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涯思君不可望,灵珠有泪自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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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世间情是何物,只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去,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却说李清自服下紫金丹后,百病皆消,疾痛自愈,神智也渐地清醒了。不想那白衣子的魂影却径自于脑中萦绕,良久不散。一颦,一笑,一款,一摆都似曾相识,然却总是看不清她的面恐,徒令人费劲猜疑。

  月光清明,如水,李清凭窗而坐,径自望着那株老槐,但见虬枝嶙峋,叶影斑驳,寂寂随风,心下越是悲凉,愈添惆怅。

  “张大哥,我先回去了,你自个儿早些休息!”张嫂在一旁说道。

  李清未有应答,徒是默然自顾,张嫂见状,摇摇首,随即出了屋子。烛影徐摇,与那叶影渐地融在一起,落英缤纷,娇媚婆娑。朦胧间,一丝倩影又自于眼前飘荡,瓌姿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转盼流精……忽而风雷大作,霎时阴云蔽日,似降黑幕,那魂影倏地消失无踪。一道霆光袭过,耀如白昼,但见几个金甲正神正以铁链将一白衣子缚住。那子缓缓转过头来,面惨淡,满目幽怨,唯是不舍,阖眼间,一滴殷红的血泪径自落下,瞬时融进土中。

  “三娘!”李清脱口惊呼,突地坐起,不住喘息,往昔历历,犹在眼前,继而一声长啸,顿的泪如雨下。谢飞还,朝暮间一晃数载;相思伴浮萍,青冥中杳无音信。悔恨、自责、痛苦、无望种种情愫皆自涌上心头。他徒是紧紧抓住双腿,颤抖不止,无语凝噎。忽的,他似想到什么,挣扎着站起身来,奔至榻边,将一众被褥席草翻了个遍,终于自一角落处拽出一破旧布包,脸露喜,随即奔出房去。

  晨光浮醉,曦辉粼染,日彤映,凌澹然。霞光盈照中,一人驻于岸边,满目期盼,径自望着徐徐潮涌,却不是李清是谁?但见叠浪层积,无休无止,海天高远,无尽无期……未几,他自怀中取出那只布包,缓缓展开,一颗奇怪的珠子倏地现了出来:其状如核桃般大小,湛蓝晶透,宛似玛瑙;珠身置于一白玉雕制的龙爪之上,旋盘荧绕,浑然天成。李清将它捧于胸前,面坚毅,信步向海中走去。

  待要举足踏入,那珠子忽的映出一层淡蓝的柔光,灵动飘渺,转盼流精。但闻潮声隆隆,那海水顿的自中分开,白浪腾卷,宏波堆结,转瞬已然升出两道水墙,其中隐隐现出一条珊瑚铺就的小径,李清心下稍喜,旋即续行。

  方行未久,遥遥便见台阁相向,门户千万,奇草珍木,无所不有,原已至了龙宫之境。不想,那李清眼中竟是全无这些绝佳景,徒是愈的快了步子。

  “站住!”一巡海叉踏波而至,随即喝道:“何人竟敢擅闯龙宫地?”

  “三娘!我要见三娘!”李清冷面说道。

  “什么三娘?!”它用叉柄推了推李清道:“水晶宫也容你在此胡闹?!快些离开,否则莫怪差爷手下无情!”

  “放我进去,我要见三娘!”李清突似疯了一般,胡抓乱挠,将其推开。那叉不恼怒,举叉相隔,两人遂纠缠于起。争执间,那颗蓝珠竟自李清手中滑落,跌至地上,不想却未碎裂。

  “避水珠!!”叉脑中一晃,竟被李清夺了先机,就势一推,跌坐在地,随即向前奔去。但闻长啸破空,一柄钢叉倏的自李清耳畔掠过,斜插入地,不住摇晃。那叉斜身一侧,已然截至面前,顺手拾起钢叉,抵在他胸前。

  “你是何人?!怎会有这避水珠?!”但听它喝道。

  “三娘,我要见三娘!”李清双手死死握住叉尖,发力推耸,刃锋刺利,瞬间便划破皮肌,鲜血顿的流了出来。叉着实吃了一惊,赶忙收了去势,调转钢叉,用叉身束住其臂,迫那李清跪下,以蛮力将其擒住。忽而一束白光袭来,玄华耀目,手中钢叉已然不见。再看那蓝珠竟自徐徐升起,缓缓飘向李清,悬于其掌之上,柔光闪烁,伤口立时痊愈。

  “这……”那厮当下愣住,随即询道:“你……你究竟是谁?”言中竟透着一丝恐惧!李清未再应他,爬起身来,摇摇晃晃又自上路,那叉心下犹悸,飞也似的奔去报信。转过数屏珊瑚台,一幢雄伟瑰丽的殿宇端的映入眼帘:琉檐飞翘,玉栱交错,琼璀璨,明珠耀眼,风凌镶蕴,炎晶陈台,彩霞盈动,祥云缭绕,门中以珠贝珊珀正刻三个流光大字“水晶宫”,炫彩灵溢,好不气派!那李清未待停歇,径直沿着朱晶炎台拾级而上,守殿的虾兵蟹卒皆自列阵一旁,不加拦阻。

  入得殿中,顿觉灿光灼目,玄辉刺眼,殿内四下皆柱以白璧,砌以青玉,以珊瑚,帘以水晶;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虹栋,人间珍宝毕尽于此,奇秀深杳,不可殚言。殿中正首是方雷煌玉台,台上置一赤金宝座,缀以玲珑,镀以紫箐,丽靡烂漫,鄢郢缤纷。

  忽而一声轻咳,但见一身着蟒袍,腰束佩带,手持玉笏的老龟缓步自珠帘后踱了出来,慢慢走至李清身前,微微抬首,仔细端详了良久,方道:“你便是李清?!”

