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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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每日都有安静的罗衣陪着练功,进步不少,当然,这也是拜罗衣的内力所赐,现在,连倾云都不是我的对手了,他终于摆脱了我的纠缠,可以有时间管理焱飞殿的其他事务了。

  自从我学会了剑法,便三天两头的想找人比划,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就只能找罗衣、雀翎和倾云了,他们三人之中,以倾云的功力最高,所以我找他比划的次数是最多的,当我第一次打败他,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而他只是解脱般的吁了口气,看得我郁闷非常。

  “殿下!殿下!”雀翎总是这样活泼跳脱,八百里远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我回视倾云、罗衣,发现他们的眼中与我一样,盈满了不约而同的笑意。

  雀翎微喘着出现在我们面前:“殿下,不好了,银月……银月殿下……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

  银月来了,他来焱飞殿到底有何贵干?仅仅是因为分别那时,我敷衍他说的一句“随时可以来焱城找我”?

  绝对没这么简单。

  但我还是立刻反应过来,领着众人前去迎他。

  再次见到银月,依然控制不住心底的惊。这次他没有穿那标志白衣,而选择了一身热烈的火红,这热情奔放的颜,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妩媚妖,全然褪去了初见时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脱俗,更加震撼人心。

  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不同的衣饰显露不同的个、不同的气质,然而,如若他那身剪裁略显中的贴身红衣穿到了我的身上,简直是不敢想象,八成要被人当成人妖!

  虽然雀翎为我准备的衣饰多以红为主,但为了突出焱飞的高贵庄严,样式都很简洁正统,我绝对穿不出他那妩媚妖娆的风姿,他这模样虽不至于太过阴柔,但绝对称不上是气宇轩昂,倒让人觉得过于矫饰,不知为何,这样的银月,则矣,却让我从心底产生一种排斥,一种厌烦。

  “焱,好久不见,伤都好了么?”银月依然温柔如昔,可我却觉得他哪里已经有了改变。

  我疏离客套的笑了笑:“多谢殿下挂怀,焱飞的伤已经痊愈了。”

  银月怔了怔,仿佛被我语气中的淡漠刺伤。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很久没来焱城了,这次该轮到你来尽这地主之谊了。”

  我竟然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不良感觉,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人家都已经登门拜访了,总不好连面子上都过不去,更何况,他那么厉害,万一惹恼了他,还不把我给立马解决了?

  想到这,我连不迭的点了点头:“当然当然!”

  倏的,银月的脸变得阴沉起来,视线牢牢的锁在了我的身后,我不解的向后望去,发现罗衣脸苍白的颤抖着,害怕的紧紧拽着倾云的衣袖,手指用力得泛出惨白。

  我一惊,突然记起罗衣是我从银月殿门口救回来的,难道他真的和银月有什么关系?看银月一脸愤恨,巴不得将罗衣碎撕万段的模样,难道他们之间有仇?

  但与罗衣相处的这段日子,让我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是一个简单纯真的人,是不可能有什么大恶大错的,银月为什么这么恨他呢?

  我不自觉的挡在了罗衣的面前,微笑着说道:“银月,我让雀翎给你准备房间好么?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

  银月这才收回了瞪视,脸缓和了下来:“焱,你忘了么?再过一些日子就到三殿巡视上界的时间了,我已经同辉星打过招呼了,这次我同你一起巡视西北沿线,算算日子差不多了,就寻思着先过来住两天,再同你一起出发。”

  这个我听倾云提过,他也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但往年银月都是不屑与我同行的,这次是怎么了?心血来潮?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笑眯眯的装傻。

  银月也不介意,走到我旁边,挽着我的手臂,携我一起走进了殿内,我向倾云使了个眼,让他带罗衣离开,倾云微微颔首,便带着忐忑惊恐的罗衣消失在转角。

  其实早就想象过银月来焱飞殿的情景,只是没料到他来得这么快,让我措手不及,慌张烦乱。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随着银月的到来,那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总是凝聚不散的盘旋在焱飞殿,那往日温暖祥和的殿宇亭廊似乎都变得阴沉冰冷了起来,让我心底涌起一股忐忑与不安,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我越来越相信命运,当一切都朝着无法预知和无法避免的方向前进时,人只有向命运低头。

  当我快步奔过长长的回廊,推开那扇门,浓重的血腥味更加刺鼻了,而眼前惨烈的景象,让我一阵头晕目眩,肠胃也翻滚起来,几呕吐。

  那是一个名唤小碧的婢,当初是我让倾云挑选出来照顾罗衣的,她是一个非常活泼机灵的小姑娘,正因为她格开朗、心思细腻,我才让她去照顾心灵残缺的罗衣,而她一直都做得很好,罗衣也非常喜欢她,每次见到她,都可以听到她明亮欢快的声音,可以看到她鲜灿烂的笑容。

  可是此时,她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她惊恐的双眼睁得很大,定定的瞪着门口的方向,她的身上有多处抓伤,却都不至于致命,大量的鲜血从口中溢出,染红了大片雪白的地毯,她的周围一片狼籍,书册散落了一地,茶壶、杯盘也碎裂一旁,桌椅都倾倒歪斜,可以看得出,她死前曾经剧烈的挣扎过。

  “殿下?”倾云见我愣在原地,担忧的低声提醒。

  我长长吐了口气,低沉冰冷的声音仿佛不是出自我的口中:“她是怎么死的?”

  “殿下,她是咬舌自尽的,她身上的伤痕也是自己抓伤的。”倾云严肃沉重的回答道。

  自杀?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怎么会自杀?她没有自杀的理由和动机!更何况,要自杀有很多种方式,而孩子都是爱的,大部分也是害怕疼痛的,她怎么会选择这样一种难看而又痛苦的方式呢?再者,咬舌便咬舌,为何要将自己抓得惨不忍睹呢?

