同地点点头,“没错,这几日,我的确很想喝豆浆。”

    摊主脸皮折了五六层的笑容慢慢垮下。

    迎亲队伍在路人的围观下,终于来到了一排平房前。张大人安排的‘亲戚们’正乐呵呵地等在门口。媒婆站在两家中间一口一句地称赞着双方,插在鬓发上的红鲜在笑声中颤抖不止。

    新娘趴在‘兄弟’的背上直接进了轿子,轿门一关,阻去所有人的目光。

    整个过程大约只了半盏茶的时间,队伍便又在一串唢呐声中朝南门奔去。

    凤西卓看着慢慢从面前吹吹打打经过的迎亲队伍,满脸好奇之,“也不知道新娘长得如何?”

    摊主嘿嘿笑了两声,“姑娘要是好奇,何不去抢来看看?”

    凤西卓按住他收拾碗勺的胳膊,很严肃地道:“自在山向来劫财不劫。”

    或许她的表情太过冷硬,摊主竟呆了呆才道:“也可抢来看完再还回去。”

    凤西卓感到两边的面颊不自主地往上扬,连连咳了好几声才把笑意憋住,“倒也是个办法,不过城里人多,最好出了城再动手。”

    这条街通到底便是南门。

    摊主似乎没想到她居然当真,“姑娘真要去?”

    “若是劫有前途的话,日后也可以拓展一下自在山的生意。”她边说边站起身。

    “稍等。”摊主收拾好东西,双手在抹布上擦了擦道,“我愿作先锋,为姑娘开路。”

    凤西卓有种自打嘴澳冲动。

    阮东岭慢慢走近放着嫁妆的箱子。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的武器先藏在聘礼里,等到了新娘的娘家便换成张多闻藏着短刀的嫁妆,确保一路都有兵器。

    几个大内侍卫也慢慢靠了过来。

    在无数场战斗中,他们早就培养出旁人难及的默契。

    阮东岭抬起头,南门二字已在地平线上升起,但门却是阂上的。

    跟在后面的凤西卓只觉得心跳陡然加快。

    南门城头,铁甲士兵站成一排,手搭长弓,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渐渐走近的队伍。

    凤西卓一个起落落在阮东岭身边。事到如今,已无掩饰的必要。

    “不如去西门吧?”南门离西门最近,以他们的轻功,铁甲士兵拍马难追。

    阮东岭打开嫁妆,看着一堆绿绿的布帛,淡然道:“你觉得张多闻会留下退路么?”

    凤西卓俏地看着箱子,“我应该先检查一下的。”在这种时刻没有兵器,救于束缚自己的双手任人宰割。

    阮东岭道:“没有的话,不会抢么?”他话音刚落,身子便如猎鹰般直扑城头。

    凤西卓手指缠满蚕丝,只待有个万一,可当后援。

    士兵手中的箭如雨下,密密麻麻地遮住半壁阳光。阮东岭一抽腰带,挥臂疾舞,顿时将自己罩住,箭到面前,纷纷被腰带舞起的劲风刮断!

    凤西卓见他落到城头,松出口气,双手一抖,真气渡过每条蚕丝,结成密网,软软地缠住射来疾箭。漏网之矢则被大内侍卫用袖或扁担扫飞。

    媒婆等临时请来的人在乱箭中疯狂乱蹿,有几个几乎是往箭上撞去。

    凤西卓满场飞舞硬挡了几支,终究分身乏术,难以兼顾,只得大叫一声,“要命的快跑!”

    一语惊醒梦中人,只见剩下的人像丢了魂似的朝来路跑去,边跑还边朝后看,就怕那箭长了眼睛跟上来。

    “接着!”只听城头一声冷喝!

    十几把刀从天而降。大内侍卫齐齐纵身拿刀,却是各自均分,丝毫不乱。

    看得凤西卓一阵赞叹。怪不得他们能从皇帝的天罗地网中游刃有余,果然有好几把刷子。

    阮东岭身如陀螺,一边收缴兵士的刀,一边将弓用真气震断。等凤西卓赞叹完想帮忙时,城头站得起来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怪不得他在明知山有虎的情况下,还敢向虎山行。她暗暗衡量自己的武功,轻功稍胜,但手上功夫恐怕做不到这般干净利落。

    她看了看四周,大内侍卫站成一个阵型,慢慢朝紧闭的南门走去。邢晓晓颤颤悠悠地从轿子上下来,跑到她面前,“姑姑,怎么回事?刚才有支箭差点插中我脑袋,吓死我了。”

    凤西卓握住她的手,一手的粘稠冷汗,不叹息道:“好歹你也是自在山的人吧?”这种场面经历祷有一百也有五十啊,不过就是抢劫变被劫而已。

    抬头瞥见摊主头朝着街上的一处店铺,神情严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一个身着黑衣的英俊男子端坐在店铺前,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墨玉公子?”她低喃道。若他也是被派来助阵的话,萧晋未免太看得起她了。不过,刚才要充当先锋的摊主可什么都没做呢。想到这里,她朝摊主不怀好意地看去。

    砰!砰!砰……

    只听数声巨响。

    南大门在大内侍卫的铁掌中摇摇坠,仿佛只要一根手滞能将它点趴下。

    凤西卓心情一动,正要上前,眼角突然瞄见摊主朝邢晓晓拍出的手掌……

    “小心!”她一把拉过邢晓晓,与他单掌相交。

    摊主身影晃了一下,倒退一步,吐出一口鲜血。

    凤西卓收回掌,平了平紊乱的气息,将邢晓晓朝南门推去,“你先走。”张多闻、兰郡王府先后倒戈,今天运气真是背到家了。

    邢晓晓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明白自己的武功在这种时候只能当累赘,“姑姑,你小心。”

    凤西卓一边条理内息一边迎面对上慢慢走来的墨玉公子陈虞昭,袖中的剑在真气逼促下,轻轻颤动。除了师父和师兄外,她从未在外人面前用过袖中剑,难道这次要破例?

    远处,马蹄声骤起。

    陈虞昭与摊主同时发难。

    凤西卓依仗轻功,在夹攻中左右闪避。

    轰!

    身后的南门终于倒在飞扬的尘土中。

    凤西卓舒出口气,蚕丝细不可见得漫天飞扬。摊主与陈虞昭双双让开半步,脱出蚕丝包围。她窥准时机,一个错步,摆脱二人纠缠朝门掠去。

    破风声疾追脑后。速度之快,犹如流星,凤西卓在半空中硬生扭转身体,虽然避过那支飞箭,但身子却落回陈虞昭和摊主的夹击中。

    ——面前还多了一个高踞马上的尚信。

    凤西卓手中已有冷汗。出道以来,这次她遇到的对手最强。不是武功前所未有的高,而是高手前所未有的多。他们三人中摊主武功最弱,但在江湖上,已能挤身一流。再加上武功只略输她半筹的尚信,至今未露真实实力的陈虞昭,硬拼的话,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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