  李清没有应他,径自环视四周,急道:“三娘呢?”

  那老龟眉头微皱,徒是望着他,未有言语。

  李清心下焦躁,起身冲,不想却似周身被缚一般,驻在原地,动弹不得,不大声吼道:“放开我!我要见三娘!”

  老龟长叹一声,不住摇头,轻晃手中玉笏,一阙水泡倏地自琉璃地板上冒出,沿那李清周身不住旋走,跳跃灵动,玄姝沁华,煞是夺目。忽而,气泡陡然加速,徒自凝聚,瞬间已幻作一颗硕大的晶球,韶光婉泄,幻彩流,全然将李清罩住,瑶光掠过,已然不见。那李清只觉天晕地旋,绮梦斗转,往若浮于霄海,又似坠入地渊,上穷九天,碧落黄泉……

  潮汽渐盈,浪声愈喧,李清缓缓睁开眼目,惊觉已是卧于沙滩之上,倏地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向水边奔去,不想竟是全无阻碍,“扑通”一声落入海中。他也不以为意,徒是缓缓向深处走去,潮水渐地漫过腰际。然方行了数步却再也沉不下去,径自浮于海面,任他如何使力,徒是无甚效果。

  白浪涌动,碧波翻腾,水中隐隐现出一背脊,大如盆斗,灰褐磐硬,徐徐凫升,渐地现了全貌,正是先前殿中老龟。但见它缓缓抬起右臂,伸爪在李清胸前轻轻一拂,顿觉一股巨力袭至身前,令他不住后却,陡然已退至岸上,站立不住,跌坐在地。那老龟躬身一缩,继而发力跃起,瞬时已落至李清面前。

  “你……你……”李清心下恼怒,然因方才一推劲道着实猛烈,唯是喘息不能言语。

  “你快些离去吧,莫要在寻她了……”老龟眼中满是悲慈,徐徐望着他。

  “不,我一定要找到三娘!”李清挣扎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握住老龟双臂,用力晃道:“你一定知道她在哪,你带我去见她!求你了!”

  那老龟徒是仰首望天,良久无言,任那李清泄尽愤,继而缓缓言道:“我亦不知她身在何处,世人没有人会知晓……”言至此处,竟有一些哽咽,只得顿了顿才道:“仙凡有别,她朱胎暗结本就犯了天条,且又私逃锢,将那避水灵珠赠于你身,更是触怒天颜!”

  “那她怎样了……”李清急道。

  “斩龙台上,神魂具灭!”老龟长叹一声,眼角竟莹莹泛起泪。

  “不……不可能!”李清几近歇斯底里,“她不可能就这样离我而去!我不信!我不信!”言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俯身恸哭。老龟徒是不住摇首,枉自嗟叹,继而旋身一转,化作金光,重又入得水中。

  不想那李清忽地站起身来,仰天长啸,抬首直指穹苍,愤然喝道:“皇天无道,苍天无眼!玉皇大帝,你高高在上,不理凡间疾苦,你冷酷无情,是非不分!我们夫恩爱,与人何妨,就是你,就是你丛中作梗!你根本不配做神!!”

  一声惊雷响过,方还高郎气清的天空陡然变,但见墨云翻滚,遮天蔽日,霆光耀目,残影重重,疾风狂怒,万雷震顶。李清见状,端的大笑,高声喊道:“怎么,难道被我说中?!什么仙凡有别,触犯天条?!我呸!离人,毁人家庭,这便是天道,这便是皇恩不成?!我看根本就是你由妒生恨,施以报复,玉皇老儿,你就是不配做神!”

  电光闪烁间,数道雷霆倏地袭下,瞬的于李清四周炸开了,只听他笑道:“你炸死我啊!玉皇老儿!你炸死我啊!哈哈哈……”笑罢,俯身向那东海跪倒,放声呼喊着三娘的名字,悲切杳恸,如癫似狂。一行浊泪缓缓流下,滴落于避水珠上,蓝光隐隐散去,与那泪水融在一起,幻作青泪,徐徐覆溢。再看那珠子,已然失尽颜,周身杳暗,淡然无光。

  霆潮交杂间,那李清缓缓攀上海边高崖,紧闭双眼,临风驻立。未几他猛然睁开眼目,眸中寒光陡现,突地纵身跃下峭壁,但见浪涛汹涌,白沫翻腾,苦海溟暝,生死茫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