  但如果是他杀……

  先不说是谁有那个本事逼小碧咬舌自尽,单就杀人动机就说不清楚,小碧的背景非常简单,她的父母都是焱飞殿的人,在她小时候便去世了,她在焱飞殿出生,也在焱飞殿成长,已经三百多年了,这样一个单纯的孩,谁会想着要去杀了她呢?

  如果说真有这样一个动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小碧发现了某人的秘密,而某人又不想自己的秘密被泄露,最后便杀人灭口!

  那么,这个人是谁?在整个焱飞殿,谁有秘密?谁有作案动机?谁有作案时间?谁又有逼人自杀的本事?

  我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浑身颤抖了起来。

  是他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内心挣扎了许久,当情绪稍稍平静,我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人。此时,他脸上的假面惨白无血,不知道那张面皮底下的脸又是怎样的光景?那一身洁净的白衣,再也找不到纯真与高洁,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让我感到寒冷与讽刺。

  仿佛感觉到了我复杂悲愤的眼神,罗衣转过头看向我,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干脆、毫无波澜,虽然不再清澈,但依然坦荡直白,他的视线与我僵持了片刻,最后渐渐变冷变黯,整个人也变得高傲遥远,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屑与无罪。

  不是他么?

  我收回了视线,垂眸沉思,我能确定罗衣是有秘密的,而且他与小碧的关系,也是最有可能逼迫小碧的,但这并不能构成他就是凶手的证据,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在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么对他呢?

  再次抬头,发现罗衣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我懊恼的叹了口气。

  “殿下,余下的事情交给倾云吧,您还是去招呼银月殿下吧,刚刚把他一个人留在大殿,很是失礼呢。”倾云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点了点头,恍惚的走了出去,但鼻间那淡淡的血腥味却久久没有散去。

  银月依然沉静的坐在棋盘的一旁,见到我回来,淡淡一笑道:“焱,发生什么事了?”

  我振了振精神,笑容满面:“没什么,出了点小事情。”

  “哦?小事情?那么,是谁死了?”银月拈了一枚黑子置于棋局之中,顿时解了黑子的困境。

  我愣住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银月笑得妖娆:“你身上沾染了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我收回惊讶的表情,拈了白子继续与他周旋:“不过是个小婢自杀了,没什么大事。”

  “哦,焱对待他们很苛刻么?为何她要自杀呢?”状似无意,又似有意,银月淡淡的问话却让我有些窒息。

  我轻轻吐了口气,站了起来:“银月,今天我心情非常不好,失陪了。”

  说完,也不待他反应,转身便离开了。

  银月抬起头,视线一直跟随着我的身影,我却没有回头……

  我是一个直子的人,我要找罗衣问个清楚。

  四处寻找,最后,我在书房里发现了他。

  他正端坐于书案前,手执狼毫书写着什么,见我推门而入,立刻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了角落,我扫了那纸团一眼,又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直直走到他的面前,隔着书案与他对峙。

  “小碧是你杀的么?”我开门见山的问道,既然已经伤害了他,那么直接问会更快更好。

  罗衣冷冷的看着我,他的眼中包含了很多我看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最后终化为虚无。

  不是。

  他在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你是谁?”我决定一次问个清楚。

  罗衣没有再抬头,视线低垂,落于纸上。

  我一把拧住他的下颌抬起了他的头,强迫他看着我,厉声问道:“告诉我你是谁!”

  罗衣的眼神倔强的避开了,长长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了颤,樱红的唇却抿得紧紧的,有些僵硬。

  我的呼吸有些乱,痛苦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告诉我你是谁,告诉我你没有伤害小碧,告诉我!”

  罗衣伸手随意在我手腕处一捏,我便感觉手上一麻,放开了对他桎梏。

  他再次提笔写道:“不是我,焱,你要小心。”

  我有些吃惊,罗衣从来没有写过我的名字。

  我看着面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突然有种冲动,我想揭开他的易容,看看他原本的模样,是不是以前的他我认识?

  很显然,我的动作比我的思绪要快,当我反应过来时,我的手已经袭向了罗衣的面颊,罗衣吃了一惊,衣袖一扫,荡开了我的攻击,我再接再厉,招式却全部都被他挡了回来,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武功是他教的,想赢过他并不容易,只能耍诈!

  我硬生生的接了罗衣虚晃的一掌,故意倒退了好几步摔在了地上,罗衣愣住了,他一定以为我会躲过他的这一招,没想到我会硬碰硬,果然如我所料,罗衣只迟疑了片刻,便快步跑到我身前扶我起来,我就着他双手的力道站了起来,快速出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撕下了他的面具。

  罗衣的反应极其快,立刻将我推了出去,用衣袖遮住了千疮百孔的面容,我还是没有看清,看见的只有那蜿蜒骇人的伤疤,当我再要上前,罗衣惊恐的退到了门边,一双水润的眼睛气愤的瞪着我,额头上的伤痕怎么也无法夺去那双丽眼睛的光彩。

  我正要开口,罗衣却飞奔了出去,头也不回的跑走了,只留下捏着面皮张大了嘴的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算了,他还是对我好的,刚刚我赌的就是他的关心,如果他不在意我,便不会上当被我揭下面具了。

  我回头看向那扔在墙角的纸张,犹豫了片刻,走上前去捡了起来,展开一看,却愣住了,那纸上写的,竟是那日在望月亭信手写下的歌词:

  弹指岁月,倾城顷刻间湮灭。

  青石板街,回眸一笑你婉约。

  恨了没?你摇头轻叹,谁让你蹙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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