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美人剑


本站公告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无论是天帝,还是银月,他们都知道幕后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或者,始作俑者就是他们自己!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银月么?不,我相信他,他说过会保护我。那么,是天帝?!

  我摇了摇头:不,不可能,不是说我与天帝的关系不错,这天下都是我帮他打下的么?难道这又是一出“兔死狗烹”?

  我揉了揉隐隐泛疼的额角,将所有的思绪排出脑外,管它的,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是福不是,是躲不过,既然躲不过,想那么多做什么?白白伤了脑筋!

  “殿下,您的伤很严重,如果累了,还是先躺下休息吧。”倾云似乎了解了我的想法,因此转移了话题。

  我点了点头,晕忽忽的跟着倾云走到了寝殿,蒙头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特别的甜,当我睁开眼睛清醒过来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而事实上,我只是昨晚错过了晚膳,一觉睡到了第二天而已。

  起动了动腰身,发觉伤口也没那么疼了,不知是因为焱飞殿的药物太神奇,还是因为我的心情愉悦放松,才有了这种全身舒畅、精神振奋的感觉。

  殿外传来雀翎的嬉笑声,我转过身,微笑的等待着那欢乐身影的出现。

  殿门外,雀翎与罗衣拉拉扯扯了半天。

  “快进来啊,要是殿下知道了你的身份,肯定会大吃一惊的!快点儿啊,害什么羞啊?”雀翎使劲的拉着罗衣的衣袖,将他往门内拽。

  罗衣一头银发飘散于身后,即使是那一身雪白的锦衣,也未能夺去阳光下那耀眼的光芒,而此时,他白皙纤细的修长手指正紧紧的扣在门框上,而另一手却控制在雀翎的手里,身体往前倾斜着,几乎要摔到寝殿内。

  我失笑出声:“你们这一大早的,干什么呢?”

  雀翎这才发现我正站在殿内,立刻兴奋的放开罗衣的手,雀跃的大声报料:“殿下,你知道吗?罗衣他……唔唔……”

  雀翎还没说完,罗衣便闪电般的跨了进来,从背后捂住了雀翎的口。

  我惊讶于他的速度,又好笑他们左扭右拧的模样,摇了摇头。

  “别闹了,我才刚起,还没梳洗过呢。”

  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这才分开来,罗衣双手握着雀翎的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求的望着雀翎,坚定的摇了摇头。

  雀翎心软的叹了口气,甩开他的手道:“算了,反正啊,你也瞒不了多久,殿下迟早会发现的。”

  我不知道雀翎发现了罗衣的什么秘密,心中也很好奇,但我却知道,当一个人不愿意自己的秘密暴光时,最好不要追根究底,否则会给他带去伤害,于是,我选择的沉默。

  “罗衣会梳发么?帮帮忙,好么?”

  我本意是想将罗衣从困扰中拉出来,没想到他却充耳不闻,依旧站在原地望着雀翎。

  我皱了皱眉。

  雀翎立刻向我解释道:“殿下,罗衣根本听不见。”

  “什么?”我惊讶的看向那个琉璃般的人儿,昨日我曾与他交流过啊,虽然他不会说话,但却知道我在说什么,明白我的意思,怎么会听不见呢?

  “殿下,他只是从我们说话的口形来辨别我们的意思,其实他根本就听不见,这还是我昨天晚上才发现的呢。”

  原来他会唇语,难怪他昨日一直都看着我,原以为他是因为受到惊吓,所以特别注意他人的一举一动,可实际上是,他怕错过了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雀翎拉了拉罗衣的手臂,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我,对罗衣说道:“殿下刚刚问你话呢,你会梳发么?”

  他点了点头,回头向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他走到我面前,温柔的牵引着我坐到镜前,拿起木梳,轻轻的替我整理发丝,镜内那站在我身后的人,清雅沉静,神安详,举止温和,微翘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稚气,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刚刚弱冠的少年,而我心里却非常明白,在这个世界里,人的年龄是根本无法从外表看出来的,更何况他还戴着易容的面皮。

  我晃了晃脑袋,他抬起头,不解的看向镜中的我。

  “罗衣,还记得你多大了么?”

  罗衣侧着头,想了片刻,眼中一片茫然,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其实,在这里,年龄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便忘记了吧。曾经有长辈告诉我说,如果一个人能忘记自己的生日,那么他便会长命百岁,无病无痛,这样不是很好么,罗衣?”

