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淡飘零生变故,夜长梦短无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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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浩荡,梨满径,白锦无纹烂漫,玉树琼苞堆雪。浩气清英,郁满腹,玉龙只觉心下欢畅,周身矫健,遂一路清歌,浑不觉旅途倦疲。这般行了许久,待到日垂天暮,已近至村口。一声闷响,但见不远处一老汉突地摔倒在地,浑身颤抖,面痛苦,惨厉可怖,遂赶忙跑上前去,要搀扶。

  “住手!”

  玉龙顿的一惊,手指猛然触到老汉身体,只觉冰寒刺骨,阴冷骇人,徒增战栗,其竟已是死了!

  “玉龙?!”一声轻呼映入耳中,他抬首一看,继而喜道:“张婶!”

  落日夕照中,那张嫂快步奔来,待到身边却突然停住了,怪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玉龙顿了顿,却不知如何应答。

  “你刚才碰到他了?”张嫂瞪着地上尸首,满面焦急。

  玉龙望着她,点了点头。

  “哎……真是造孽啊!”张嫂径自长叹一声,眼中竟沁出了些许泪。

  玉龙徒是不解,缓缓站起身来,正开口相询,却听她自言自语道:“命该如此,命该如此!”说罢,转向玉龙,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缓道:“来,跟婶回家去,婶今晚给你做顿好吃的!”

  “张婶,您还是去我家吧,这几日您替我照顾爹爹,我还没谢您呢!今儿个正好让我做饭,您也尝尝我的手艺如何!”玉龙笑道。

  “你爹?!……”张婶突地愣了,脸上露出一丝异。

  “我爹……我爹他出什么事了?”玉龙心内一悸,忽道。

  “你爹他……”张婶顿了顿,“你爹他走了……”

  玉龙听罢,旋即起身,发力奔去。

  板门残破,用力一推,砰然即倒,屋内杂草凌乱,埃尘覆溢,已是有些时日未曾有人居住。玉龙发疯似的将屋子寻了个遍,自是徒劳。他忽地奔出屋外,四下环顾,高声喊道:“爹……,你在哪啊?……玉龙回来了!……”但闻空山寂寂,哀风幽咽。那玉龙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已然泣不成声。

  “玉龙……”张嫂轻轻唤道。

  玉龙抬起头,怔怔望着她,道:“张婶,……我爹……我爹他去了哪里?”

  张嫂摇了摇头,叹道:“他是瞒着我离开的,我也不知他究竟去往何处……”她顿了顿,又安慰道:“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观音娘娘自会保佑他平安无事,你大可不必担心!”

  玉龙未有应答,仍是跪在地上,张婶见状轻轻上前将他扶起,道:“放心吧,你爹爹既能避过这场瘟疫,便证明他命不该绝,不会有事的……”

  “瘟疫?!”玉龙奇道。

  张嫂点了点头,继道:“现下,我倒是替你担心……你,你怎就回来了呢?!”言至此

  处,竟又哭了起来。

  残阳如血,稀草颓木,白骨埋荒,风嚎鸦乱,二人沿途行路,玉龙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询道:“村中怎会生了瘟疫?”

  “这……说来话长啊……”她叹了口气,续道:“就在这月初,李家老二突地染上一种恶疾,发病之时周体生寒,浑身颤抖,苦不堪言,村中大夫皆是束手无策,翌日清早便病死了。不曾想,未待几日,那些给他诊过病的大夫全部患了此症,渐地生成瘟疫,蔓延全村,现下已经死了好几口人了……说来你爹命也真大,他走的第三日那李老二就犯了病……他呀,还真是……”张嫂笑笑摇摇头

  听罢,玉龙顿的愣住了,忽道:“张婶,今儿个是几日?”

  “三月二十一啊!”

  “三月二十一?!”玉龙顿的惊了,“一个月……怎会是一个月?……”

  “玉龙?”张嫂轻声询道。

  一切的一切都在玉龙脑中不断萦绕,忽的他似想到了什么,起步便向村外奔去。常言道“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其果如此,全因境界趋同、空间异位所致。要知这天、地、人三界本就各具其象,自有法度,独善其身,神灵仙子、人间凡俗、魑魅魍魉皆自属其境,不得逾越,概莫能外。三界中人界为万物之始,阴阳之本;天地二界居于其上,掌控世间诸事,死生轮回。那玉龙虽借的仙法,以肉身入得幽冥境界,然因着人、地有别,故其虽在阴曹不过数个时辰,而于人世则已是整整一个月的时光。

  烛影摇曳,檀尘,一人径自立于窗前,凭栏眺望。天河似练,旖旎,云纱轻搅,徒添凉意。忽而房门被人推开,那人缓缓转过身,却是张天师!

