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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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停口酒楼虽然比不上京城的杯莫停那般名扬天下,但在松原城里还是数一数二的。

    邢晓晓坐在不停口酒楼对面的小酒坊哀声叹气。

    凤西卓用筷子笃笃地敲了敲桌面,“回神回神。”

    她哀怨的目光立刻瞟过来,“我们为什没去对面?”来松原城几天,不是躲在马车轿子里,就是下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馆,典心又想让马跑,又不让吃好。

    “因为再过一会这里会有说书的。”

    “说书?”邢晓晓指着不停口酒楼道,“那里还有唱曲的呢。难道说书的会比唱曲的好?”

    “那要看说什么?”凤西卓抛了个饵。

    邢晓晓果然上钩,“说什么?”

    “来了。”

    邢晓晓目光越过正在上菜的跑堂,看向拿着折扇走到堂中落座的说书人。“我敢打赌,他贴上两撇胡子就能去城隍庙摆摊算命。”

    凤西卓飞了个白眼。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书人用独有的拖长音调热情地朝众人打招呼,“诸位这三秋过得可好?”

    “好!”酒坊的客人很是给面子。

    说书人似乎习惯于这种回应,笑眯眯地打开折扇,“昨日说到那个孙姓尚书被冯相爷一状告到御前,说他贪污舞弊,敛财成,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邢晓晓小声道:“哪个孙姓尚书?”

    凤西卓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只好继续迷迷糊糊地听下去。

    “那皇帝与冯相爷年纪相仿,交情最是亲厚,当下深信不已,急忙派人去户部把那孙姓尚书传进宫来。谁知去的人脚程虽快,却快不过孙姓尚书埋在宫里的眼线。嘿嘿……”说书人折扇一收,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

    下面的人起哄道:“快说快说!”

    “那尚书既得了消息,又怎么会傻傻地等人去抓,早就携带娇眷和大量金银遁地而走了。”说书人口沫横飞,“皇帝知道后大怒,大内高手尽数出动,将天下闹得鸡犬不宁,风声鹤唳,可惜也没找到那尚书的半分人影。”

    “啊!”酒坊内响起一阵惊叹。在他们心目中,府、朝廷和皇帝相当于天相当于神,没想到竟然还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说书人又啪得打开折扇,“不过没过多久,高氏秘宝的传闻便开始流传于世。说到高氏二字,还有两则来历。一则指的是当年频州首富高家,一则指的是当年一位王爷……由于都家财万贯沾了一个高字,又都被抄没家产,因此高氏秘宝究竟传自何人,一来二去,竟众说纷纭,分不清了。”

    有客质疑道:“既是被抄没家产,应当在皇帝家里,又怎么会变成秘宝?”

    “这就和我刚才说的孙姓尚书有关系了。”说书人顺势接道,“冯相爷是何等人物,若没有真凭实据怎么会随便污蔑于人,蒙蔽圣听?”

    那客惊道:“难道高氏秘宝就是那尚书贪污之财?”

    “正是!”说书人一收折扇,击在案上,“话说那孙姓尚书虽然快走一步逃出京城,却终究没逃出天关。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为不仁,贪婪成,终于激怒上神,将他连人带车一并跌下山崖,埋于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

    邢晓晓噗得一口将菜喷出来,“连这都知道,难道这个说书人是神仙下凡,来点化世人的?”

    凤西卓将那盘被污染的青菜推得远远的,“你克制一点。”

    先前提问的客人一本正经地叹道:“怪不得皇帝找不到他呢。”

    说书人显然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接着道:“那尚书虽然罪有应得,金银却是无辜。上神为了让金银重现人间,便造了个高氏秘宝,并将地图一分成四,希望能为才德兼备所得,造化天下。”

    “原来如此。”听众们恍然大悟。

    邢晓晓嘀咕道:“上神既然无所不能,干嘛不干脆找个才德兼备的人送给他,折腾来折腾去的也不嫌麻烦。”

    “也许上神正是要磨砺我们这些庸俗世人呢。”凤西卓懒洋洋道。

    “他说的孙姓尚书难道是……”她凑近脑袋,压低嗓音道,“被宣宏帝抄家的孙化吉?”

    凤西卓点了点头。

    “有人说他是被冤枉的呢。”她撇撇嘴,“我对那个以身殉葬的冯大相爷可没什印象。”当臣相当得好好的,就为了博取一个忠义之名跑去给皇帝陪葬,真不知道脑袋里装的什么!留条命造福江山社稷不是更好?

    “若人人都和你一般想法,这世界也就大同了。”

    邢晓晓同情地看了眼和客人谈导飞舞的说书人,“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抓去吃牢饭了吧?”虽然说的是先帝先帝的先帝,隔了好几代,但在这种场合公开议论,总是冒着风险的。

    “你以为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凤西卓边舀汤边道,“没有人背后撑腰,谁敢这么大张旗鼓?”

    “那撑腰的人可真有奉献精神,没事流传这种事情供大家茶余饭后消化。”

    凤西卓突然捂着嘴巴朝她极轻声极轻声道:“师兄交给我的就是高氏秘宝其中一张地图。”

    邢晓晓瞪大眼,半天才吐出一句:“看来张多闻急得羊颠疯发作了。”若是瑞州提督默许,就能解释说书人的腰板为什么这么直了。不过身为朝廷命居然散布这种消息,他不叫发作谁叫发作。

    “也不一定是他。”

    “恩?”

    “也许锦绣公子?”凤西卓朝左右溜了两眼,“他手中可能也有地图。”

    “恩,故意放出风声,好将藏在暗处的人,蠢蠢动的人都引出来。的确是招妙棋。”

    凤西卓道:“……同样是人,评价为什妙这么多?”

    “一个风烛残年,一个如日中天,没有可比。”

    凤西卓劝道:“字头上一把刀。”

    邢晓晓认真回道:“为上刀山,我义无返顾。”

    两双筷子在空中停顿了下,才各自朝各自的目标下手。

    “……刚才说到哪里了?”

    “锦绣公子。”

    “……再前面呢?”

    “……张多闻。”

    凤西卓舒出口气,“就从那里说起。”

    “你说他们为什没去不停口酒楼里说?”即使到现在她还念念不忘,“据说那里的三排骨很好常”

    “你说斤斤计较,步步为营的奸豪商和胸无大志,口无遮拦的市井之徒谁比较容易嚼舌根?”

    “但在坊间流传再广也无意义。”

    凤西卓摇摇头道:“坐在高位的人总会有各种消息来源。但蹲在低处的人溶难看清上头的动作。若这招棋是锦绣公子下的,那现在坐立不安的就该是张多闻了。”无风不起浪。城中突然传出地图的消息,必将引起更多人的关注,那追回失窃地图的阻力也将更大。

    “但若这招棋是张多闻下的,那么他恐怕是打定主意就算抢不回原来那张,也要向别的拥有者下手。”凤西卓徐徐分析道。

    邢晓晓抓抓头皮,“可真复杂。那也就是说,谁下这棋谁就占上风?”

    “未必。谁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再高再妙的棋招,不用到最后,就不知道谁利谁弊。”

    “那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若这棋不是张多闻下的,那他必然会出招应叮”凤西卓放下筷子,“好饱。”

    邢晓晓看着正收拾东西离开的说书人,“你怎么知道这里在说书?”

    “哦,昨天去不停口吃三排骨时路过听到的,不过只听了最后两句。”

    邢晓晓目瞪口呆,“昨天?三排骨?什么时候?”

    “你睡着以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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