  罗衣眨了眨黑亮的水眸,赞同的点了点头,清新的笑意层层晕染开来。

  我注视着镜内的两人,突然有些恍惚,脑中隐隐浮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仿佛就在这面镜前,仿佛就在这个位置,焱飞曾经也这样坐于镜前,任由身后的人为他束发,那人有着一头丽的长长的如瀑青丝……

  罗衣轻轻推了推我的肩膀,将我从神思中拉了回来,镜中的我已经束发完毕,显得精神了许多,我冲着镜中的罗衣微微一笑,他立刻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羞红了耳朵,我知道,那层面皮下,也定是粉嫩一片,只可惜……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呢?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一个清淡如水、纯洁无害的人呢?为了权势?或是仅仅因为嫉妒他的容貌?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肯定罗衣曾经有着绝世的容貌,昨日在马车上,我也仅仅只是看到了那半张被毁得彻底的脸,但我在心底却一直都这样认为着,没有道理的确信着。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上依然平静如旧。

  虽然焱飞殿外已经满城风雨的流传着焱飞殿下的无能,但我却仍然鸵鸟般的将头埋在沙砾内,不予理会。

  我知道,我的心中隐隐在等待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爆发的那一天。

  偶尔我也会忧郁的看着焱飞殿内忙碌的众人,那种发自心底的惊惧常常萦绕在心头,曾经要守护这里、守护众人的誓言就像紧箍咒般越收越紧,轧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渴望着力量,我希望打破封印,那样我就能遵守诺言,不让所有人受到伤害,然而,一切都只是我的渴望,我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

  每当这时,安静的陪在我身边的都是罗衣,他无声无息的靠近我,轻轻的握住我的手,眼神清澈明亮,给我依靠,给我安定。

  有一日,罗衣微喘着奔入殿内,目光熠熠,一把抢过我手中的书扔在一边,指了指门外,示意我跟他走。

  我疑惑的任由他拉着向前走,最后他竟然带着我来到了已经荒废了很久的习武堂,他回首,双眼晶亮,冲我鼓励的点点头,拉着我的手,“吱呀”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而我竟然有种站在命运之门前的感觉,心底隐隐感到,如果踏入这里,一切都将改变,一切都会翻天覆地。

  我抬头看向正对大门的墙面上那个龙飞凤舞的“剑”字,微微一笑,沉默着踏入了习武堂。

  我从来不信什么命运,但自从来到这里,我却常常感觉到命运的存在,一切都仿佛在按照预定的结局前行,只是在这局中的我们还没有察觉,如果注定我们都不能反抗,何不顺从心意走下去?

  罗衣放开我的手,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一把晶莹剔透的玉剑上,那把剑在堂内所呈设的众剑中并不是最好的,却是最特别的,它的剑鞘与剑身都是由白玉打磨而成,玉质清透,无论怎么看都像艺术品,而不像兵器。

  但罗衣却走上前去选择了这把剑,持握胸前,再次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满的都是坚定的神,窗外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不染尘嚣的天界神祗突然降临人间,神圣高贵,纯洁光辉。

  他走到堂中,长长呼了口气,拔剑而出,下一刻,那普通的白玉剑剑身便萦绕着莹白的柔和光芒,他开始舞剑。

  这套剑招的起剑式非常的优,与其说是杀人的招数,不如说是完的舞蹈,和缓流畅,飘逸拂风,却又招招凌厉,式式霸道,罗衣依然一身白衣,整个人笼罩在柔和的剑光中,朦胧飘渺,若即若离。

  整套剑法一气呵成,罗衣收剑看向我,用眼神询问:看清楚了么?

  我没想到罗衣竟然会这么精妙的剑法,这是不是说明,伤害他的人更加厉害?那时,他真的需要我救他么?

  罗衣见我沉默不语,轻轻蹙了蹙眉,走上前来,拉着我走到一旁休息用的桌椅前,用手指沾了茶水写道:如果你想学,我教你;如果你不想学,我保护你。

  那细长的手指形状非常漂亮,淡粉的指甲透着温柔的光泽,而最让我惊讶的是他写出的字——我曾经练习过书法,所以对见过的笔迹,从来都是过目不忘,罗衣的字迹我曾经见过,就在那日望月亭的书案上!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银月殿的望月亭?

  罗衣被我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无辜的望着我,摇了摇头,又在桌上写道:我不知道。

  我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桌上那一长一短的两句话,突然觉得很内疚,罗衣定是多日来见我闷闷不乐,所以想帮助我,安慰我,他听不见,不能说话,但他有一颗温柔纤细的心,我怎么可以怀疑一个说要保护我的人呢?