  “天师……”玉龙喘道。

  天师摇摇手,于紫藤方凳上坐下,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东西取到了?”玉龙点了点头,自怀中掏出冰荧火凝,呈于他面前。

  “恩……比我预想的还早了几分……”天师点头赞道。

  “天师……我们村子正在闹瘟疫……还请您施以援手,救助世人!”玉龙求道。

  “此事我已知晓!”

  “那您……您为何……”玉龙有些气恼。

  张天师径自起身,走到他面前,望着他,徐徐道:“天地万物,生老死疾,皆有定数,实乃上天赐予凡俗的考验,旁人不便相干!”

  “可……”玉龙正要辩驳,又听那天师言道:“既是造化使然,便是以常人之力无法改变的,唯此,只能凭借神鬼之力化解……”

  “神鬼之力……”玉龙心中暗自揣想,忽询道:“您是说冰荧火凝?”

  天师面露赞,又道:“你家中是否种有一棵槐树?”玉龙点点头,天师续道:“你在那树下挖一口井,将此物丢于井中,再将井水分与众人,自可解了瘟疫。”

  玉龙闻言,当下拜谢,天师笑道:“此是天意,你既能平安取得神崎而回,自是上天所愿,我不过是顺天行事罢了!好了你赶紧回去吧!”闻得此话,玉龙又是一拜,继而下山去了。

  话说那玉龙应天师之言,将井水分与村民喝了,村中瘟疫自此消亡,乡野民众无不感念玉龙和张天师的活命恩德,此是外话皆可略去。却说那玉龙心中余是久久未曾平复,皆因着一人:其父李清,为此终日念怀,满是焦虑。张嫂看在眼中,急在心下。

  这日醒早,玉龙正上山砍柴,忽听得张嫂在外唤他,遂出得屋去。但听那张嫂问道:“玉龙,我见你这几日魂不守舍,知你心中有事,可是为了你爹?”

  玉龙点点头,张嫂又继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上山求那张天师,看看他有甚法子?”

  “这……我也曾想过……我是怕……”玉龙未再说下去。

  “你是怕他……?”张嫂顿了顿,怨道:“我都说了你爹他福大命大,那么重的病都能医的好,自是不会死的!你应快些上山寻他下落才是!”

  “这……也好……”玉龙遂拜别张嫂,又自上山。

  一个铜盆静静置于方桌之上,周身紫青,盆缘雕以奇形纹,古朴雅致,肃穆井然。盆中一泓清水,洁净莹透,澈可见底,盆地绘着一条盘龙,体态庄严,气象威仪。张天师缓缓举起一道黄符,轻轻一甩,纸端倏地燃起火苗,即而将它丢入盆中,不想那符纸竟不见了。继而盘内烟雾轻漫,盆地盘龙抖抖龙首,舞麟展角,踏云逐雾,沿盆底飞速游走开来,龙身盈长,首尾相接,渐地舞成一个环。忽而,自盆中缓缓升出一阕黄光晕,徐徐向盆缘扩散。张天师迅的伸手一指,黄光倏地住了,随即散去,盆中仅余下一堆残烬。

  那天师微微皱了皱眉。

  “天师,我父亲他境况如何?”玉龙急道。

  “这……”天师缓缓举起右手,掐指推算,不想愁云渐地拢上眉梢,良久叹道:“我本想借玄光之术探察你父下落,若他尚在人间自可辨得。然如你所见,这法器无甚反映,由此可断现下他已不在人世。”

  “什么!难道我爹他……他已经”玉龙当下惊然。

  “我不知道……”天师顿了顿,面颇为沉重,继道:“这银光逝水是我道家至宝,发力可参三界,纵使你爹已然故去,只要灵魂尚在,凭借此宝亦可窥的一二。然现下盆中全无任何反映,其因有二:一者,你爹身在六道轮回,或是无相空间,已跳脱三界之外,自是不可窥探;二者,他遭受大劫,神魂具灭,亦是不可寻遍。然不论如何,皆已成古人,已不可追……你是该回去为他准备后事了……”

  “爹……爹……”玉龙竟徒是愣在原地,喃喃自语。

  “生死无常,自有因果,还望节哀……”天师双目微阖,安慰道。

  那玉龙没有应他,转身走,天师忽道:“玉龙……你即已成孤儿,何不投于我门下,修习术数?你命格奇特,身骨俱佳,如若苦心修习,自能成一番大业的!”

  玉龙突地转过头来,面愤然,目中含怒,狠狠望着那天师,继而将手一甩,出了房去。但闻悲风四下铜铃响,苦雨层层碧互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