  我再一次想起了银月,他也说要保护我,所以我一直都不愿意去怀疑他,就算倾云一再的提醒我,我还是不愿意去面对银月知道所有事情的事实,我宁愿相信,银月他不告诉我幕后那个人的原因是为了保护我。

  所以,面对眼前这个一心为我的罗衣,我又怎么能那么苛刻呢?

  我缓和了语气,微笑的握住他的手:“你保护我?可是怎么看现在都是我在保护你吧?虽然你的剑法不错,但是你仍然是我救回来的呢!”

  罗衣点点头,又焦急的摇摇头,又在桌上写道:我可以保护你的。

  待罗衣看向我,我才回答道:“不,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仰仗他人的保护?更何况,我——焱飞,既然是这焱飞殿的主人,那么,我就有保护你们的责任,所以,罗衣,你教我剑法吧。”

  罗衣定定的看着我,良久,才缓缓绽放了笑容,那明亮清丽的双眸微微弯成月牙状,更加显得稚气纯真。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剑交给了我。

  我摇了摇头,把剑推给了他:“不,这把剑送给你,它很适合你,我选别的。”

  罗衣又笑了,握紧玉剑,就像一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孩子,开心满足。

  我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笑了。

  从此,我便开始跟着罗衣学剑,倾云第一次见到罗衣舞剑也非常惊讶,但他惊讶的不是罗衣会武,而是因为那剑法,他说,罗衣的剑法出自银月殿,叫“银月霜天”,据说,这剑法是银月所创,但银月却从来不用剑,因此,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银月霜天”,只是从银月殿弟子的剑法中得窥一二。

  难道罗衣是银月的弟子?

  我不想猜测。

  但我喜欢这套剑法。

  罗衣教得非常认真,但我全无基础,而罗衣又记忆残缺,语言交流也不是很顺畅,因此,我的进度非常慢。往往罗衣要思索很久,才知道如何表达我才能明白,更有甚者,罗衣只能演示,却说不出所以然来,我们只能大眼瞪小眼。好在焱飞的身体曾经有过习武的经验,有时会无师自通,竟然能闯过关口,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当一套剑法练下来,我才发现,要记住剑招,我完全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的内力,倾云与雀翎找来焱飞曾经练习过的内功心法,我却无法练习,每当我打算继续下去,那盘于胸口的银龙便像结了冰似的寒痛彻骨,甚至那位于心脏上方的狰狞龙爪有透骨而入的感觉,仿佛我再继续下去,下一刻它便会捏碎我的心脏。

  罗衣那清澈的明眸内溢满了担忧与心疼,最后,他在纸上写道:是不是我的剑法与你的内功有冲突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试试我的内功如何?

  倾云与雀翎争执了半天,最后终于决定先试试。

  于是,罗衣将他的内力试探的输入了我的体内,我并未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只觉得阵阵温柔的清凉游走全身,驱走了胸口的寒冷与疼痛,最后甚至还罢不能,贪恋的吸取着那微凉却温和的源泉……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结束的,只知道当我醒来时,罗衣虚弱的倒在了一边,苍白的脸脆弱得几乎一碰即碎。

  我惊慌的将他抱入怀中,他的身体有些冰凉,仿佛生命的迹象正在缓缓逝去。

  我大声的呼唤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脸颊,他才渐渐清醒,当那双水亮的眼睛睁开,我欣喜的欢呼了一声,他也无力的弯了弯唇角。

  倾云在殿外听到我的呼喊,闯了进来,见状,立即为罗衣检查了一番,才长长松了口气。

  回头又探了探我的脉象,他才开口:“殿下,罗衣将他七层的功力都给了你,所以才会如此的虚弱。”

  我不知道所谓的七层功力是个什么概念,只知道肯定是伤害到罗衣的身体了,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虚弱,所以每天都亲自下厨房为他煲汤进补。

  罗衣一直都笑眯眯的配合我,将一罐罐补汤喝得一干二净,直至雀翎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了:“殿下!这样补,内力是补不回来的!再这么吃下去,罗衣就要变成没人要的大胖子了!”

  我尴尬的望向罗衣,这才发现他真的已经胖了许多,原来瘦削的身体圆润了,脸颊也丰润了起来,虽然看不到脸,但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罗衣笑得一脸灿烂,在纸上写道:内力再练就有了,可是真的很好吃啊……

  雀翎张大了嘴巴。

  我无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